當(dāng)我們開始使用復(fù)興、重振以及挽救這類詞語的時候其實等于是在承認,它已經(jīng)死了。例如說,港片。
許鞍華是香港導(dǎo)演,一個有趣的導(dǎo)演。這么多年來她的電影主題涉獵非常廣泛,但是從《瘋劫》到《天水圍》再到《桃姐》到《黃金時代》。這每一部電影都有著鮮明的導(dǎo)演個人風(fēng)格標(biāo)簽。她關(guān)注故事里的人。真真的代表港人在這變幻年代的百般滋味。總有人嫌她能將再尖銳的題材拍得無比平淡。但這也是一種共識,“許鞍華的電影語言,平淡中見悠遠,沉靜里含深意,調(diào)子總有些灰暗徐緩,卻是將熄未熄的一爐碳,些略閃耀動人的火花?!蔽铱催^形容許鞍華的電影最貼切大概是這樣:“一條長長的山路,仿佛可以不慌不忙的走到盡頭。沒有伯樂難求的自怨自艾,也沒有拂袖而去的狂放不羈,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次出游,走著走著就邂逅了臨著荒城的古渡和灑滿余暉的山林。內(nèi)心寧靜,天地悠悠?!?/p>
電影其實沒有任何刻意的煽情,全都是人物生活中真實情感的一種自然流露,不做作,不夸張,也不刻意的隱藏著。點到即止,大段大段的留白,我就告訴你這么件事,其他的自個去想吧。這是一個忠厚的孤勇者在與你對話。她質(zhì)樸地將滿腔洶涌的情緒表白于你,卻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哀怨盈懷,讓我們從內(nèi)心去體會這個故事的悲愴。我們說,沉默往往比傾訴更動人。
許鞍華的電影語言放棄了一切可以用來引導(dǎo)觀眾的技術(shù)手段,更多的采用一種紀(jì)錄的手法來表現(xiàn)生活中的諸多細節(jié)。
單身了一輩子的桃姐,看到小年輕們拍攝婚紗照的時候,她是在想象自己穿上嫁衣時的樣子,還是她的小少爺贏取新娘的時刻呢,她怎么想我都難過。桃姐再次打開裝著自己家當(dāng)?shù)南渥樱土_杰一起分享回憶。看到她沒有花掉,而是收藏起來的第一份工錢,我很難過;看到她保存的,直到現(xiàn)在還很香的力士香皂,我也很難過;桃姐為了參加羅杰電影的首映禮,要變成“大帥哥”旁邊的“大美女”。她擰開快用到底的口紅,抹在嘴上。那很可能是她用了一輩子的口紅。如果再買一只的話,怕是用不完了吧——她有沒有這么想過。有,我也難過,沒有,我也難過;已經(jīng)不能走路的桃姐,被保險繩束在輪椅上,羅杰推著她跑得氣喘吁吁,她一直晃,說好熱,想吃涼粉。影片最后回光返照,羅杰又一次出差歸來,看到樓上明亮的窗臺,是桃姐坐在那里為他守?zé)?。桃姐看到少爺回來才熄滅燈火,躡手躡腳地在門后聽到他進屋的聲音后,安心地去自己的房間睡覺。這個畫面是如此的熟悉,不是嗎?不就是每天都發(fā)生在你我身上的嗎?
難過,真是難過。
在我心里其實很難把《桃姐》當(dāng)做一部普通的電影來看,因為其中的某些東西帶給我的觸動是很難用一般電影兔死狐悲式的移情效應(yīng)來相提并論的,比起影片帶給我的傷感和歡樂,我感受更多的是一種恐懼,出于對那種每個人必經(jīng)的離死亡最近的生命存在形式的恐懼,一直都覺得衰老是一件特別殘忍的事情。盡管在感情方面很節(jié)制,《桃姐》還是用一種近乎殘酷的白描方式展現(xiàn)了這一生存狀態(tài)。即使是有兒女的環(huán)伺,但老人內(nèi)心的孤寂依舊如洪荒一般籠罩著自己灰暗的人生。影片中的桃姐會本能地拒絕來自他人的關(guān)照,即使是與自己情同母子的羅杰,其實這與很多父母的心態(tài)是一樣的,既留戀著天倫之樂,又不甘成為兒女的負擔(dān),死亡的恐懼埋藏在內(nèi)心獨自面對,你很難說清他們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著。
在北大百年講堂的首映式上秦海璐說,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桃姐。是的,她可能是你的母親,可能是一位年長的鄰居,可能是一個服侍過的老媽子,也可能是總在菜市場里遇見的顫顫巍巍的老太。她沒什么文化,不會社交禮儀,只知怎么做牛舌好吃,去哪里買菜便宜;她不過問你的事業(yè),不懂鑒賞與品位,只會覺得你最棒,永遠為你驕傲和自豪;她絮絮叨叨,拒絕你破費,很容易滿足,待人寬容善良;她執(zhí)拗倔強,頑固不改,你熟知她的缺點,最可愛也最真實。相伴多年的桃姐就這樣走了,像一陣溫暖卻不易覺察的風(fēng)。
誰能抓住一陣風(fēng)呢?善待身邊人,尤其是老人。時光無多,不要留有遺憾。
作者簡介:
劉夢琦,武昌實驗中學(xué) 高三1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