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集市大門口邊,熱鬧的人群之外,有一個老太太安靜地坐在一棵大樹下,低著頭,在針織。她織的是一種用來裝水杯的小提兜。細細的線在她的手上繞著,那手雖蒼老卻也靈動,線轉(zhuǎn)眼跑到了織針的前端,然后不多一會兒奇妙地就織成了一朵花。
單說這古老的針織手藝,年老也好,年輕也罷,如今怕是早已被遺忘或者根本就不會。上天賜給每一個人巧手慧心,而在這樣喧囂的時代里有多少人可以靜下心來編織一件衣物?
老太太的前面擺著一低矮的長桿,上面掛了一排她織好的小提兜。粉紅、墨綠、淺藍、深紅、淡紫、橘黃……好多種顏色,絢爛又雅致。那些小提兜看起來一樣,卻又不一樣。每一個小提兜上面都盛開著一朵花,而每一朵花都不雷同。如粉紅的織著月季花,淡紫的是木槿花。清冷的天氣,那一排小提兜卻嫣然一個姹紫嫣紅的春天在老太太的前面和過往的行人眼里暖暖而盛開著。
有路過的人被那排“春天”所吸引,本來雙手里已提得滿滿的,猶豫了一下,走過去了又拐回來,放下東西,蹲下來,挑一個小提兜,撫摸著提兜上的花,不住地贊揚。老太太還在織手中的小提兜,滿臉含著笑。直到那人付錢要買的時候,老太太才緩緩抬起頭,笑著對那人說,十元一個。她的眼神溫煦,竟沒有一點蒼老混濁感。
老太太看樣子有六七十歲,她不胖,衣著打扮和她的針織手藝一樣講究。斜襟的民族風上衣,黑色褲子,短發(fā)微燙過未染,保持著歲月賜予的顏色。她身上散發(fā)的的靜氣和氣質(zhì),乍一看,很像一位退了休的知識分子。
其實不是,以前她就是本地的農(nóng)民,城市化建設擴大了城郊,土地被征走了。因為外地打工者多,他們就靠出租房屋生活。日子倒比以前種地的時候輕松很多。而輕松了未必就是好事,隨之也會有無所事事的空虛感所圍困。
她覺得自己雖然一年一年的在走向衰老,可日子也得好好過呢,要過得充實有趣才對。她那個年代的人沒什么喜好,除了認真干活外,就是喜歡養(yǎng)點花,沒事兒的時候織一些小玩意兒。
開始的時候,她是因為怕她的孫女兒拿著光禿禿的水杯不好拿,就想著給她織一個小提兜,去公園玩的時候,提著,又方便,又不會燙著。她接著織了好多,送了一些給親戚朋友,大家都喜歡,她心里很開心。附近有集市,那天她興致很高,拿到了集市上來賣,竟然有很多人喜歡她的手藝。
她從來都沒有這么開心過了,慶幸自己年齡大了還有一雙好眼睛看得清眼前,可以針織,做喜歡的事情,還被得到認可,還能靠這手藝自立更生。
老街坊來趕集,見到她,遠遠地和她打招呼,她也很熱情很大方自然地和他們說話,沒有一點拘謹羞澀感。依憑自己的能力而生活,不論年齡,都讓人覺得安心而美好。
雖然在集市上賣手提兜的老太太沒有被世人稱作手藝家,然而卻可從她編織的小提兜上看出她的生活態(tài)度來,她一定很熱愛生活,有明亮而守靜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