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太平天國公文之革命性

崔悠

摘 要： 太平天國革命歷時十四載，建立了相對穩(wěn)定的革命政權，在中國近代革命發(fā)展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這個農民政權在文書制度的改革上也多有建樹，富含革新意義，值得研究。本文著重從太平天國公文的內容、形式、語言、影響四個方面論述太平天國公文的革命性特點。表現(xiàn)太平天國在農民起義中的特殊性及其公文承上啟下的重要影響。

關鍵詞： 太平天國 公文 革命性 影響

雖然太平天國政權存續(xù)的時間不長，但是其統(tǒng)治政權的穩(wěn)固性、農民群眾參與的廣泛性在歷代農民運動中鮮見。運用拜上帝教作為起義的思想武器以及廣西農民革命起義者的地域特殊性等因素形成了太平天國公文的獨特個性。本文即從太平天國公文的內容、形式、語言、影響四個方面綜合論述太平天國公文的革命性特點。

一、天平天國公文內容的革命性及其文化內涵

太平天國公文的內容具有多元化的特點，經濟、軍事、文化、政治與社會制度建設、民族、宗教、外交、教育等諸多內容都在太平天國的文書中有所反映。這些內容反映出太平天國革命對社會各方面的建設與革新。但其內容中的革命性思想更加引人注意，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幾點。一是強調“人人平等”，宣傳平均思想。革命初期的太平軍與貧苦農民同甘共苦，四處傳播平等的革命主張。反封建的口號在太平天國公文中時?？梢?。比如在諸王下行公文中曾提出人人都是上帝子女，天下都是兄弟姊妹，應當“同頂綱常同手足，同心同德共殺妖”，從而提倡政治權力的平等。二是加強民風教化，頒布利民政策。金田起義開始，太平天國就發(fā)布數(shù)篇公文來規(guī)范軍隊紀律，與此同時也注重加強民風教化。比如連續(xù)發(fā)布《勸人戒鴉片煙詔》、《警醒軍民戒鴉片煙詔》以“彈死在高床”、“蠢變生妖”等生動的語言告誡百姓吸食黃煙鴉片的危害。關于利民政策方面，太平天國下行公文對四民誥諭數(shù)量最多，在這些公文中兒乎都有鼓勵百姓恢復生產，安心耕種的號召。如《東王楊秀清西王蕭朝貴安撫四民浩瑜》曰：“爾等務宜安居桑梓，樂守常業(yè)。”縱觀太平天國公文，都有鼓勵百姓安心生產，減免百姓的壓力，促進工商業(yè)發(fā)展的政策及話語。三是重視婦女地位，在太平天國轄區(qū)內，主張男女平等。禁娼令和男女分營制度杜絕了欺擄婦女的行為，不僅對肅清社會風氣，革除惡風陋習有推動作用，同時也從側面保護了婦女人身安全，提高婦女社會地位。太平天國更是最早提出“一夫一妻”制度，在中國的婦女解放道路上，這個政策的提出有開啟先河的作用。這也是太平天國保障婦女地位的雙贏機制。四是與宗教結合，宣傳革命主張。太平天國公文中有許多是運用宗教語言教化軍民的，比如太平天國有講圣書的制度，即對全體居民宣講《天命詔旨書》，傳播拜上帝教義和太平天國政令。五是頻繁使用外交文書，開展對外交往。梳理太平天國外交公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在清政府被迫簽訂一系列喪權辱國條約的情況下，太平天國堅持維護國家主權，在外交上表現(xiàn)出極高的氣節(jié)，堅持維護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堅決不與西方列強簽訂任何不平等的辱國條約，這點在當時是極為可貴的。而在涉及到商業(yè)貿易的公文中，太平天國政權的觀點是在禁止鴉片和平等互利的基礎上鼓勵通商?？傊?，太平天國公文中人人平等的觀念和樸素的平均主義思想帶有一定進步性質的革命內涵。其公文內容的革命性也對政權的穩(wěn)固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二、天平天國公文形式及格式的革命性

在文種的細化和創(chuàng)新上，太平天國公文文種是歷代農民起義中文種最多的。太平天國不僅在前代公文的文種基礎上衍伸了數(shù)十種“諭”類公文和“稟”類公文，還自創(chuàng)了很多帶有革命特色和宗教特色的新文種。根據(jù)王舒雅在《太平天國公文研究》中的歸類可以看出，太平天國的常用公文可分為五類，其中諭類公文20種，稟類公文10種，批類公文11種，醒類公文5種，奏類公文6種。除了這些常用公文文種之外，太平天國還獨創(chuàng)諸多名色的專用文種，如憑證類和執(zhí)照類的公文。還獨創(chuàng)緊急文書名曰：“圓馬文書”又名“云馬文書”，簡稱“云馬”或“圓馬”。在行文格式的標新立異上，下行公文主旨鮮明，上行公文事由明確。下行文一般為：（標題）+（發(fā)文者）+“為（發(fā)文對象）知悉”+（發(fā)文事由）“照得……”+（正文）+（結語）“特此X諭”+（發(fā)文時間）。上行文以革命前期專門呈送給天王的本章格式為例：（標題）+（發(fā)文者）“×××立在陛下或跪在陛下”+（發(fā)文事由）“奏為×××事……”+（正文）+（結語）“啟奏我主萬萬歲萬萬歲御照施行?！?（發(fā)文時間）。這方便了受文者在第一時間內把握公文的要義，加快了公文的處理速度。在稱謂上太平天國公文別具一格，體現(xiàn)了革命進步性。在太平天國公文中，沒有古代公文中那樣尊卑分明的稱呼，而是取而代之以兄弟自稱，體現(xiàn)出追求平等觀念的革命主張與進步觀念。這種樸素的平等思想在農民革命起義中極為重要，在穩(wěn)定軍心和增強革命凝聚力方面發(fā)揮了不容忽視的作用。在新式標點符號的使用上，展現(xiàn)了革命首創(chuàng)精神。從現(xiàn)存的史料看，當年太平天國的公文主要使用了四種標點符號；一是“、”（點號），用在文句中間應該停頓的地方；二是“?！保ň涮枺?，用在一個文句完了的地方；三是“？搖 ？搖”（人名號），加在人名的右邊；四是“？搖 ？搖”（地名號），加在地名或國名、朝代名、宗教名的右邊。這些標點符號在《太平詔書》、《天父下凡詔書》、《天父上帝言題詔書》和《天情道理書》、《天朝田畝制度》中均使用過。當然，由于歷史條件和轉戰(zhàn)行軍的限制，太平天國時期標點符號的使用還不夠普遍和統(tǒng)一，只是剛剛具備一個良好的雛形。但這已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大的進步。

三、天平天國公文語言的獨特性及革命性

太平天國的公文語言頗具個性。太平天國公文中夾雜著革命隱語和粵湘口語與俚語，又因為在公文中多宣傳拜上帝教教義故而公文用語也有宗教化傾向，含有許多宗教語言。其隱語大部分是為了對抗清廷打壓而形成的新造詞，如以“天”字開頭的：天父即上帝；天兄指耶穌等，“圣”字開頭的圣兵指太平天國軍隊里的士兵；圣神風是楊秀清的宗教性加銜等。而其中不少方言詞語，主要來自客家方言與粵方言。如：“不好”意思為“不可”；“定疊”意為“妥當”。另外據(jù)清人記載太平天國公文中有大量“怪誕”之語，言必稱上帝云云。其實這就是太平天國公文中的宗教用語。例如公文中有“天父大開天恩，命我天王為真命主，定鼎天京”“天命太平天國禾乃師贖病主左輔正軍師東王楊”等宗教性語言。

太平天國為了革命宣傳的方便，從金田起義初始，就提倡曉暢簡潔的公文文風。太平天國初期公文就“示群下以七言詩句”用詩歌化的語言講道理傳播革命思想。并且太平天國口語化的公文語言朗朗上口，簡明易懂，極富號召性，情感飽滿。加之使用客家話方言、俚語，較為親和，縮短了傳播者與受眾的距離，老幼皆知，傳播效果極好。太平天國1861年還發(fā)布了《通令合朝內外官員書士人等戒浮文巧言宣諭》明確規(guī)定：“照得文義紀實，浮文所在必刪，言貴從心，巧言由來當禁?！睆亩M一步提倡公文文風的簡明化和語言的簡明質樸。這也開啟了中國近代公文寫作簡明曉暢，求真務實的新風氣。

總之，淺顯直白的詩體語言極大地方便軍民讀懂理解，在革命宣傳中作用不言而喻。不僅可以使百姓更快地把握政令并貫徹政令，而且朗朗上口的文書令人印象深刻，可以口口相傳。比起封建帝王用艱澀難懂的語言訓民愚民，太平天國在公文中運用老幼皆知的語言更能深得人心。但是太平天國公文中出現(xiàn)的方言、口語和革命隱語讓這一階段公文呈現(xiàn)出不夠嚴肅的面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太平天國公文的權威性與指令性。但是總體來說，鄉(xiāng)音十足，明白易懂的公文對鼓舞軍隊士氣以及爭取百姓的精神支持不無裨益，其極具特色的語言風格也成為后代語言文字學者津津樂道的話題，更開啟了中國近代公文寫作的新篇章。

四、天平天國公文革命性對近代中國的影響

鴉片戰(zhàn)爭給自視為“天朝上國”的清政府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和屈辱，這讓他們猛然意識到可怕的西方勢力已經威脅到自身的安全。列強侵略令世人警醒，西方文明的卷入更是激發(fā)了晚清文化思想界的躁動不安。在此背景下產生的太平天國公文，其內容與形式的大膽創(chuàng)新令封建文人為之震驚。洪秀全將儒家經典視為“鬼話、妖怪話、邪語”，并在公文中明確規(guī)定軍中文士在寫作中不得引用儒家經典。這種大膽挑戰(zhàn)儒家經典的改革和“開啟新視野，建立新天地”的精神無不令當時的封建文人震驚。而太平天國革命志士正是通過一篇篇激情昂揚的公文發(fā)出了反帝反封建的呼聲。他們的革命公文中不乏對國家興亡的思考和對人民生活疾苦的關注。比如《英王陳玉成教誨軍民諄諭》：曰“其在良民，轉輸賦稅，已其汗，復竭其脂膏?！本鸵陨鷦拥恼Z言揭露了清廷剝削民膏民脂的惡行。太平天國公文在承襲清代公文的基礎上有所發(fā)揮和創(chuàng)新，尤其是其文風改革精神延續(xù)到后世，這以后的五四運動更是進一步提倡白話入文，推動了文風的解放?？傊教靽吹鄯捶饨ǖ母锩m然不徹底，但是太平天國公文是整個中國公文發(fā)展史上承上啟下的重要一頁。這些公文在內容、形式、格式、語言等方面都與當時的清朝公文有很大的不同，帶有強烈的革命性特征。但由于太平天國公文與同時代的清朝公文具有相同的時代背景和文化背景，并且太平天國革命的領導者跳不出小農意識的局限，所以太平天國公文和清朝公文還是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依舊體現(xiàn)出封建性質和小農意識的局限性，這也是值得我們繼續(xù)思考和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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