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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曖昧的現(xiàn)代性
      ——論蕭紅《生死場》中的女性身體書寫與國族認同

      2017-04-13 10:40:47王懷昭
      山東女子學院學報 2017年3期
      關鍵詞:國族生死場蕭紅

      王懷昭

      (廈門大學,福建廈門 36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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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文學研究·

      曖昧的現(xiàn)代性
      ——論蕭紅《生死場》中的女性身體書寫與國族認同

      王懷昭

      (廈門大學,福建廈門 361005)

      蕭紅在《生死場》中借著宏大歷史敘事的結構框架,表現(xiàn)最底層的廣大鄉(xiāng)村女性的日常生活,反復書寫她們被強暴、被毆打、被迫懷孕,以及生育過程中遭受到的種種苦痛的生命體驗,力圖揭示女性身體的性別困境,同時看到女性主義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既沖突又重疊、同構的關系。戰(zhàn)爭的破壞性力量讓蕭紅自覺認同國家話語,作家的女性主體立場又使得她袒露戰(zhàn)爭中沉默女性的真實聲音。

      蕭紅;女性身體書寫;國族認同;曖昧的現(xiàn)代性

      蕭紅的小說《生死場》在發(fā)表之初,魯迅于《生死場·序》中有著這樣的評價:“北方人民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往往已經(jīng)力透紙背”,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小說被解讀為“民族寓言”。其后,劉禾在《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譯介的現(xiàn)代性(中國:1900—1937)》一書中,以蕭紅的小說《生死場》為例,檢視了現(xiàn)代性在被譯介的過程中國族建構如何形成,在文學批評的話語實踐中,女作家的作品是如何被納入國族范疇并得以合法化。她從“女性的身體”這一文化符碼中挖掘蕭紅小說中對民族革命與性別政治之間的復雜關系,并進一步辨析民族主義內部性別權力關系的形成,從而突破了以往評論界對蕭紅小說的民族主義話語詮釋。劉禾的觀點對蕭紅作品的研究具有相當大程度的啟發(fā)性,后來的評論者基本上都是依循她的解讀思路繼續(xù)展開,多數(shù)評論者認為文本中的女性聲音與民族主義有著不可調和的沖突,民族主義掩蓋和遮蔽了女性聲音。然而,一味地以二元對立的思維來解讀文本,而不思考、進而厘清文本內部的雜音,只會導致《生死場》這一復雜文本的意蘊豐富性的流失。小說文本中女性主義與民族主義之間具有怎樣的形態(tài)關系,在何種程度上對立、糾纏或同構?這些問題的回答將為重新詮釋《生死場》提供一個可供參照的向度。

      與男性作家不同,蕭紅體悟到在殘酷的戰(zhàn)爭中,民族國家話語并不能抹除女性永恒的性別困境,在由傳統(tǒng)趨向現(xiàn)代的歷史過程中,男高女低的性別制度依然存在。與其他女性作家不同,蕭紅把筆觸伸到鄉(xiāng)村,書寫鄉(xiāng)村女性的身體經(jīng)驗,懷孕、生育、身體被施壓、毀形,斥責男性威權,表現(xiàn)出強烈的女性意識。更可貴的是,她在小說中思考并突出女性身體與民族主義話語之間的復雜關系。女性身體書寫和國族認同,成為探討《生死場》現(xiàn)代性內涵的兩個必不可少的層面。

      一、女性身體的性別化困境

      童年的創(chuàng)傷性體驗和被施壓、遺棄,以及疼痛生育的生命體驗讓內心敏感的蕭紅看到作為女性的真實社會處境,她曾在《女子裝飾的心理》中尖銳地指出在文明社會,“男子處處站在優(yōu)越地位,社會上一切法律權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于被動地位”[1]。對男性來說,女性是“他者”,是被動的一方,是不可言說的黑暗大陸。蕭紅在她的小說中揭示出20世紀三四十年代民族戰(zhàn)爭之際廣大鄉(xiāng)村女性所面臨的無法擺脫男性威權、被無休止地役用、毫無自己的思想與意識的性別困境,從而表現(xiàn)出強烈的批判意識和女性意識。女性的生命是沉重而殘酷的,她們如衰弱的白棉,無法形成反思自身處境的能力,也就不能形成獨立的人格?!渡缊觥分械呐栽诨楹箝_始詛咒男人,意識到“男人是炎涼的人類”[2](P45),可是除了王婆,她們誰也不曾想到要反抗,她們屈服在男人的威權之下,忍受著來自生活的重壓、生育的疼痛,甚至連嘆息都不敢發(fā)出。

      于是我們在小說當中看到的不是女性面對男性的壓迫而奮起的反抗,而是形形色色的鄉(xiāng)村女性的灰暗人生,以及她們充滿疼痛、不斷被損害的生命體驗,背后隱含了蕭紅對女性苦難人生的溫愛眷注和尖銳批判。五姑姑的姐姐因難產(chǎn)而受盡生育的懲罰,金枝的分娩歷盡艱辛,二里半的傻媳婦在怨恨男人的哭喊聲中掙扎。王婆的三歲女兒小鐘被摔死,小金枝被父親殺害,金枝在進城之后遭到主顧的強暴……在蕭紅筆下,女性身體成為作家揭露女性性別困境的敘事符碼,鄉(xiāng)村婦女的身體遭受著農活的重壓以及家務活的重擔等種種日常暴力,而來自男性的肉體虐待和精神威壓則更為內在地殘毀女性的生命。沒有尋到羊,二里半便把氣撒在麻面婆身上,大罵:“混蛋,誰吃你的焦飯!”[2](P5)而麻面婆只是“驚惶著,帶著愚蠢的舉動”“她的心永遠像一塊衰弱的白棉”[2](P5),不曾想到要反抗。面對成業(yè)的怒氣,“金枝垂了頭把飯擺好”,不吭一聲,可是對于被窮困逼瘋的男人來說,金枝和女兒不過是被他嫌棄的累贅和私有財產(chǎn),隨時可以被當成商品出售:“把你們都一塊賣掉,要你們這些吵家鬼有什么用……”[2](P54)最后,嬰兒成為夫妻爭吵的犧牲品,無辜地被男人摔死,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女人遭受著男人的欺凌,甚至在生育時都不能幸免。五姑姑的姐姐由于難產(chǎn),“苦痛得臉色灰白,臉色轉黃”[2](P43),丈夫對她的疼痛毫不憐惜,拿起身邊的長煙袋投向她,后來又潑了她滿身的冷水,而她“幾乎一動不敢動,仿佛是父權下的孩子一般怕著她的男人”[2](P44)。對于鄉(xiāng)村男性來說,生育的女人對他們而言就是罪惡本身,女人只是他們泄欲的本質化對象和勞作的必備輔助工具。

      以無家可歸的女性身份寫作的蕭紅,用細膩而敏感的筆致書寫鄉(xiāng)村女人苦痛的身體經(jīng)驗,于是,漂泊、流浪成為蕭紅作品中女性人物命運的生命底色;而輾轉流離的人生體驗成為蕭紅寫作的情感動力,作家不斷尋求被拘囿在性別化困境中的女性之人生出路。可是絕望而無助的女性要走到哪里去呢?王婆年輕時候嫁的第一任丈夫縱欲過度,因此她義無反顧地出走,留下她的孩子。可是此種出走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行為之重復,其結果是再置身于另一個男人的威權之下,繼續(xù)過著身體被男人奴役的無愛生活,即使王婆后來再一次出走,嫁給趙三,可是女人的生存困境并沒有得到本質上的改變。又如金枝,成業(yè)引誘了她的身體,使她未婚先被強暴;而當年盤轉動,日本國旗插在山崗臨時軍營門前,為了活命的金枝離家到城里當縫窮婦時再一次被主顧強暴??梢姡缘谋瘧K命運并不會因為出走的虛幻光明前景或者年盤所象征的現(xiàn)代性時間之前進而得以突圍,并發(fā)生本質上的轉變。女人身體的困境并不只是來自家庭內男性的占有,更是來自女人之為女人本身的困境:讓男人占盡便宜的性別規(guī)范下女人被作為物質一樣的存在這一卑下身份。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蕭紅全面呈現(xiàn)了中國廣袤土地上最廣大鄉(xiāng)村女性因陷于生育、疾病、衰老等慘痛身體經(jīng)驗而無法自拔、不能自主的身體困境以及難堪卑下的生存本相。反過來說,由于“身體是唯一可以被用來作自我表現(xiàn)的媒介”[3](P167),因此女性身體成為小說意義生產(chǎn)的場所,不斷遭受殘害、懲罰和損毀的女性身體以及女性所特有的生育經(jīng)驗構筑起蕭紅獨一無二的文學世界,女性身體的無言訴說成為她們區(qū)分于男性,獲得某種女性主體性的有效方式,至此,女性的聲音得以浮出鄉(xiāng)村大地的地表。

      在蕭紅看來,女性的不幸不止來自她們無法突圍的性別困境,還在于女性在這種男權的威壓下被形塑被奴役后自覺不自覺地屈從、認同男權意識形態(tài),并把這種奴役化狀態(tài)內化為集體的無意識。她們既是受男權意識形態(tài)催逼的受害者,也是逼壓其他女性,使之屈從于菲勒斯中心文化下的施虐者。在文本中,面對像刑罰一樣的生育,鄉(xiāng)村女性們咒詛著男人,卻仍舊頻繁地生育著孩子,從不曾想到要反抗。又如,金枝的母親愛惜農作物甚于愛惜女兒,因為在農家,一棵菜或一株茅草都要超過人的價值。當金枝上城做縫窮婦,卻被主顧強奸時,她那顆羞恨的心靈并沒有得到來自周圍女人的同情和安慰,一個禿胖子反而勸她習慣,因為弄到錢才是最實在的。身體成為她們滿足物質欲望的工具,屈從于男人的性要求對她們來說變得極為正常,毫無羞恥可言,更談不上要奮起反抗。當她回家,母親見到票子后一味地沉浸在金錢的喜悅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有什么異樣,反而催促她再回到城市中掙錢。金枝受傷的心靈得不到撫慰和憐惜,就這樣被母親的自私給無情地遺忘了。小說中的女性就是這樣在女性同類當中相互迫害著,形成一幅駭人的女性生存鏡像。

      二、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的復雜形態(tài)

      蕭紅對女性身體與女性生存困境之間的關系顯然有著獨到的體悟。面對她筆下的北方鄉(xiāng)村女性,就好像面對疼痛的自己;而她所思考的女性的性別化困境,也正是她的人生困境。那么,她是如何看待女性、女性解放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復雜關系的呢?

      劉禾在現(xiàn)代性的框架內觀照文本,以敏銳的眼光洞察出《生死場》中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沖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由于女性的身體被男性占有,失去了支配自己身體的自主性,因此無法產(chǎn)生與男性一樣的國族認同,也無法共享那種男性中心的領土感。其次,小說文本中敘述的鄉(xiāng)村女性的恐怖、毀形、殘損等一系列女性身體經(jīng)驗瓦解了故事中不斷建立起來的民族國家話語,她力圖挖掘出縫合在國族認同中的沉默女性的真實聲音[4]。

      其實,小說中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沖突不止有這兩個面向。朱莉亞·克里斯多娃在《婦女與時間》中別具洞察力地指出,女性的時間與男性的時間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女性的時間是循環(huán)時間和永恒時間,女性身體的節(jié)奏(如周期、妊娠)與自然界循環(huán)相連,因而女性與反復性和永恒性相關。而線性時間以進步和發(fā)展為前提,趨向未來,是父系的歷史時間。“如果把女性主體置身于‘男性’價值的建構中,那么,就某一時間概念來說,女性主體就成了問題?!盵3](P351)蕭紅以全知全能的上帝視角來描摹打漁村中形形色色的男性和女性的生存境況。前半部分主要是書寫女性的疼痛的身體經(jīng)驗,以及她們的內在依賴心態(tài)和卑下的生命本相,后半部分則展現(xiàn)這些螞蟻一樣的鄉(xiāng)村男性以及作為他們同盟者的女性如何悲壯地站上民族戰(zhàn)爭的前線。在她筆下,諸多鄉(xiāng)村女性的懷孕、生育等與自然節(jié)律相關的生物節(jié)律之重復出現(xiàn)所顯示的循環(huán)時間和為了拯救民族危亡而奮起的有計劃的反抗、國族所允諾的美好光明的未來所暗合的線性時間發(fā)生了齟齬,從而使文本清晰顯示了線性時間試圖隱匿的循環(huán)時間之破裂和痛苦。其次,在小說文本中,作家運用追敘的敘事手段,讓女性回憶她們人生中的苦痛時刻,比如王婆不斷地絮叨她年輕時候摔死孩子的具體場景。此種反復、瑣碎、頹廢悲觀的婦女絮語顯然與男性所推崇的具有進步意義和正面價值的革命、國家、民族話語相抵牾。再次,蕭紅在揭穿民族國家話語的虛假性和空洞性的同時也呈現(xiàn)了女性身體所隱喻的循環(huán)不已、無法自拔的女性生存困境。金枝先是被引誘,后來又被凌辱,不斷遭受強暴的女性身體的文化符碼成為國族建構進程中的異質性存在。在小說結尾,金枝欲入尼姑庵而不得,最終陷入無家可歸的悲慘境地。女性的生存困境不會因為時間的線性流逝而有所改變,她們悲劇的生命走向背離了進步時間觀所蘊含的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沉溺或被沉溺在循環(huán)的時間觀之中,泣血掙扎,無始無終。小說中循環(huán)的時間觀與進步的時間觀復雜交織,女性身體、女性解放與宏大的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關系也就呈現(xiàn)出多元而非單一、復雜而非清晰的沖突樣態(tài)。

      那么,蕭紅在《生死場》中是否只表現(xiàn)了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沖突樣態(tài),而沒有考慮到二者之間可能存在的重疊與同構關系呢?

      小說中的寡婦形象值得我們進一步玩味和思考。所謂寡婦,“是指和丈夫死別的”那群人[5]。在抗日的隊伍中,她們似乎更具積極性,喊聲先從寡婦群里傳出:“是呀!千刀萬剮也愿意!”她們“必須在以某種自戕方式拒絕其女性身份之后,才能成為國家的一員并為民族國家而戰(zhàn)”[4](P289),即在認同國族的同時也失去了女性言說的真實聲音,應該追問的是,為何小說中參軍的農婦無一例外都是寡婦呢?“寡婦”這一社會角色的定義本身意味著隨著丈夫的死亡,丈夫對婦女的性別暴力和性壓迫也消失了,她們的身體不再被男人占有,當民族國家遭受威脅,她們內心深處的主體意識也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松動, 她們與男性齊心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就是一種表現(xiàn)。雖然抗日的行為并不能從本質上改變婦女的生存困境,寡婦的生活也不一定比有夫之婦的生活來得輕松和幸福,但她們到底不必受到男權的壓迫和折磨,在這一基礎上,女性解放與民族國家話語產(chǎn)生了重疊和同構的可能性。

      需要指出的是,小說中的年輕寡婦金枝是一個例外。她之所以無法像參軍的寡婦那樣拿起武器為民族國家的獨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也無法獲得像男性中心那樣的領土感,是因為從其被強暴的慘痛身體經(jīng)驗來說,中國男人比日本鬼子更可恨。被中國男人還是日本鬼子蹂躪對女性來說并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被侵略的“國家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強暴是對國家進行羞辱和污穢的策略”[6]等種種把女性身體和國家主體相同構的言辭其實是一種語言策略,它激勵男性為爭奪女性身體的主權和國家領土的主權而斗爭。“被強暴的女性身體”這一文化符碼所指向的是女性居于卑下地位的不平等的性別秩序。同時,雖然被強暴的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所允諾的光明未來相抵牾(小說結尾,被強暴后的金枝陷入無家可歸的境地),但“遭受痛苦的女性身體的瓦解性的力量”反過來又成為作家敘事的壓制策略,“性的原始力量被重新組織”[7],升華成一種崇高的敘事效果和藝術魅力。由此,女性的破壞性體驗既揭穿了民族國家話語的虛假性,反過來又自覺不自覺地與民族國家話語融為一體,從而通向積極的國族認同的文化重構??梢哉f,女性主義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具有復雜的雙向互動關系,二者產(chǎn)生了不可言喻的美學張力。

      三、認同與拒斥:蕭紅對現(xiàn)代性的曖昧態(tài)度

      蕭紅在小說中對女性身體經(jīng)驗的反復書寫、對女性身體困境的揭示,以及對女性身體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復雜形態(tài)關系的思考,是體現(xiàn)了對現(xiàn)代性的懷疑和拒斥,還是認同和接受呢?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回到“五四”的歷史語境中,重新厘清“中國人的國族建構及其關于‘現(xiàn)代人’幻想的想象的(imaginary/imaginative)建構”[8]是如何形成的。

      “在一定的歷史發(fā)展階段上,民族以一些外部刺激為契機,通過對以前所依存的環(huán)境或多或少自覺的轉換,把自己提高為政治上的民族。通常促使這種轉換的外部刺激,就是外國勢力,也就是所謂外患?!盵9]西方帝國主義的入侵使中國人原來的天朝上國的中心觀念被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國家民族的觀念。中國從此進入西方資本主義所建構的社會秩序之中。作為相對于西方的“他者”的中國,一方面迫切地吸收西方現(xiàn)代文明以求自立,一方面又拒斥西方的文化滲透和文化殖民。因此,中國現(xiàn)代性的生成和發(fā)展打上了國家救亡和民族啟蒙的雙重標識,“所謂現(xiàn)代性從根本上來說不外是現(xiàn)代民族國家和現(xiàn)代個人主體的雙重建構”[10]。

      在現(xiàn)代文學中,大多數(shù)男作家以主體性的身份紛紛擁抱現(xiàn)代性,自覺參與到現(xiàn)代性的建構當中。相較于男作家,女作家是主動參與還是被動納入現(xiàn)代性的建構呢?顯然,如果把現(xiàn)代性進程中女性的能動作用簡化為單一的可能性:共謀或抵抗,那么這無疑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統(tǒng)治者的權威僵化,它陷入了二元對立的慣性思維,而不考慮二者之間可能產(chǎn)生的復雜交融關系。

      在日本侵略者的烽火蔓延中國大地的時候,要求作家書寫人民遭受侵略者的凌辱、揭露滿目瘡痍的現(xiàn)實世界而不是蜷縮在個人的天地里訴說私人絮語、表達一己的苦悶,這固然成為1930年代文學的普遍性話語,有著男權話語宰制文壇之嫌,但不可否認的是,戰(zhàn)爭的破壞性力量讓包括女性在內的全中國人意識到國家民族的危亡與每一個人息息相關。蕭紅曾在信中為弟弟成為戰(zhàn)士感到由衷的高興,“恰巧在抗戰(zhàn)不久,我也到山西去,有人告訴我你在洪洞的前線……我心里可開心極了,因為我看到不少和你那樣年輕的孩子們,他們快樂而活潑,他們跑著跑著,當工作的時候嘴里唱著歌。這一群快樂的小戰(zhàn)士,勝利一定屬于你們的,你們也拿槍,你們也擔水,中國有你們,中國是不會亡的……”[11]可見,蕭紅對民族國家話語并不是拒斥的,甚至可以說是有某種程度上的認同。飽受流離之苦,因戰(zhàn)爭而不得不四處漂泊的蕭紅不可能不在她的作品中表達她對革命、戰(zhàn)爭、國家民族的思考。因此她在小說中書寫了東北鄉(xiāng)村的農人們如何從麻木而愚昧的生存狀態(tài)中被迫拿起武器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過程,雖然他們并不是自覺地覺醒,反抗侵略者的最終結果不過是回到原來那種卑下低俗的生活,但小說中的人們如二里半、趙三以及寡婦們,到底是從日本人的侵略行為中獲得了國家民族的領土感和意識到自己是中國人的國族認同感。這種關于國家民族話語的書寫顯然是作家自覺參與文學現(xiàn)代性的建構之努力,顯示了蕭紅與主流知識分子在文化身份特別是在書寫現(xiàn)代性上的“重合”。

      那么,蕭紅對作為現(xiàn)代性面向之一的民族國家話語是否完全認同和接受呢?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回到小說文本,思考蕭紅的小說與1930年代男性作家的小說有何不同。

      在現(xiàn)代文學里,男性作家向來把女性當成“被啟蒙”的對象,或者是被納入革命的隊伍,成為革命的堅實后盾或同盟者,或如1930年代的大部分男性作家,以蕭軍的《八月鄉(xiāng)村》為代表,把農村寡婦李七嫂的身體設置為被蹂躪的犧牲品;而蕭紅卻把筆觸深入到戰(zhàn)爭之際的廣大鄉(xiāng)村土地上,書寫鄉(xiāng)村女性的被逼壓、被毀形、被懲罰的疼痛生命經(jīng)驗。戰(zhàn)爭給女性帶來的傷害無法因國家民族話語的崇高而被縫合、被抹滅,女性的喪身之辱也不能化約為激發(fā)中華兒女踏上革命道路的崇高力量。為了逃避日本人的強暴,金枝打扮成老婆子上城謀生,卻沒想到還是無法逃脫身體被強暴的悲慘命運。吊詭的是,民族國家話語又成為女性身體得以被表現(xiàn)、女性聲音得以被言說的敘述空間。恰恰是在有了身體遭受強暴的慘痛生命體驗后金枝才體悟到:不管是中國男人還是日本男人,都一樣可恨!一直處于蒙昧混沌狀態(tài)中的金枝的女性意識正是在戰(zhàn)爭以及身體被侮辱之后才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覺醒。可以說,她的女性主體性的獲得是以女性身體的毀壞為代價的。小說中女性身體、女性主體性與民族國家話語之間的糾結、曖昧之處即在于此。

      可見,蕭紅對作為現(xiàn)代性的態(tài)度并非完全認同,她既認同主流的國族話語之進步性修辭,又因為她作為女作家所擁有的女性立場以及自身疼痛的生命體驗,力圖挖掘出縫合在民族國家話語之中的女性聲音,書寫民族戰(zhàn)爭中女性身體經(jīng)驗的細節(jié)之處,揭示女性身體的永恒困境。文本既隱含了相當強烈的女性意識和尖銳的批判意識,又展現(xiàn)出對殘酷戰(zhàn)爭現(xiàn)實的揭露、對男性和女性的國族認同感建構的不一致路徑的思考,從而表現(xiàn)出復雜多變的現(xiàn)代性面向,以及現(xiàn)代性的諸多面向之間相互沖突又重疊同構的矛盾、糾結關系。現(xiàn)代性作為蕭紅小說作品中的一個基本精神向度,構成了她作品的深度。

      表現(xiàn)女性身體的疼痛經(jīng)驗,言說女性的精神性別困境,顯然成為蕭紅宣泄不斷被男人拋棄又不斷地尋求男人的庇護之復雜情感的出口,而揭露殘酷戰(zhàn)爭給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駭人現(xiàn)實、敘述民族國家話語則是對以蕭軍、魯迅之類具有親密關系的男性的行為之有意無意的模仿,以尋求自我的確證。當然,對戰(zhàn)爭、國族的書寫也是20世紀30年代的蕭紅之自覺選擇。

      四、結語

      蕭紅在《生死場》中借著宏大歷史敘事的結構框架,表現(xiàn)最底層的廣大鄉(xiāng)村女性的日常生活,反復書寫她們所面臨的無法擺脫男性威權、被無休止地役用、毫無自己的思想與意識的性別困境,從而表現(xiàn)出強烈的批判意識和女性意識。被強暴、被毆打、被迫懷孕,以及生育過程中遭受到的種種苦痛的生命體驗,揭示了本質意義上的女性性別化困境:對男性來說,女性不過是滿足他們低層次的物質和感官存在的“一團肉”;在男高女低的不平等性別秩序下,女性受盡肉體的虐待和精神的威壓,而男性卻占盡便宜。可以說,由于蕭紅自身輾轉流離、不斷追求又不斷遭受遺棄的生命歷程,當她面對北方的女性,就好像面對疼痛的自己;而她所思考的女性的性別化困境,也正是她的人生困境。另外,女性的敏銳視角和對時事的敏感體悟讓作家看到女性主義與民族主義之間的糾纏、重疊、同構的復雜關系。蕭紅對中國現(xiàn)代性表現(xiàn)出極為糾結的態(tài)度。民族主義沒有性別之分,關于國族主義的話語之敘述顯然表現(xiàn)出作家自覺參與文學現(xiàn)代性的努力,而女性立場和自身的疼痛生命體驗又讓她自覺挖掘出縫合在民族主義話語中的女性聲音,書寫民族、革命戰(zhàn)爭中女性的細節(jié)之處,從而揭示出女性本質意義上的性別化困境,表現(xiàn)出復雜多變的現(xiàn)代性面向。可以說,蕭紅《生死場》的魅力之處,即在于此。

      [1] 蕭紅.蕭紅經(jīng)典作品[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4.311.

      [2] 蕭紅.生死場·蕭紅文萃[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 [3] [法]朱莉亞·克里斯多娃.婦女的時間[A].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4] [美]劉禾.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譯介的現(xiàn)代性(中國:1900—1937)[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 [5] 魯迅.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277. [6] [克羅地亞]克內則威克.情感的民族主義[A].陳順馨,戴錦華.婦女、民族與女性主義[C].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145. [7] [美]王斑.歷史的崇高形象——二十世紀中國的美學與政治[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8.94. [8] 汪暉.汪暉自選集[C].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3. [9] [日]丸山真男.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M].王中江,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0.270.[10] 曠新年.民族國家想象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J].文學評論,2003,(1):38-39. [11] 蕭紅.“九一八”致弟弟書[A].蕭紅.蕭紅自傳[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359.

      (責任編輯 趙莉萍)

      The Ambiguous Modernity: Female Body Writing and National Identification in Xiao Hung’sBattlefieldofLifeandDeath

      WANG Huai-zhao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China)

      In theBattlefieldofLifeandDeath, with a grand historical narrative framework, Xiao Hung describes the daily life of country women. She writes their life experience of being raped, beaten, forced to be pregnant and the pain in the process of child delivering. Furthermore, Xiao Hung both represents woman’s body plight, and the complex relationship between feminism and nation-state discourse. The destructive forces of war urge Xiao Hung identify with the nation-state discourse consciously, while the position of female author also makes her to express the true voice of silent woman during the war.

      Xiao Hung; female body writing; national identity;ambiguous modernity

      2017-02-27

      王懷昭(1989—),女,廈門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性別與文學、文化研究。

      I206.7

      A

      1008-6838(2017)03-007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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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峽姐妹(2017年6期)2017-06-24 09:37:35
      滕州前掌大墓地的國族問題
      東方考古(2016年0期)2016-07-31 17:45:44
      從 《生死場》 看蕭紅的女性生死觀
      考試周刊(2016年11期)2016-03-17 04:39:06
      論影像蕭紅的呈現(xiàn)與接受
      電影新作(2016年1期)2016-02-27 09:17:25
      蕭紅《生死場》中的女性身體書寫
      臺灣如何看待日本占領折射國族認同
      海峽姐妹(2015年9期)2015-02-27 15:13:06
      與蕭紅分手后
      百花洲(2014年6期)2014-04-16 05: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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