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的版權問題新探

張超君

(山東大學法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學術論壇

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的版權問題新探

張超君

(山東大學法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3D打印服務已成為圖書館提供創(chuàng)新服務的新領域，但同時也面臨著諸多版權問題，諸如3D打印涉及諸多侵權風險，圖書館網站版權制度尚不完善，合理使用制度抗辯作用式微，圖書館基于幫助行為會面臨間接侵權風險等法律問題。建立規(guī)范化的圖書館網站版權聲明制度是解決該問題的首要舉措，其次是采用技術手段規(guī)避侵權風險以及使用有利的法律原則與條款免除責任。

3D打印 圖書館 網站版權政策

引言

正如克拉克基本定律*Arthur C.Clarke,Hazardsof Prophecy:The Failureof the Imagination,in PROFILES OF THE FUTURE:AN INQUIRY INTO THE LIMITS OF THE POSSIBLE 12,21n.1 (rev.ed.1973)該作中闡釋了克拉克三大定律。之一所說：“任何一項先進的發(fā)明，最初都與魔法一般?！?D打印技術正如魔法般神奇，它使得每一個創(chuàng)新的想法變?yōu)榱丝吹靡娒弥膶嵨?。圖書館的職能不僅僅在于為讀者提供借閱服務和保存文獻，更重要的職能是開發(fā)智力資源，引入3D打印服務可充分發(fā)揮該職能，實現圖書館社會角色的轉變。2016年10月26日，國內圖書館界層次最高、規(guī)模最大的中國圖書館年會在安徽銅陵市召開，會議圍繞“創(chuàng)新中國：技術、社會和圖書館”的主題進行探討[1]，而圖書館引入3D打印服務正是響應該主題的實踐。然而“盡管有一千條法律，問題卻有一千零一個”，由于法律的滯后性以及圖書館界對立法的參與度有限等因素，現行法律對3D打印服務并沒有完善細致的規(guī)定，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首先會面臨諸多版權問題。盡管諸多學者致力于提倡賦予圖書館豁免權[2]，但現實情況是豁免權這盞“綠燈”至今仍未打開。圖書館在版權保護政策方面本就不夠健全，3D打印服務的引入更是增加了其侵權風險。

1 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概況

1.1 3D打印的基本原理

3D打印(Three-Dimensional )又被稱為“增材制造技術”[3]。其基本原理是根據虛擬的三維數據模型逐層疊加地打印出所需的實物。具體步驟為：首先是通過計算機輔助軟件或3D掃描儀等途徑獲取物體的三維數據模型。其次，通過計算機將三維數據模型進行“分區(qū)”，即對橫截面參數進行讀取，形成一個個可逐層打印的截面，之后傳達給打印機進行層層疊加打印。與傳統“減材制造技術”相比，3D打印技術跳過了許多中間制造環(huán)節(jié)，減少了在制造和創(chuàng)造物品中浪費的材料，打印的精確度也明顯提高，這是用傳統生產技術很難或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更為關鍵的是它激發(fā)了使用者的創(chuàng)新潛能，使得“一個腦海中的想法成為捧在手心的實物”。3D打印對普通民眾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因為該技術使得消費者和生產者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正如Esther Dyson教授所說，“3D打印改變了個人與機構之間的權力平衡，使按需生產成為可能[4]?！睋烙嫞绹?7%的制造商使用3D打印進行生產[5]。已經有超過一千萬的3D打印助聽器在世界各地被使用，每一百輛機動車中至少有一輛會擁有由3D打印機制造的所有外部組件[6]。

1.2 3D打印技術與圖書館創(chuàng)新理念一致

正是由于3D打印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能，與圖書館致力于積極創(chuàng)新和開拓智力資源的目標趨同，開展3D打印服務成為圖書館的又一項創(chuàng)新服務。圖書館的職能不僅僅在于保存和收藏文獻，其更為重要的職能在于驅動社會創(chuàng)新，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的五大發(fā)展理念中，創(chuàng)新理念居于首位，開展3D打印服務有助于圖書館踐行創(chuàng)新職能。目前，美國開展3D打印服務的圖書館數量最多，在全球占到了將近74.5%的比例[7]。其原因不外乎：一是美國擁有有利的地緣優(yōu)勢(世界上第一臺3D打印機由美國科學家Charles Hull在1986年研發(fā)成功)；二是美國圖書館數量眾多，尤其是公共圖書館；三是離不開美國政府政策的大力支持，前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就曾斷言“3D打印技術將會使得美國重回世界制造業(yè)中心”。我國開展3D打印服務的圖書館數量較少且主要分布在較發(fā)達地區(qū)，主要以高校圖書館和一些發(fā)達地區(qū)的公共圖書館為代表，如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和廣州圖書館等[8]。隨著3D打印機成本的降低以及圖書館管理機制的完善，中西部地區(qū)的圖書館也會逐漸引入3D打印服務。

2 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面臨的版權問題

2.1 3D打印本身涉及的侵權風險

由3D打印操作過程可知，該打印技術與傳統2D打印技術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實際效果相當于傳統制造工序，可以說“3D打印是一個具有欺騙性的名詞”，完全可將其歸入新型制造的范疇[9]。正因如此，3D打印涉及諸多侵權風險：一是三維數據模型本身會涉及到侵權。在互聯網高度發(fā)達的今天，一些網站開始提供3D數據模型的下載服務，如3D客等網站。這種方式獲取數據模型最簡單也最易侵權。此外，修改他人受著作權保護的3D數據模型需得到權利人的許可，否則是對版權人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的侵害；二是面臨諸多模棱兩可的法律界限問題，如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是否屬于合理使用范疇？圖書館用戶利用圖書館3D打印資源打印侵權作品，圖書館應承擔什么責任？圖書館構成幫助侵權嗎？這些問題成為擺在圖書館界3D打印服務面前的重重阻礙。

2.2 圖書館網站版權制度尚不完善

根據2015-2016年度的數據統計，國內115所“211工程”高校圖書館、31所省級公共圖書館、48所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系統內圖書館的網站版權政策現狀相當不樂觀，整體上缺乏對版權制度建設的重視[10]。在全國“985高?！?2016年06月23日，教育部官網發(fā)布文件，宣布382份規(guī)范性文件失效，包含《關于繼續(xù)實施“985工程”建設項目的意見》等“985”“211”工程以及重點、優(yōu)勢學科建設的相關文件。的圖書館網站上，只有14個圖書館的網站中可以找到明確的版權聲明，其中只有首都師范大學圖書館發(fā)布了較全面的免責聲明，大部分圖書館的網站版權聲明過于簡單且漏洞百出[11]。由以上數據可見國內圖書館界的網站版權制度還處在建設階段，圖書館自身的風險防范意識還有待提高，在此時開展3D打印服務如若不制定合理有序的操作規(guī)則，不僅不能實現雙贏效益，反而會使圖書館陷入大量版權侵權訴訟糾紛中。

2.3 “合理使用”*版權法中的合理使用是指以恰當的方式使用著作權人的作品，既不需要得到許可，也無需向其支付報酬的制度?？罐q作用式微

作為圖書館豁免權的“黃金盾牌”，合理使用制度在避免圖書館承擔連帶責任的作用逐漸式微，在適用于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的過程中面臨失靈危機：首先，縱觀我國現行法律，并沒有給予非營利性的公益圖書館豁免權，圖書館適用合理使用的條件僅限于陳列和保存館藏作品*《著作權法》22條第8款，3D打印服務顯然不在合理使用的豁免范圍之內；其次，個人合理使用僅限于對無形的知識產權進行“學習、研究或者欣賞”，但3D打印不僅僅涉及到無形的知識產權，更加涉及到打印出的有形實物，如圖書館用戶利用圖書館的3D打印機打印出一雙具有“喬丹”標志的運動鞋并在日常生活中穿著，其目的很難說是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并且在無形之中對“喬丹”品牌的利益構成實質性傷害(一是商家會失去潛在的購買用戶；二是如果打印出的質量有問題反而會影響品牌的商譽)，因此，合理使用制度在3D打印服務中用作抗辯理由著實讓人質疑。

2.4 3D打印服務面臨的間接侵權風險

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面臨的間接侵權風險主要在于圖書館為侵權人提供了幫助行為，本質上是一種幫助侵權[12]。首先，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為用戶提供場所及打印工具。近些年，我國圖書館逐漸開設創(chuàng)客空間服務[13]，3D打印機是創(chuàng)客空間的首選服務工具，創(chuàng)客空間的用戶可使用其進行創(chuàng)意制造，但這同時也隱藏著侵權風險，一旦用戶涉嫌侵權，開辦創(chuàng)客空間的圖書館也會涉嫌幫助侵權；其次，圖書館在開展3D打印服務的過程中，會涉及到一系列的指引活動，如提供專門的3D打印咨詢服務，對圖書館用戶普及3D打印相關知識及其使用方法，印制3D打印的介紹材料并分發(fā)給圖書館用戶，開辦3D打印服務的研討會和相關知識講座，錄制3D打印技術的相關視頻并向圖書館用戶播放，有的高校圖書館面向全校師生策劃和組織3D打印比賽，以及為使圖書館用戶更容易使用3D打印技術，向其推薦或直接提供3D數據模型資源等。這些行為本質上對用戶使用3D打印侵權提供了幫助甚至是引誘作用，一旦用戶通過非法方式獲取數據模型進行打印，而圖書館又沒有盡到合理注意義務，則需與侵權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3 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的版權問題解決方案

3.1 建立規(guī)范化的圖書館網站版權聲明制度

目前圖書館領域普遍對網站版權聲明制度的建設不夠重視：一種現象是目前國內僅有數量很少的圖書館網站進行網站版權聲明；另一種現象是即使確立了版權聲明，內容也是良莠不齊，泥沙俱下。針對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結合3D打印本身具有多重侵權風險的特征，圖書館需要依據法律完善網站版權聲明制度以盡早規(guī)避侵權風險。參照較為健全的騰訊、優(yōu)酷等網站的版權聲明，筆者認為，應當從以下六個角度完善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的版權聲明：第一是指出版權聲明所依據的現行法律法規(guī)，表明其所上載的3D打印數據模型合法性，強調圖書館合法運營的立場；第二是需指明3D打印的侵權形式，采用列舉加一般性兜底條款的表述盡可能將所有的侵權方式列入其中；第三是明確合理使用的情形；第四是權利確認條款，即表明圖書館在開展3D打印服務的過程中會不可避免地使用到版權人的作品，其中不慎未能事先獲得授權的，應聲明請相關權利人及時告知圖書館，圖書館進行權利確認并給予補償等，此外，該部分還應當包含“通知—移除”條款；第五是圖書館的免責條款，針對3D打印服務易侵權性，圖書館應在免責條款中加以重視；第六是針對救濟措施的說明，網站應當聲明侵權行為發(fā)生后的救濟措施和實現途徑。

3.2 事先采用技術手段防御侵權風險

如能事先用技術手段預防3D打印侵權風險，則可彌補人為設定法律進行規(guī)制的諸多缺陷。美國專利與商標局在3D打印“風頭正盛”之時，也授予了一項專門針對3D打印預防侵權的“生產控制系統”專利，其目的是防止每一個擁有3D打印機的美國公民在家中都能開辦生產車間。該生產控制系統的操作流程是：3D打印機在出廠前安裝該系統，之后在執(zhí)行打印任務時，該控制系統會自動執(zhí)行將3D數據模型與系統數據庫中的模型進行比對的任務，如發(fā)現超過設定比例的相似度，打印設備將不會執(zhí)行本次打印任務。盡管該項技術仍有缺陷，但不可否認，這的確是解決3D打印侵權問題的最佳思路。針對我國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的法律規(guī)制，筆者認為圖書館提供具有“生產控制、資源匹配”功能的3D打印服務，一是可以彌補圖書館工作人員的審查紕漏，二是能夠證明圖書館盡到了合理注意義務，可以免除其共同侵權責任。

3.3 利用有利的法律原則與條款

當圖書館收到版權人的刪除通知時，需積極刪除涉嫌侵權的待打印數據模型。即圖書館需遵守版權法中的“避風港”原則，以免除自身的連帶侵權責任。然而，“避風港”原則只適用于圖書館對三維數據模型的審核階段，當模型已經經過3D打印變?yōu)閷嵨锷嫦忧謾鄷r，圖書館就很難再利用“通知—移除”規(guī)則免除連帶責任了。此時，首先需要做的是對版權人權利被侵害的補救，厘清圖書館與用戶之間各自應當承擔的責任。在此需要明確的是，圖書館只是個人用戶與版權人之間的“中間方”，更多情況下個人用戶才是直接侵權人，圖書館提供3D打印服務本質是一種公共服務行為，如在盡到合理審查義務的情形下，就應當免除圖書館的責任。這樣做一方面是可以保障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的積極性；另一方面也是為公共利益在版權人利益擴張的背景下爭取更大的空間。其次，在侵權事件發(fā)生之后，圖書館應對已經發(fā)生的侵權事件做事后總結處理，防范類似性質侵權案件的發(fā)生。如采取更加嚴格的審核方案，或對侵權用戶限制提供打印服務等。第三，針對圖書館與用戶之間權責分配不夠清晰的情形，圖書館應當與用戶之間簽訂合同，明確雙方的權利義務。

4 結語

3D打印就像一把雙刃劍，在給圖書館注入創(chuàng)新活力的同時，也給圖書館的版權管理帶來挑戰(zhàn)。版權問題或許是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的一大障礙，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決方案。圖書館可以建立規(guī)范化的網站版權聲明，利用技術手段預防侵權風險，使用有利法律原則與條款規(guī)避侵權風險等措施，解決圖書館開展3D打印服務遇到的版權問題。

〔1〕 《三千年銅都喜迎盛會 三千名嘉賓共論“創(chuàng)新中國”——2016年中國圖書館年會落下帷幕》[EB/OL].[2016-12-31]．http://www.lsc.org.cn/c/cn/news/2016-10/28/news_9500.html

〔2〕 如甘露.論圖書館豁免權[J].大學圖書館學報，2016(6)；吳鋼.圖書館享有信息網絡傳播豁免權的合理性與條件性分析[J].情報資料工作，2006(5)；肖冬梅.保留公眾在網絡世界的信息空間——關于圖書館信息網絡傳播豁免權的思考[J].圖書情報知識，2006(2)等

〔3〕 Deven R.Desai & Gerard N.Magliocca,Patents,Meet Napster:3D Printing and the Digitization of Things[J].102 GEO.L.J.1691,1692 n.1(2014)

〔4〕 Esther Dyson.3D Fantasies,PROJECT SYNDICATE[EB/OL].[2017-01-12].http://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how-3d-printing-will-changethe-world-by-esther-dyson

〔5〕 Louis Columbus,2015 Roundup of 3D Printing Market Forecasts and Estimates,FORBES[EB/OL].[2017-01-22].http://www. forbes.com/sites/louiscolumbus/2015/03/31/2015-roundup-of-3dprinting-market-forecasts-and-estimates(“Prototyping continues to dominate the reasons why enterprises pursue 3D printing,with the opportunity of improving new product development and time-to-market being long-term goals.”)

〔6〕 Alexander George.3-D Printed Car Is as Strong as Steel,Half the Weight,and Nearing Production,WIRED[EB/OL].[2017-02-1]．http://www.wired.com/2013/02/3d-printed-car

〔7〕 張世佳，曲建升.圖書館引入3D打印服務的意義與前景[J].圖書情報工作，2014(5)：41-43

〔8〕 王景蘭.美國圖書館3D打印規(guī)則研究及其啟示[J].圖書館建設，2015(4)：80-82

〔9〕 馬忠法.3D打印中的知識產權問題[J].電子知識產權，2014(5)：31-32

〔10〕 李錦蘭，楊小風.圖書館網站版權政策現狀調查[J].現代情報，2015(12)：70-72

〔11〕 付立宏，閆金雙.我國“985高?！眻D書館網站版權政策調查分析[J].圖書館學研究，2013(4)：92-97

〔12〕 鄭成思.版權法[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212-213

〔13〕 張紅利，曹芬芳.國內外典型圖書館創(chuàng)客空間實踐研究和啟示[J].圖書館學研究，2015(22)：10-14

ANewExplorationofCopyrightIssuefor3DPrintingServicebyLibraries

Zhang Chaojun

3D printing service has become a new area for library to provide innovative services, but it is also faced with a lot of copyright issues, such as a lot of infringement risks of 3D printing, imperfect library website copyright system, poor performance in the reasonable use of the system to defend, the risk of indirect infringement based on help behavior and other legal issues. The establishment of a standardized library website copyright notice system is the primary measure to solve the problem, followed by the use of technical means to avoid the infringement risk and the use of favorable legal principles and terms to be exempt from lia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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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3.4：G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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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超君，女，山東大學法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圖書館網站版權制度、知識產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