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雪卉
序曲
劍橋的天黑得早,露出疏疏幾顆星。天色換了,同學們也不再是日前的休閑模樣,男生穿上修身得體的西裝,女生換上各式各樣的禮服,有掛脖的、有露背的,有長紗拖地的、有短裙及膝的,有蕾絲的、有壓紋的,有紅的、有粉的、有白的……在這寒冷的冬季,倒讓人聯(lián)想起朱自清《春》里的語句:“桃樹、杏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開滿了花趕趟兒。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p>
我們一行人,在宴會大廳前的臺階上排好隊形等待宴會的開始。20分鐘后,優(yōu)美的鋼琴曲“獻給愛麗斯”彈開了晚宴,大廳大門打開,在鋼琴曲中,我們穿過桌子形成的回形長道,進入宴會廳。
我這個人嬉笑慣了,在這樣莊重的氛圍中行走,頗有些不習慣,但也一改平素的樣子,莊敬起來。這是氛圍的影響力。我突然醒悟過來,一個人穿上正裝,行為會不自覺地變得端莊起來,會有種一下子成了大人的感覺,自尊、自重并尊重他人的體會會很深。
進入宴飯廳,入眼便是一桌晶瑩剔透的高腳玻璃杯,桌上陳列有紅葡萄酒、白葡萄酒以及蘇打水可供飯前飲用。衣著西裝的服務生守在桌旁,躬身為你倒上酒水,送上微笑。
踩著地毯繼續(xù)向前,墻壁上的油畫背景黯淡,越發(fā)凸顯畫面上面包、蘋果、葡萄、核桃、銀盤、刀具、臺布等的質(zhì)感。不同物品質(zhì)感的差異,形成了畫面中的節(jié)奏與交響,反映了一種真摯純樸的感情,生動而富有詩意,被籠罩在朦朦朧朧的細光里,好像很神秘又似乎很甜蜜。走到桌前,能看到一盞盞大方古典的燭臺,高低交錯的蠟燭燃燒著,散發(fā)一灑昏黃的燭光,卻能剛好照亮桌上已置好的名卡,一個個印刷的油墨名字在桌上仿佛能發(fā)光……
我們此次40余人坐成了“雙子樓”的形狀,分為兩排面對面而坐,“雙子樓”中間連接處便是我們的課程老師、項目輔導員,通常被稱為導師(Fellow)。
正餐
菜單早已立在鋪有白色桌布的桌面上,菜單封面上印有此次高桌晚宴的舉辦日期與名稱,打開卡片便是今晚所上的酒品、三道餐點以及飯后咖啡與甜食。紙巾和每人兩幅的刀叉整齊地擺放在椅背正前方。我們歡躍又忐忑地坐在椅子上,期待著菜單里那精細地寫出了所用食材的餐點。
最早等來的飯前餐包,餐包與國內(nèi)松軟可口的面包不同,硬邦邦的如同一塊披了一層面包皮的冰塊,用刀艱難地切開,涂上桌上放置的黃油,味同嚼蠟。對整個晚宴的餐飲都不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頭盤是雞胸肉與碎蘑菇拼在一起,看上去倒像是白色的千層面包中夾滿的碎蘑菇,薄薄的一層鋪在盤底,看起來讓人食欲大開。用叉子插上一點,嘗起來有種新鮮的食材最本真的味道,與寡淡又生滋的海南椰子雞有異曲同工之妙。
主菜是澆有漆冬、卷心菜、檸檬汁的煎鴨胸肉,看起來類似國內(nèi)的牛排,但厚度上卻至少是國內(nèi)西餐廳常規(guī)牛排的1.5倍,用刀切開,能看到肉片中間夾有一層明顯的血絲,鴨肉雖嫩卻不愿多嘗。
晚宴吃了大半,腹中卻還空空,本對接下來的餐點毫無期待,端上來的甜品卻征服了我們所有人的味蕾。冰鎮(zhèn)的水果配上香甜的冰淇淋,再加上恰到好處的黑巧克力醬,冰淇淋的甜膩被清甜的水果散開,絲滑的巧克力又同時在舌上化開,仿佛在你的味蕾上開出了一朵嬌蕊,小心體味著欣賞著咂摸著,生怕驚動了它,默默地回味著。最后盛上來的咖啡也都拋卻腦后,全然不顧了。
頭盤、主菜、甜品、飯后咖啡依次而上,用完正餐后服務生便會撤下用過的碗碟和刀叉,晚宴中服務生不斷為高腳酒杯續(xù)上酒品。
堅硬的餐包、平淡無味的雞肉、切開帶血絲的鴨肉果然沒有辜負英國“黑暗料理”的名望,食物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我不禁起了疑問:“英國人難道不覺得自己的食物很難吃嗎?”我們的帶隊老師給了我們一個忍俊不禁的答案:“孩子怎么會認為自己幼稚呢?”
話題
大家不時放下刀叉,與導師(fellow)、項目輔導和課程老師低聲聊天。高桌上一共有5個導師(fellow),坐在我身邊的雨歆,她是中國留學生,在岡維爾與凱斯學院(Gonville & Caius)讀研究生,也做助教。她身上的一襲黑袍成為了我們談論的焦點,她介紹說這樣的黑袍名字是學袍(college gown),是和導師(fellow)一起吃晚宴的著裝要求。劍橋大學的31個學院的著裝要求是不同的,但大多要求著正裝并披上學袍(college gown),而在岡維爾與凱斯學院(Gonville & Caius)的學生只需要披上學袍(college gown)就過關(guān)。晚宴中與學生一同進餐的導師(fellow)有各個科目的老師,其中不乏各個學科最為頂尖的教授。大名鼎鼎的霍金就是岡維爾與凱斯學院(Gonville & Caius)的導師(fellow),每年會在高桌上出現(xiàn)兩三次,我們的助教雨歆就有幸坐在離霍金較近的低桌。
餐桌上不僅有高大上的話題,也不乏“凡人俗事”。雨歆本科就讀于北京外國語大學,問起英語口音的問題,她說:“外國人學英語難免有口音,英語的單詞、閱讀、口語和寫作容易練習,但口音很難糾正的。在學校里,不同的國籍的人有不同口音,其實也不用憂心自己的發(fā)音。語言只是交流的工作,大家并不會要求你說標準的英音,相反他們會對外國人的發(fā)音存在相當高的寬容心。當然大家對你要求不高的基礎是雅思一定要高分通過,否則很難有來到劍橋這類學校的機會?!毕媳阌型瑢W說起她的姐姐曾經(jīng)收到劍橋大學的邀請函(offer),最后因為雅思分數(shù)不夠而沒能入學,選擇間隔年(gap year)一年并重新考雅思申請劍橋的故事。接著話題又轉(zhuǎn)向另一個來自倫敦的劍橋本科助教,他選擇去俄羅斯間隔年(gap year)一年做法語教師。
晚宴持續(xù)了近兩個小時。晚宴結(jié)束時,全體學生起立,目視導師(fellow)穿過學生和長桌圍城的長道,走出大廳。
文化
其實,我參加的高桌晚宴并沒有遵守最為嚴格的高桌禮儀,例如,導師(fellow)與學生沒有分桌而坐,導師(fellow)和學生的座椅也沒有高、低桌之分,學生也沒有在教授們進入大廳時起立,開飯前沒有虔誠地念完拉丁文的晚禱文,晚宴中也沒有投擲硬幣進酒杯便要一飲而盡的硬幣(pennying)游戲等等。
事實上高桌晚宴這個名詞,并不是對晚宴最為標準的描述,只是更多地被人們拿來使用,學堂晚餐(formal dinner)才是劍橋、牛津人對其的傳統(tǒng)稱謂。高桌與低桌之分,簡單說就是教師用餐區(qū)與學生用餐區(qū)的差別——教師用餐區(qū)的地板要比學生用餐區(qū)高出十幾公分,因此桌子也顯得高些,稱為高桌。只有學院導師與其邀請的客人才可以在高桌用餐,能夠俯視在餐廳用餐的全體學生。而如今,在劍橋一些年輕的學院氛圍變得輕松活潑起來,導師可以與學生一同用餐。
傳統(tǒng)高桌餐廳的代表是牛津大學基督教會學院(Christ Church College)餐廳(Great Hall)。這次劍橋行,我也有幸參觀了這所餐廳。牛津大學基督教會學院(Christ Church College)創(chuàng)立于1525年,而其餐廳(Great Hall)是英國歷史最為悠久且目前仍在使用的餐廳(Great Hall)。我們走進餐廳(Great Hall),一股歷史的厚重感、學院文化的莊嚴感就迎面撲來,餐廳里擺滿了精美的木制長桌和椅子,餐具則是設計簡潔大方的英國白色陶瓷。餐廳里的座位也是按照級別劃分的,有“高桌”和普通之分,只有教授、資深研究員或訪問研究員等才能登上“高桌”。
墻壁上掛滿了歷代校友和校長的肖像,文化氣息滿滿,有的甚至是名畫且有幾百年的歷史了。而這些畫都是每屆畢業(yè)生送給學校的,所贈的畫能被掛在墻上,也算是相當大的榮譽了。
電影《哈利·波特》中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大餐廳就是在這里取景拍攝的,哈利凡ㄌ睪托』鋨槊僑胙Ш缶褪竊謖飫锝械姆衷閡鞘健T謖飫锏妥烙貌偷難幸惶煲殘砟艸晌詬咦賴慕淌冢踔臉晌以誶繳鮮寡г焊嶼陟諫緣拿髦欏?
責任編輯:陳曉麗
晚宴一角
盛裝
頭盤:雞胸肉與碎蘑菇
“口紅涂勻了么?修容粉看起來夸張嗎?”
“可以幫我編個發(fā)型嗎?”
我們嘰嘰喳喳地換上精致華美的禮服,懷著緊張而雀躍的心情,為即將開始的高桌晚宴(High table dinner)做著準備。我們一行共45名學生,趁著寒假,參加劍橋大學的短期學術(shù)交流項目。
高桌晚宴(High table dinner)也是我此次赴劍橋大學交流項目中最令人期待的環(huán)節(jié)。它有著嚴格的著裝要求、系統(tǒng)的程序規(guī)則。出發(fā)前,項目指導老師就交代我們要帶好禮服和高跟鞋、并簡要介紹了高桌晚宴的相關(guān)禮儀:男士須西裝革履,長袖襯衣,須打領(lǐng)帶或領(lǐng)結(jié);女士需要穿晚禮服以及配套高跟鞋;在晚宴進行期間不能離開自己的座位;進餐時桌上擺放的刀叉應從外向內(nèi)開始使用,一道餐點單獨使用一套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