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琛
歐洲是世界近代科學的主要發(fā)源地,也是科學普及活動的發(fā)祥地。此前,我作為教育部公派出國聯合培養(yǎng)的博士生在德國宇航中心學習和交流。在德國,人們并不會將博士研究生歸為Student(學生),而是將我們視為Employee(雇員)。因此,我有了與宇航中心員工一樣的權利和義務,這其中就有為德國青少年進行科普教育的義務。
科普是義務
德國科隆,也許沒有什么可以比科隆大教堂更能代表這座城市,地標式的大教堂是中世紀歐洲哥特式建筑藝術的代表作。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的是,德國航空航天工業(yè)的心臟也位于這里。總部位于科隆的德國宇航中心(Deutsches Zentrum für Luft- und Raumfahrt,簡稱DLR)是德國負責研究航空航天技術,并且計劃、實施航天任務的機構,是德國國家級航空和航天研究中心。
借助德國宇航中心的影響,科隆市政府及各社會組織每周都會邀請航天或其他前沿科技領域的專家、宇航員等在市政廳、報告廳、圖書館,甚至咖啡廳、萊茵河廣場等開放場所,免費對公眾進行航空航天及前沿科技類的科普教育與宣傳。
德國政府鼓勵有能力的媒體或機構定期舉辦開放性科普論壇。2015年12月,我提交的“地外生存技術現狀與展望”被柏林Falling Walls論壇選中,作為全球遴選出的包括牛津大學、耶魯大學、慕尼黑大學等高校的100位青年報告人,第三順位演說了生物再生生命保障系統在未來空間科學領域的研究前景和意義。
Falling Walls 基金會是德國科學界為紀念柏林墻倒了20周年而于2009年成立的非贏利性機構,主要資助來自于德國教研部,并于2009年首次舉辦了國際科學論壇,其宗旨是推動科學界的跨界發(fā)展與突破,包括從跨學科的交流、從學術到創(chuàng)業(yè)的轉型等。雖然基金會以及活動的名字冠以“墻塌了”,但整個活動沒有政治意蘊,旨在推動科學和社會活動中的跨界創(chuàng)新。
在核心論壇上,包括德國聯邦教研部部長Johanna Wanka、諾貝爾基金會主席Carl-Henrik Heldin、歐洲航空航天局(European Space Agency,ESA)彗星探測器“菲萊”號總指揮Andrea Accomazzo等科學家、企業(yè)家、社會活動家也參加了演講。論壇期間,我還應邀與歐洲航空航天局(ESA)彗星探測器“菲萊”號總指揮Andrea Accomazzo進行了40分鐘的開放性公眾討論,Andrea Accomazzo對中國航天事業(yè)取得的巨大成功表示贊嘆,并希望更多的年輕人能夠投身到航空航天事業(yè)中。參與此次活動的嘉賓與民眾來自世界上40余個國家,而且有全球媒體的重點報道,我也應邀接受了柏林當地電視媒體的簡短采訪,受到了當地媒體的熱評,與當地老百姓進行了深入的交流與互動。
“真能星球移民嗎?”
記得當時有個德國中學生提問:“生物圈2號不是失敗了嗎?我們真的能實現星球移民嗎?”
科學家們將人類休養(yǎng)生息的地球稱為“生物圈1號”。“生物圈2號(Biosphere 2)”是美國建于亞利桑那州圖森市以北沙漠中的一座微型人工生態(tài)循環(huán)系統,為了與“生物圈1號”(地球本身)區(qū)分而得此名,它的目的是模擬地球生物圈。在1991~1993年的實驗中,8名參試人員在其中生活、工作,但最終因為系統氣體平衡被打破,實驗以失敗告終。
我與8名參試人員中的Mark Nelson相熟,算是忘年交了,所以私下里和他交流了很多當年鮮為人知的故事。如今“生物圈2號”最大的參試者已經去世,在世的7人中只有Mark Nelson還從事著與生態(tài)環(huán)境、航天技術相關的職業(yè),其他人要么從政當了議員,要么經商成了老板……
我回答,“生物圈2號”失敗的原因有很多。
“生物圈2號”設計人員將地球的大部分生態(tài)系統類型按照比例各取一塊放到一個密閉系統內部,雖然生物物種豐富,系統復雜且體積龐大,但是與地球生物圈相比還是太簡單,依靠其自身不能實現自平衡。同時,由于其采用的是玻璃日光溫室結構,直接利用自然光進行農作物栽培,環(huán)境條件(光照、溫度等)受到外界天氣的影響變化較大,系統內部生物過程(例如植物的呼吸作用、光合作用)不能實現人工調控,從而影響了系統內部的氣體循環(huán)和物質流動。
除此之外,“生物圈2號”失敗的主要原因還在于空氣循環(huán)方法和結構材料的選擇上?!吧锶?號”內部的農田生態(tài)系統使用了亞利桑那州的土壤,土壤中的有機物非常有利于微生物生長。設計者將空氣用鼓風機鼓風通過土壤層,土壤中的微生物瘋狂消耗空氣中的氧氣,造成了內部的氣體失衡;在結構材料上,“生物圈2號”的結構設施使用了大量的混凝土材料,混凝土吸收了空氣中的氧氣,從而導致系統氧氣損失嚴重。
與德國中學生的交流持續(xù)了近十分鐘,以致當時的主持人不得不打斷我的發(fā)言。后來,包括那位德國中學生在內的四五個感興趣的外國學生,又與我私下里交流了很多關于外星人、航天技術等公眾熱議的話題。顯然,這種開放性的公眾論壇帶給老百姓更多專業(yè)的科技信息,也讓科技工作者有更多機會與老百姓面對面交流。
把科學家培養(yǎng)成科技記者
德國宇航中心遍布在德國的各個研究所每年都定期舉辦專業(yè)媒體人的科普培訓,將當地電視臺、報刊雜志、廣播電臺的記者、主持人、編輯及相關人員組織起來,進行為期一至多天的專業(yè)科普教育。
“你自己都不懂,怎么跟科學家進行對話?更沒辦法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講述給普通百姓。”主講人Vorker經常說,科技新聞就像連接科學家與百姓之間的那架橋,科技記者、編輯則是這架橋的建設者。
在培訓中,媒體人會深入參觀宇航中心的實驗室,并與相關人員深入交流。宇航中心有專門負責科普事業(yè)的宣傳隊伍與媒體人對接,雙方互相了解與溝通,并建立緊密的聯系,讓“擴音器”能夠及時、準確地將信息傳遞給普通民眾,讓科普落地(傳播給民眾)、生根(讓民眾理解)、發(fā)芽(激發(fā)民眾興趣,再反饋),形成良性循環(huán),提高公眾理解和參與的程度。
與媒體人交流,讓我感受最深的是德國很多科技記者都是STEM(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出身,有的是有博士學位的。德國人這種“把科學家培養(yǎng)成科技記者”也許值得借鑒。新聞本身就是實踐性很強的學科,紙上談兵肯定不行,必須邊做邊學。為此,德國許多科研院所都旨在打造科學家與記者良性互動的平臺,例如手機APP、公眾科普網站等,讓科學家與記者一起講好科技故事。在這個平臺上,科學家介紹最新的科研成果,通過與記者的互動提高其自身科技傳播水平;記者可以直接向有關科學家進行提問,也可以接受由科學家與資深記者聯合舉辦的培訓;科學家與記者一起發(fā)表科技報道,這個平臺還將成為科學家、記者的一個社交網絡平臺等。的確,只有科學家和記者聯動起來才能做好科技新聞傳播的工作。
相似的,其他歐洲發(fā)達國家下大力氣培訓專業(yè)的科普宣傳隊伍,而大科學家的身體力行則是科普宣傳的關鍵。2016年5月,因為項目需要,我被派到荷蘭瓦赫寧根大學交流合作。瓦赫寧根大學是荷蘭農業(yè)方向實力最強的大學,也是歐洲農業(yè)方向與生命科學最好的研究型大學之一。在瓦赫寧根大學學習,我發(fā)現這里的人基本三句不離bio-作為前綴的東西,biology, biochemistry,biodiversity,bioavailability……就像是在繁華都市中的一片靜地里讀書,進屋可潛心治學,出門便車水馬龍。雖然很多出國的人都自嘲上學的地方是村,但是瓦村才是一個真正的村。然而,就是在這個“村”里,每周都有數不清的講座與活動,大部分的活動是完全開放的,很多聽眾是普通的民眾,在開放的草坪上、人工湖畔,而你無意中走入他們中間,主講人也許就是某個諾貝爾獎得主或是某領域的世界“大?!薄?/p>
蝴蝶是大自然給我們的饋贈,在現代鋼筋水泥打造的城市里,這些小精靈幾乎難以見到了。記得在一次開放的關于蝴蝶認知的科普活動中,“用精心制作的蝴蝶標本向大家介紹大自然的美,并能和這么多對蝴蝶感興趣的同學們分享知識,真的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瓦赫寧根大學資深教授Cecilia笑著說。在她看來,暫時告別自己的研究工作,轉而做一名科普志愿者也很有意思。
責任編輯:張蕾磊
我在德國柏林Falling Walls論壇上參加公眾訪談
德國宇航中心對媒體人的培訓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