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敦煌盛會

丹增

千年絲綢之路孕育了文化，千年文化見證著絲綢之路。翻開中國版圖，似乎沒有一個地方能像敦煌這樣，因文化而獨具魅力，名揚四海。敦者，大也；煌者，盛也。敦煌，盛大而神圣之意。千百年前，這里不僅是沙場，也是要塞，不僅是繁榮富庶的商貿都會，更是包容開放的文化盛都。

2016年9月，敦煌激情飛揚，美麗綻放。今天，這里成了世界文明精髓的綠洲，世界文化多元的明珠。首屆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在這里拉開序幕。文化，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貫通歷史與未來，續(xù)寫千年之華章。在這全球矚目的時刻，世界的手又一次緊緊相握。來自85個國家、5個國際組織的95個外國代表團在敦煌相聚，569位著名學者專家在敦煌論談，16個省市區(qū)和港、澳、臺地區(qū)的23個代表團在敦煌共襄盛舉。不同民族、不同膚色、不同國家、不同信仰的人們，在這個舞臺上進行著文化、藝術、文學、宗教的交流、碰撞和融合。文化論壇、文化年展、文藝展演詮釋著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絲綢之路精神。

在這高端化、國際化、特色化、專業(yè)化的文化盛宴上，往事依稀渾如夢，都隨風雨到心頭。自漢唐以來，佛教東行，迎合了東方人高雅空靈的精神需求；絲綢西運，滿足了西方人富貴奢華的物質需求，在溝壑縱橫、地廣人稀的荒漠戈壁上，人馬絡繹不絕，孕育了繁華美麗的敦煌。敦煌地處絲綢之路的咽喉，既是西域屏障，又是中原門戶。漢唐盛世，威儀天下，盛都敦煌，白天車水馬龍、人畜熙攘，夜晚燈火明亮、歌舞升平。這里有旅館驛站、茶樓酒館、橫七豎八的街道，既有數(shù)不清的商鋪，也有固定的貨攤，物資花色繁多，琳瑯滿目。這里是南北絲綢之路的分道嶺，維持治安的屯兵戍卒安營扎寨，各國使團商隊停留休整。高鼻深眼的胡商夷賈、黃發(fā)碧眼的使臣官吏隨處可見，長布纏頭的阿拉伯人、腳蹬皮靴的歐洲人，操著不同的語言，穿著不同的服飾，在敦煌觀光旅游，經(jīng)營生意。西行的絲綢商隊從長安啟程，過黃河，經(jīng)河西走廊在敦煌云集，然后分南、北、中三路遠行。北路出玉門關，過烏魯木齊，出伊寧遠達里海；南路過羅布泊，越青藏高原到達印度；中路順塔里木河溯流而上，過伊朗高原到達地中海沿岸。這西出分道、東進交匯的盛都，就像今天的香港、迪拜，一度熱鬧空前。

中國向來是個大國，但并非一直是個強國。只有開放時，才是個大國而且是個強國，只要封閉，就變成弱國。漢唐盛世，中國是一個強國，更是一個開放的大國。經(jīng)濟總量占世界的2/3，探索出連接亞歐大陸之間經(jīng)貿、人文交流的多條通道，后人將其稱為“絲綢之路”。千百年來，在這最古老、最壯觀、最偉大的絲綢之路上，人類書寫著最壯麗的史詩，創(chuàng)造著最宏偉的奇跡。但是頑固的封建保守思想、傳統(tǒng)的閉關鎖國意識，導致國力逐漸衰落。自“安史之亂”后，藩鎮(zhèn)割據(jù)，戰(zhàn)爭迭起，北方城市的發(fā)展受到限制，經(jīng)濟中心由西北向東南轉移。明王朝的衰敗、清王朝的腐朽，致使陸路古道中衰，昔日繁華的城鎮(zhèn)逐漸被黃沙吞噬。從19世紀開始，帝國主義趁我國國勢衰敗，把魔爪伸進中國，他們打著探險、考察、傳教的幌子，大肆進行文化掠奪、文物盜竊。自1840年起，英帝國主義打開中國大門以來的100多年間，西方的列強們、外國的無賴們，對莫高窟的稀世珍寶垂涎三尺，他們各自懷著陰險狡詐的目的接踵而至，上演了一幕幕丑陋的歷史鬧劇。

1899年，瑞典考古人斯文·赫定在瑞典國王奧斯卡的鼓動下，在本國富商諾貝爾的資助下，以探險家的身份進入廣闊無垠的塔克拉瑪干，從中國古代衛(wèi)戍市鎮(zhèn)樓蘭盜走了大量重要的文物資料、歷史文獻。1900年，匈牙利人斯坦因，沿著絲綢之路東行，目標是神秘的樓蘭古址，目的是搜羅中國的古代文物。后來斯坦因的目標轉向敦煌，在長達14年的時間里，先后四次輾轉在敦煌地區(qū)，以欺騙的手段，蒙混了愚昧無知、具有強烈宗教信仰的苦行僧王圓箓。斯坦因迷惑王圓箓，他這次來是奉玄奘大師神靈的指示，要把玄奘大師從印度請來的經(jīng)卷送回原處，還假惺惺地說：“我出銀子幫助你重修廟宇?！边@些鬼話贏得了王圓箓的信任，他以第一個發(fā)現(xiàn)千佛洞的人自居，領著斯坦因考察了所有的石窟，最后賣給斯坦因570份手卷，只拿到了500兩白銀。斯坦因滿載而歸，英國劍橋大學因此贈予他博士學位，女王授予他爵士勛號。從1902年至1914年，德國人有組織、有計劃、分期分批派出人類文化學的專業(yè)人士，肆意掠奪敦煌的文化財富。他們用狐尾鋸從巖壁上鋸下千年之久的佛教壁畫；拿著搖曳微弱的汽油燈，不分晝夜地蜷縮在滿積塵垢的洞窟里翻閱每一部經(jīng)卷；用巨型的萊卡相機，打著閃光燈拍下了所有的壁畫、雕塑。據(jù)統(tǒng)計，德國人在遠征中，運走了620幅壁畫、128箱經(jīng)卷文物。日本人、俄國人、美國人要么靠地理上的方便，要么遠涉重洋，紛紛把目光投向這里，把魔爪伸進這里。

1949年，中國人民站起來了，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1982年，三中全會召開，中國走上了繁榮富強的發(fā)展之路；今天，中國成了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逐步實現(xiàn)著中國人的所有夢想。長風吹萬里，吹度玉門關。經(jīng)黨中央、國務院批準，首屆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于2016年9月20日在甘肅敦煌市舉行。一場主題為“敦煌莫高窟：中國絲綢之路上的佛教藝術”的展覽，也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洛杉磯蓋蒂中心舉行。一幅幅莫高窟的傳世書畫徐徐展開，一部部千佛洞的典藏佛經(jīng)緩緩呈現(xiàn)，靈動的飛天圖案光彩奪目；泛黃的經(jīng)卷手稿，令人嘆為觀止。洛杉磯市中心那巨大的墻面熒光屏上，滾動著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的話：“敦煌文博會成為絲綢之路的新平臺、新名片?！贝藭r此刻，我們苦難的經(jīng)歷像電影似的在眼前一幕一幕閃過，幸福的未來如夢幻般閃現(xiàn)于腦海。與此同時，甘肅省委副書記歐陽堅領著來自五大洲四大洋的各國貴賓，以朝圣般的心情頂禮、瞻仰著美麗的千佛洞，別具風格的壁畫，使人驚喜欲狂；巖壁上劫后留下的空白，使人撫今追昔。1925年，一個美國人受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的委托，前來試探自己的命運，他叫華爾納。在敦煌，迎接他的是覺醒了的民眾的抗議和辱罵，他只好夾著尾巴逃走。臨走時，看著斷崖殘壁，沙塵堆積，樓廊傾頹，壁畫剝落，到處都是劫后余生的衰敗和荒涼，他酸溜溜地留下一句話：“你們不讓我這個藝術大師來解救，20年后，這里將是不值一看的廢墟?！彼】磦ゴ蟮闹袊肆?，他的預言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今天的敦煌市，是交通便利、設施完善的國際文化都市。莫高窟位于敦煌市鳴沙山東麓、宕泉河西岸，洞窟密布在南北長2公里的崖面上，俗稱千佛洞。這里仍然保存著735座石窟、4.5萬平方米的壁畫、2000多尊彩繪塑像，最大的彩塑高35.5米，最大的壁畫達47平方米。這里是中國傳統(tǒng)藝術、印度佛教藝術、西方當代藝術結合、融合、發(fā)展的典范，是人類獨一無二的佛教文化遺存，是當今世界上規(guī)模最宏大、內容最豐富、保存最完好、藝術最精湛的佛教藝術寶庫。

人類有許多共同的夢想、理想、追求，也有共同的崇高、尊嚴、敬畏。有夢想，才會有機會，才會有奮斗，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能夠創(chuàng)造出來，盛世逢盛會，中國夢的“一帶一路”振興，已經(jīng)揚帆起航。位居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黃金段的甘肅省，以超前的眼光、成熟的謀略、勇于擔當?shù)呢熑?，舉辦了全國唯一以文化交流為主題的國家級文化盛會。甘肅省省長林鐸莊嚴地提出了以“創(chuàng)新辦會、協(xié)調辦會、綠色辦會、開放辦會、共享辦會”的理念。云南作為文化大省，應文博會的邀請，以云南省委常委、云南省委宣傳部部長趙金領隊的考察組，在敦煌既展示了民族文化繁榮發(fā)展的風采，又學習了兄弟省市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理念，以文化架起橋梁，以文藝照耀心路。甘肅用文化杠桿，講絲路故事，傳中華文化，連接歷史與當代、世界與中國、文化與經(jīng)濟，為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沿線地區(qū)和國家提供新引擎，創(chuàng)造新動力。甘肅省聘請了54名國內一流的文化學者和權威專家組成顧問團，為文博會出謀劃策，建言獻計。在雄偉的敦煌國際會展中心，舉辦著“文明之旅·魅力法國”主賓國展，在一樓東側2000平方米的展廳內，通過實物、照片、視頻，集中展示了法國繪畫、建筑、音樂、美食，把法國文化的代表符號一一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文明交響——中國埃及當代藝術展”， 透過中國長城、埃及金字塔的文化符號，增進兩國的友誼；“世·象——意大利當代藝術展”， 通過表現(xiàn)包羅萬象的當代創(chuàng)作藝術，加強兩國間的文化交流；“四海一家——絲綢之路沿線國家藝術精品展”， 薈萃了亞洲、歐洲、非洲、美洲、大洋洲國家的藝術精品。5760平方米的中國展區(qū)，展現(xiàn)了絲路沿線15個省區(qū)市跨越千年的絲路文化藝術圖景，還有“華夏文明在甘肅” 的主辦省展。在所有的33個展覽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世界油畫精品展”。 它們以敦煌為窗口，以油畫為形式，展現(xiàn)三大洲17個國家、41位著名美術大師的107幅杰作。憑借著顏料的遮蓋力、色彩的透明性，以強烈的立體感，把各自國家的歷史文化、民俗風情、文化創(chuàng)新、藝術創(chuàng)造，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同樣，西班牙具象寫實、德國表現(xiàn)主義、法國抒情浪漫等，西方油畫重要流派在此匯聚，給觀眾帶來全新的油畫藝術感受。許多北京、上海、廣州的油畫家和油畫愛好者，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來欣賞，他們在展館揣摩沉醉、流連忘返。

新建的敦煌大劇院可容納3000多名觀眾，大廳上空吊著精巧的藍色宮燈，燈上微微顫動的流蘇閃閃發(fā)亮。明亮的木板墻壁上，各種造型的壁燈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這是一座堂皇富麗的大劇院。在整個文博會期間，這里人潮涌動，座無虛席。來自西班牙、俄羅斯、阿根廷、巴基斯坦、荷蘭等16個國家的藝術團體和藝術家們，以優(yōu)美的旋律、動人的歌喉、奔放的舞姿，表達了對文博會的美好祝愿。來自甘肅以及全國各地的藝術家們抒發(fā)了對友誼的禮贊、對朋友的祝福、對藝術的崇敬，架起了跨越時空、跨越歷史的橋梁。以絲綢之路為主題的會演，宛如一條彩虹，鋪就了合作之路。因為服飾，人類走向文明；因為絲綢，服飾更加華美。來自世界各地的名模以時裝秀的表演，演繹了絲綢和服飾的無窮魅力，詮釋了絲綢之路就是文明之路，展示了人類對美的憧憬和向往。雜技、馬戲、歌劇、舞劇演出，九臺不同藝術門類，各式獨具特色的高水準精品展演，為文博會增添了輕松、愉悅的氛圍。講不完的故事、抒不盡的情懷，蘭州歌舞劇院的表演，當飛天仙子躍上蓮花翩翩起舞，向人間播雨撒花，在天地間勾勒出一派安詳、和諧、寧靜的景象，這象征著中華文化和絲綢之路沿線國家的文化藝術交相輝映，融合為共同發(fā)展、共同進步的盛世華章。

有時候，去一個名揚四海的名勝古跡，看完之后，向往和仰慕就不復存在，隨口而出的便是“不過如此”。鳴沙山和月牙泉卻不是這樣。文博會專門安排國內外的賓客體驗敦煌的自然風光，主要是鳴沙山、月牙泉。兩處景區(qū)位于敦煌城南5公里處，千百年來，這里以山與泉共處、沙與水共生的沙漠奇觀著稱于世。我乘坐飛機進入敦煌上空，天藍得像要滴出水來，透過飛機上的小窗戶，機翼下一排排黃褐色的土丘掠過，一陣旋風刮來，沙塵像平地上冒起的煙柱，旋轉著在沙漠上奔跑。下了飛機，坐在車上，天上沒有云，空中沒有風，只有沙子不斷地如細小的浪頭挪動，天邊的沙灘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今天，我來到鳴沙山前，看到山形環(huán)繞，錯落有致，山脊挺闊，宛如刀鋒。從山腳仰視，山體則像古埃及的一座座金字塔，金碧輝煌，巍峨壯觀，充滿強烈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在那又高又陡的沙丘上，游客們有的騎著駱駝，有的拄著拐杖往上爬，遠遠望去，從沙山上順著沙流滑下來的人群成了一個個黑點，宛如搬家的螞蟻。我擔心隨著人涌落下來的黃沙將山下的道路和旅游設施掩埋。可是導游介紹說，鳴沙山的神奇就在于白天游人登山滑沙，流下來大量的沙子，夜里憑借風力，一顆顆沙粒又會重新回到山頭，沙山又恢復原來的形狀。鳴沙山因沙動成響而得名。月牙泉地處鳴沙山的懷抱中，因形狀酷似一彎新月而得名。三面環(huán)沙山，中間汪著彎月形的綠泉，水質甘洌，清澄如鏡，宛如沙海中鑲嵌著一塊晶瑩閃亮的翡翠。按理水火不能相容，同樣，沙漠和清泉難共處，但在這里，沙漠捧著清泉，清泉裝點著沙漠，這不能不說是大自然賜給人類的美景奇觀。千百年來，雖有烈風勁吹，沙塵飛揚，清泉從沒有被掩埋，從沒有蒸發(fā)干涸。

今天，“一帶一路”的偉大藍圖又一次把不沿邊、不靠海的敦煌，從幕后推到了前沿。在這金秋時節(jié)，漫步在花團錦簇、綠樹成蔭的敦煌，眼前呈現(xiàn)的是寬敞的新干道、雄偉的新場館、壯麗的新機場，這沙漠中的綠洲，綠洲里的美城，一步一景，引人入勝。9月21日晚，在各國友人的見證下，《敦煌宣言》莊嚴地誕生了。它宣告，2000多年前，亞歐大陸上勤勞勇敢的人民，開辟了連接亞、歐、非幾大文明的古絲綢之路，它不僅是一條貿易之路，也是一條友誼之路；宣告敦煌文化是人類的共同財富，是不同文明交流互鑒的典范。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民相親在于心相通。我祝愿敦煌文博會辦成永不落幕的文化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