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每當聽到樸樹《那些花兒》里的這幾句歌詞: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里呀/她們已經(jīng)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jīng)難辨真假/如今這里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我都會想起她們——一群飽經(jīng)戰(zhàn)爭和日本侵略者蹂躪,終身再難走出那個噩夢的老婦人。
20年前,我曾多次跟隨在日留學的班忠義先生去山西陽泉盂縣、湖南雙峰、安徽太和、海南樂東黎族自治縣和東方、黑龍江孫吳等地尋訪報道慰安婦。
為鄭順意老人第一次過生日
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夜晚的記憶最多:
在漆黑的夜里搭坐老鄉(xiāng)拉貨高高的馬車趕路,幾步之外就是太行余脈的懸崖峭壁車輪轉(zhuǎn)得驚心動魄;在大雨傾盆之夜擠宿在陌生的站前小店,因為擔心安全徹夜不敢眠;在樂東,光腳趟過刺骨的河水去到黎族村落尋找黎族慰安婦姐妹倆;在盂縣賓館夜半時被人入室”檢查“時,我們正拿著采訪本核對白天采訪的資料……最難忘的是幾次夜半就住在了老人們的家里。
劉面換,一個安靜的白面婦人,穿件素素雅雅的布衫,頭上永遠蒙著一塊白毛巾,微微躬著腰,嘴里有顆金屬牙。她臉上細細的皺紋,很少有大喜大怒的表情。沒有人會想到50年前,十幾歲的她怎樣被野獸一樣的日本兵抓去慰安所日夜蹂躪。她三十幾歲的兒子沒娶上媳婦,劉面換給他領養(yǎng)了一個女孩,像親孫女那樣疼她,只有看這個女娃娃里里外外蹦跳著時,她才綻出真正的微笑,眼里像無數(shù)奶奶一樣,滿滿都是寵溺。
海南樂東兩位黎族老人
她家窯洞在高高山上,里外打掃得干干凈凈,我們有一天就宿在她家,班先生、中央歌劇舞劇院的編劇徐英先生、我,和劉面換祖孫倆擠在一鋪炕上,小姑娘興奮得在我們被上跨來跨去不睡覺,我也興奮得望著窗外寂靜但格外明亮的星空,那是我?guī)资甓紱]見過的。
劉面換那時快70歲了,但她里里外外不停地干活,無聲無息,輕輕來去,看不出她的年齡,更看不出她曾經(jīng)遭受的苦難。只有在向我們講述被“日本鬼”“欺負”時,不停流淚不停去擦的無聲哭泣,才讓人感受到她那瘦弱的身體里深埋的苦痛和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