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成語背后的故事

田麗+汪靜+肖潔

摘 要：《顏氏家訓》是我國南北朝時期北齊文學家顏之推的傳世代表作。作品中詞匯豐富，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其中成語比較穩(wěn)固，但也發(fā)生了變化。成語是漢藏語系共有的特征，《顏氏家訓》中的成語并非孤立存在，其來源廣泛、表意準確、音韻和諧。

關(guān)鍵詞：《顏氏家訓》 成語 價值 發(fā)展狀況

一、引言

《顏氏家訓》是我國古代一部影響深遠的著作，全書二十篇，涉及范圍廣，從知識技能到道德修養(yǎng)，都有詳細深入的闡述。作者顏之推生活在南北朝后期，一生歷仕梁、北齊、北周、隋四朝，曾在西魏暫住，足跡遍布江南（梁）、河北（北齊）和關(guān)中（北周和隋）三地，因此對多種方言和詞匯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顏氏家訓》反映的是漢語史上承上啟下的中古時期的漢語面貌，而這一時期的語言詞匯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中成語就是一個典型表現(xiàn)。筆者對書中出現(xiàn)的成語進行了整理、查閱、歸類、分析，旨在詳細闡述《顏氏家訓》中成語的特點、流變及價值。

《顏氏家訓》中共出現(xiàn)成語87個，按成語語法結(jié)構(gòu)進行分類：聯(lián)合式成語有46個，如“疊床架屋”“銘心鏤骨”“規(guī)行矩步”等；偏正式成語有18個，如“床上安床”“才兼文武”“生而知之”等；主謂式成語有5個，如“目不斜視”“疾惡如仇”“博士買驢”等；動賓式成語有6個，如“轉(zhuǎn)死溝壑”“棄其余魚”“妄下雌黃”等；中補式成語有3個，如“教婦初來，教兒嬰孩”“盜食致飽”“竊衣取溫”。此外，還有緊縮式成語“俟河之清”“三紙無驢”，連動式成語“見危授命”“秉燭夜行”，復句“春華秋實”等。按成語的語法結(jié)構(gòu)進行簡單的分類，能對《顏氏家訓》中新造或化用的成語有大概的了解，深入探析該書的成語可以從以下方面進行分析和解釋。

二、《顏氏家訓》中成語的使用特點

（一）源流豐富

從來源上看，《顏氏家訓》中的相當一部分成語來自于史書、諸子散文、文人詩集以及佛學作品。從中可以看出，顏之推乃“漁經(jīng)獵史之士”，熟知經(jīng)史，博覽群書。如“疊床架屋”，許多文獻把其源流歸為《顏氏家訓》，但實則出自《世說新語·文學》：“庾仲初作揚都賦，謝太傅云：‘此是屋下架屋耳?！痹偃纭耙?guī)行矩步”出自《莊子·外篇·田子方》；“習若自然”出自《漢書·賈誼傳》；“抱令守律”出自《漢書·杜周傳》；“傅粉施朱”出自宋玉《登徒子好色賦》；“分形連氣”的源流可追溯到《呂氏春秋·精通》等等。

（二）偏愛造新

顏之推涉獵廣泛，游歷豐富，見多識廣?！额伿霞矣枴分杏写罅啃略斐烧Z，如“銘心鏤骨”“不修邊幅”“教婦初來，教兒嬰孩”“目不斜視”“方底圓蓋”“積年累月”“聰明才智”“心醉魂迷”“一階半級”“傅粉施朱”“如坐云霧”“先意承顏”“抱令守律”“周窮恤匱”“秉燭夜行”“博士買驢”“三紙無驢”“棄其余魚”“以夜繼朝”“閉門讀書”“師心自是”“以偽亂真”“妄下雌黃”“行有余力”“薄技在身”“然荻讀書”“自高自大”“稠人廣坐”“頓學累功”“九霄云外”“痛心拔腦”“骨寒毛豎”“遺聲余價”“東怒西怨”“佐雍得嘗”“盜食致飽”“竊衣取溫”“耳聞目見”“狐聽之聲”“殘杯冷炙”“舉世聞名”“舉世皆知”“消愁釋憒”“十變五化”等。據(jù)統(tǒng)計，全書新造成語共45個，占總數(shù)的52%。由此可以看出，顏之推在這部著作中，將自己的行文以成語囊括并加以運用，為文章增色不少。

（三）用詞準確

《顏氏家訓》中的諸多成語形象生動，表意準確。如“博士買驢”，譏諷寫文章長篇累牘而說不到點子上；“傅粉施朱”，搽粉抹胭脂，泛指修飾打扮；“如坐云霧”，比喻頭腦糊涂，不能辨析事理；“閉門讀書”，原形容獨自學習，不與別人切磋，后也用以形容專心埋頭苦讀；“九霄云外”，比喻無限遠的地方或遠得無影無蹤；“骨寒毛豎”，形容十分害怕。準確的成語用詞，一方面可見顏之推的文筆深厚，另一方面也為讀者閱讀提供方便，在清楚的表情達意中理解文本。

（四）音韻和諧

成語除了要表意準確，還應注意韻律和諧，讀起來瑯瑯上口。成語的音樂性表現(xiàn)在聲、韻、調(diào)各方面。成語音調(diào)一般是平起仄收，具體可以表述為：在漢語中，并列式雙音詞的字序排列規(guī)則，除同聲調(diào)的情況外，一般按照先平后仄的順序排列，如果同為仄聲，則按照上、去、入的順序排列。余嘉錫在《世說新語箋疏》一書中指出，凡以二名同言者，如其字平仄不同，則必以平聲居先，仄聲居后，此乃順乎聲音之自然，在未有四聲之前固已如此。在同義平列成語中，第一字多為平聲，第四字多為仄聲，又以第二字是平聲字，第四字是仄聲字的居多。“先平后仄跟駢詞和雙音詞極相似。”憑借音高的變化組成平仄的和諧配對，平仄反映出成語聲調(diào)的錯綜變化，使得成語在聽覺上體現(xiàn)出抑揚頓挫的旋律美和音樂美。例如“山窮水盡”，這個成語包含了現(xiàn)代漢語的四個聲調(diào)，聽起來富有美感，這與詩歌中追求韻律形式美是相通的。《顏氏家訓》中的成語多以四音節(jié)為主，四字語音綴連為一個整體，富于音樂性。據(jù)筆者統(tǒng)計，書中第一字平聲、第四字仄聲的成語共計24個，占總數(shù)的28%。

三、《顏氏家訓》中成語的分類及源流發(fā)展

《顏氏家訓》中成語繁多，本文使用兩種分類方法，對其進行簡單的分類整理，并探討成語源流及發(fā)展情況。

（一）按表意類型分類

可分為“修身”“處世”“治學”“持家”四種類型。其中“修身”類成語包括“銘心鏤骨”“習若自然”“聰明才智”“怡聲下氣”“卑已自牧”“見危授命”“貴義輕財”“少私寡欲”“齒弊舌存”“含垢藏疾”“懷瑾握瑜”“娛心悅目”“佐雍得嘗”等?！疤幨馈鳖惓烧Z包括“規(guī)行矩步”“不修邊幅”“目不斜視”“方底圓蓋”“潛移默化”“移風易俗”“反風滅火”“周窮恤匱”“和光同塵”“抱令守律”“薄技在身”等?！爸螌W”類成語包括“疊床架屋”“床上安床”“心醉神迷”“才兼文武”“生而知之”“春華秋實”“秉燭夜行”“廢寢忘食”“照雪聚螢”“帶經(jīng)而鋤”“好問則?！薄伴]門讀書”“勃然奮勵”“然荻讀書”“以夜繼朝”“頓學累功”等?！俺旨摇鳖惓烧Z包括“教婦初來，教兒嬰孩”“分形連氣”“積年累月”“先意承顏”等。endprint

（二）按來源分類

可分為“新造詞”和“化用詞”兩類。這兩類詞，前文已經(jīng)有所涉及，據(jù)統(tǒng)計，“新造詞”有45個，如“目不斜視”“方底圓蓋”等；“化用詞”有42個，如“疊床架屋”“習若自然”等?；迷~又可細分為兩種情況：一類為包含典故的成語，統(tǒng)計為12個；另一類為不包含典故的成語，共有30個，經(jīng)過查找分析，這些成語雖不含典故，但都化用古書文章。

1.包含成語典故。包括“蓬頭垢面”“疊床架屋”“才兼文武”“生而知之”“反風滅火”“卑已自牧”“見危授命”“春華秋實”“照雪聚螢”“手澤之遺”“佐雍得嘗”“克己復禮”等12個。以下列出幾個具有代表性的成語典故，對人治學和修身方面有一定的啟示：

（1）“蓬頭垢面”。出自《魏書·封軌傳》：“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何必蓬頭垢面，然后為賢？”講述北魏時期，右光祿大夫封回的族叔封軌，正直好學，注意修飾打扮，有個不修邊幅的文人說有學問的人都不注重打扮，封軌勸誡品行好的人更應注重整潔，并不是蓬頭垢面的人才能做賢人，那人悻悻而歸。成語以反面入手，提醒讀書人在注重自己內(nèi)涵的同時，也要注意外在形象，才能更好地提升自我。

（2）“克己復禮”。出自《論語·顏淵》，子曰：“克己復禮為仁。”顏淵問“仁”，孔子以“克己復禮”進行回答，說明人要約束自己，符合“禮”的要求，養(yǎng)成一種良好的學習和修養(yǎng)習慣。

（3）“照雪聚螢”。“古人勤學，有握錐投斧，照雪聚螢，鋤則帶經(jīng)，牧則編簡，亦為勤篤。”以晉人孫康映雪讀書和晉人車胤借螢火蟲讀書之事，激勵世人要勉學。

2.不含典故，但化用古詩詞。包括“規(guī)行矩步”“分形連氣”“見危授命”“貴義輕財”等30個。

（1）“規(guī)行矩步”。可以追溯到《莊子·外篇·田子方》：“進退一成規(guī)，一成矩?！薄俄n詩外傳》：“行步中規(guī)，折旋中距?！睍x·潘尼《釋奠頌》：“二學儒官，縉紳先生之徒，垂纓佩玉，規(guī)行矩步者，皆端委而陪于堂下，以待執(zhí)事之命?！鳖佒剖蛊涠ㄐ停额伿霞矣枴ば蛑隆罚骸耙?guī)行矩步，安辭定色?！焙髞硖迫司幾稌x書》時寫道：“今士循常習故，規(guī)行矩步，積階級，累閥閱，碌碌然以取世資?！辈淘唷毒腿伪本┐髮W校長之演說》：“已雖規(guī)行矩步，亦莫能辨，此所以必互相勸勉也?！?/p>

（2）“分形連氣”。出自《呂氏春秋·精通》：“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體而兩分，同氣而異息，……此之謂骨肉之親?！薄段倪x·曹子建求自試表》：“誠與國分形同氣，憂患共之者也。”《梁書武陵王紀傳》：“世祖與紀書曰：‘友于兄弟，分形共氣?！薄段脑酚⑷A》：“且夫兄弟者，同天共地，均氣連形。”顏之推《顏氏家訓·兄弟》中寫道“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直述兄弟關(guān)系密切。

（3）“少私寡欲”。出自《老子》第十九章：“故另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北磉_出人的欲望小之義。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中提到：“古人之貴義輕財，少私寡欲。忌盈惡滿，赒窮血匱。”體現(xiàn)了作者的思想。

四、《顏氏家訓》成語的價值

（一）促進漢語詞匯發(fā)展

詞匯是語言中最活躍的組成部分，簡單明了的詞匯的產(chǎn)生能為漢語的發(fā)展融入生命力，更好地滿足人們交流的需要。舊的成語或冗長的句式表達，無法滿足人們對于語言快速傳達的要求，《顏氏家訓》中出現(xiàn)的大量簡化詞，能夠適應社會不斷發(fā)展的需要。南朝齊·王融在《曲水詩序》中有言：“猶且具明廢寢，昃晷忘餐。”《顏氏家訓》中用“廢寢忘食”短短四字加以概括，刪繁就簡，表意明確，對后世漢語的構(gòu)造具有借鑒意義。此外“傅粉施朱”“齒弊舌存”“含垢藏疾”“去泰去甚”等成語也有同類用法。

（二）為歷史典故提供例證

《顏氏家訓》中的大量成語含有歷史典故，如“不修邊幅”“照雪聚螢”“克己復禮”等。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詮釋“用典”：“據(jù)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睍幸徊糠殖烧Z運用歷史典故，借古抒懷，既含蓄典雅地表達了作者的意思，又能故中求新，不露斧鑿之跡。歷史典故的成功運用，使得之前的歷史故事具有真實性和可運用性，如“不修邊幅”中“馬援聯(lián)合公孫述對付劉秀”的故事，“克己復禮”中孔子對弟子的諄諄教誨等。

（三）對后世影響

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對成語的運用，集中體現(xiàn)在作者對修身、處世、治學、持家等方面的經(jīng)驗總結(jié)上，融入了畢生的經(jīng)驗和心得，有利于整頓門風，造福子孫。這本成語匯集的家庭教科書中有關(guān)為人處世的理解，對傳統(tǒng)的中式家庭教育具有深厚的影響。此外，顏之推作為一介儒生，一生永葆家業(yè)，至真至誠，其總結(jié)的成語對后人立身處世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同時，成語中包含的語法、內(nèi)容等，具有很高的文化價值，對后世研究漢語詞匯、音韻等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五、從《顏氏家訓》看中古時期成語的發(fā)展狀況

（一）中古時期成語得到大發(fā)展

漢代尤其是東漢以后，成語的使用更為廣泛，出現(xiàn)了一大批新成語，這是漢語詞匯向復音化方向發(fā)展的一個表現(xiàn)和明證。到了魏晉六朝時期，因翻譯佛經(jīng)、著述佛典而產(chǎn)生的佛教詞語，不僅充實了漢語詞匯大廈，也增加了漢語成語的數(shù)量。據(jù)孫維張統(tǒng)計，《漢語成語詞典》（上海教育出版社，1978）收錄成語5500條，注明出處的約3300條，其中，出自宋代以前典籍的成語有2800條左右，占總數(shù)的85%，見于元代以后典籍的只有500條，約占15%。可見，現(xiàn)代通行的成語大多數(shù)是中古及中古之前創(chuàng)造出來的。

（二）中古成語很多源自漢譯佛經(jīng)

佛教的迅速傳播催生了大量漢譯佛經(jīng)，這些譯作的顯著語言特點就是講求節(jié)律。“通常是以四字為一頓，組成一個大節(jié)拍，其間或與邏輯停頓不一致；每個大節(jié)拍又以二字為一個小節(jié)?！弊裾者@種文體特點，譯者會選用節(jié)律感較強的四字詞語。漢譯佛經(jīng)的語言特色使得詞語與詞語的聯(lián)系愈發(fā)緊密，從而形成四字格成語。魏晉六朝時期，隨著佛經(jīng)在中土的傳播，漢語詞匯發(fā)生了巨大變革。由于便于傳教、譯師漢語水平不高、筆受者便于記錄等多種原因，東漢至隋代間眾多的翻譯佛經(jīng)，其口語成分較同時代中土原有文獻要多得多，這對當時乃至后世的語言及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endprint

（三）中古成語受到了魏晉文風及玄學詩風的影響

魏晉六朝時，文學文風出現(xiàn)變化，步入脫俗求雅的時期。魏晉文學改變了兩漢文學作為儒學附庸的地位，開啟了齊梁標舉性靈、注重辭采聲律的風氣，并出現(xiàn)了以駢體文和格律詩為主流的新式韻文統(tǒng)治文壇的文學現(xiàn)象。詩文駢偶化的創(chuàng)作傾向激發(fā)了四字格成語的大量產(chǎn)生和流傳，四字句的盛行為四字成語的生成確立了形式上的范式。新詞語大多出現(xiàn)于文學性較強的文獻之中，因此，魏晉文學往往保留有大量四字詞語。除《顏氏家訓》外，《世說新語》中新成語共計143條，引自其他典籍的成語有75條，《三國志》辭約而文豐，其中成語有392條。

魏晉時期，在危機爆發(fā)、動蕩不安的社會狀態(tài)下，在玄學之風盛行、道家思想大受推崇的思想背景下，以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賢為代表的魏晉名士崇尚老莊，形成“魏晉玄學”。魏晉名士多以自覺的文學樣式（詩賦）表達情感，玄學的盛行使得當時文人追求逍遙自得、閑適愉悅的人生狀態(tài)。因此，在人物評述方面，出現(xiàn)了很多四字格式評述性成語，如《顏氏家訓》中的“貴義輕財”“少私寡欲”“不修邊幅”“見多識廣”“周窮恤匱”“才兼文武”“廢寢忘食”“勃然奮勵”等，為人物評論的詞匯輸入了新鮮血液。

（四）中古成語大發(fā)展是漢語詞匯發(fā)展的需要

漢語詞匯自身的發(fā)展也是成語產(chǎn)生、沿用和傳播的一個重要因素。成語的運用既能使語言精練，又能使語言形象化，例如“抱令守律”用形象的語言來說明抽象的道理。成語的另一個作用是加強語言的一致性和穩(wěn)固性。成語大多一成不變，非但一字不能改，而且字的次序也不能變動。同時，成語的運用可以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成語中包含的多重修辭格，如對偶、夸張和比喻，使得語言生動形象，富有表現(xiàn)力。四字詞語在形式、節(jié)奏和韻律上具有對稱之美，在表義上具有凝練的特色，這些都使得成語在漢語發(fā)展史中逐漸成為有自身特色的熟語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以《顏氏家訓》為代表的中古典籍中的成語，既是書中的一大特色，又為中古時期的成語添枝加葉，上承漢魏文學之精髓，下啟盛世文學之軀干。由此，成語也在后世形成蔚為大觀的局面。

（本文為江西科技師范大學本科生創(chuàng)業(yè)、科研基金項目，項目名稱“探究成語背后的故事——以《顏氏家訓》為例”，項目負責人：田麗，指導老師：查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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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麗 汪靜 肖潔 江西南昌 江西科技師范大學文學院 33003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