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圖像敘事空間研究

王猶建 Wang Youjian

(江西理工大學建筑與設計學院，江西贛州 341000）

客家文化源于中原地區(qū)，系漢民族的重要民系分支,溯源于中原人為躲避戰(zhàn)亂，由北向南遷徙，聚居在現(xiàn)今贛南、閩西、粵東等地區(qū)。贛南是歷史上客家人的重要集散地和當今客家人最大的聚居地，現(xiàn)有近千余座的客家宗祠留存于此。贛南客家宗祠作為客家文化的載體之一，其中的裝飾圖像表征之下是客家先民五次南遷的社會歷史語境，根系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客屬先民尊漢制而循天理，其祠堂內飾圖紋圖像多喻予忠勇的先祖敘事，其歷史文脈源以傳承血脈為羈絆的宗法制衡，寄寓彰顯民系先祖生平行為軌跡產(chǎn)生的輝煌績業(yè)所呈示的形態(tài)表征。宗祠裝飾藝術圖像作為歷史、民俗和藝術文化的載體，在圖像學、符號學及藝術史等領域更是頗受重視?，F(xiàn)有研究中，從圖像學角度對客家宗祠裝飾藝術進行形制、色彩及主題等方面研究的文獻較多，如寧丹華、柯培雄、尤祺等學者分別對湖南、福建及廣東等地的宗祠裝飾藝術進行論述，指出各地裝飾藝術的特征和文化內涵。在符號學范疇，學者主要從藝術圖像的符號性及象征意義進行解讀。其中，贛南客家王太夫人祠裝飾藝術圖像的女性象征成為裝飾符號的闡述對象，而粵北客家宗祠雕刻藝術的圖像符號更是蘊藏著深厚的文化價值等，充分呈現(xiàn)出宗祠裝飾藝術研究的社會熱度。然而，在圖像敘事學方面，客家宗祠，尤其是贛南地區(qū)的客家宗祠裝飾藝術鮮有學者涉獵。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富有歷史內容和敘述畫面，承載著客家人公共倫理和集體記憶，更是客家社會美學和倫理的經(jīng)緯，為圖像敘事學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視覺文本。

1 宗祠裝飾藝術圖像

贛南客家宗祠作為家族血緣關系的紐帶，維系著整個客家民系的價值取向和倫理秩序。宗祠裝飾藝術圖像更是作為宗祠形制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成為客家先民和后人之間“人神”的敘事渠道。贛南客家宗祠是客家遷徙的重要文化遺產(chǎn)，是祭祀場所和崇宗頌祖的血脈羈絆紐帶，更是客家人崇祖至尚的精神寄托。作為延續(xù)血緣關系的宗祠，它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底蘊，涵養(yǎng)族群文脈特質，肩負客家宗法禮制等主要職能，被譽為“客家人崇祖觀念的凝聚點”。宗祠藝術圖像特指依存于實體建筑及其附屬構件之上，應用裝飾工藝等傳統(tǒng)技法進行宗祠文化裝扮的技藝手法表象。其裝飾藝術圖像的精神創(chuàng)作主要圍繞這些職能展開，以期全面貫徹宗法禮制觀念。

表1 贛南客家宗祠的空間構造范式

宗祠是傳承文化的場所文化載體，其集祭祀、禮宗、法制等于一體。概述宗祠功能而言，嗣以“崇宗尊祖”為傳承的宗祠圖紋，其蘊含的圖像意義表述出“尊崇敬尚”之勢，有很強烈及突顯“崇尚”的文化性[1]。在圖像文化的特質上，宗祠裝飾藝術是文脈傳承的重要形式，是客家人緬懷先祖的特征，匯聚宗族的情感，有益于維系氏脈和諧而凝心聚力，但是宗祠裝飾藝術圖像的敘事性只體現(xiàn)一種具有非物質的文化存在，其與物質層面的距離感存在著較大的間距差異，究其對存世的社會化、生活化的直接生產(chǎn)因素敘事表現(xiàn)尤為鮮見，但其圖像呈現(xiàn)出勤勞節(jié)儉風格的社會文化意義更具價值，尤其文脈的傳承續(xù)載后世影響，也應作為史學研究者所關注[2]。從裝飾圖像的分類來看，贛南客家宗祠裝飾主要以人物、動物、植物及字符為對象進行建筑裝飾，強調圖像文本的故事性、歷史性和祥瑞性。轄于贛南地區(qū)的客家宗祠裝飾藝術中，通常以歷史故事為背景裝飾在門窗及門楣上；而字符則多以喜字、萬字等吉祥文字構成的紋樣作為整個圖像的底紋和裝飾，具有寓意祥和、喜慶、萬福綿綿之意；家族宗祠更是善用文字楹聯(lián)作為字符裝飾，不同類型的楹聯(lián)用于裝飾不同的地方；其聯(lián)語除了歌頌祖先輝煌的歷史成就，更多的是用潛心治學、居官治平、修身治家、為人處事等道德倫理的警句告誡后人。贛南客家宗祠是文化沉淀和歷史記憶的產(chǎn)物，是整個客家傳統(tǒng)文化的核心，其蘊含客家先民“崇尚”思想的技藝傳承、圖紋圖樣等裝飾性描述敘事是其獨有的裝飾思想。

2 圖像敘事的空間構建

空間是客觀存在的，空間有兩層意思。淺層意義是它由物質的長寬高表現(xiàn)；深層意義即空間是人類的生存的場所，不同的活動、意識、環(huán)境造就不同的空間?？臻g和人類緊密聯(lián)系，人類借助圖像等人們易于理解和傳播的敘事形式賦予事件特定的空間和存在形式，以實現(xiàn)事件的具體化、形象化、直觀化。顯然，空間觀念給抽象、線性的文本敘事提供了新途徑，為圖像空間的敘事方式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圖像敘事在廣義上是指可以用講故事的形式來表達圖像所要訴說的語言及文化思想，狹義上是指將圖像看做故事情節(jié)，用以小見大的手法構建整個空間的敘事性。圖像敘事有三要素：主體、媒介、場所[3]，體現(xiàn)在客家宗祠藝術裝飾圖像中，客家先民是敘事的主體，裝飾圖像就是媒介，而宗祠則是敘事的場所。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圖像由工匠們通過人物、故事、時間等造型元素來進行多節(jié)點安排，讓文化和價值在圖像空間中得到最大化的展示，延展了敘事的場域，并構成不同維度的敘事空間關系。

2.1 空間規(guī)劃形態(tài)及圖像特征

在贛南客家宗祠建筑中，宗祠是物理空間，宗祠里的圖像就是敘事的存在形式即形式空間，并賦予宗祠藝術文化內涵。在文脈歷史上，客家建筑在宅基選址時，按五行、陰陽和天人合一的文化理念進行布局，其中，客家傳統(tǒng)聚落中的建筑布局大多呈現(xiàn)中軸對稱的布局格式和主次有序的平面布置，體現(xiàn)世襲相傳的儒家中庸思想。為了體現(xiàn)客家宗祠的肅穆和壯觀，在客家核心位置設置宗祠來敬宗祭祖，除了建筑形制有別于客家普通民居外，宗祠徑深和門廳裝飾俱賦加統(tǒng)攝視覺上的力量感，進而形成了宗祠敘事的心理空間（圖1）。因而，結合敘事理論來看，贛南客家宗族的空間性主要體現(xiàn)在形式空間、故事空間和心理空間等三個方面（表1）。

在形式空間上，贛南客家宗祠始終建于中軸線上，其內外裝飾繁多，整體具象體現(xiàn)肅嚴莊重，內飾賦予輔刻玲瓏天工的彩繪、雕刻，強化了藝術性帶來的視覺平衡和精神涵養(yǎng)。如江西贛南轄內王太夫人祠（圖2），外部庭院呈環(huán)抱八字相擁狀，立面門廷雕刻精致而繁密，勝似女紅刺繡。在故事空間的敘事上，宗祠建筑外立門面賦裱楹聯(lián)裝飾給宗祠平添了審美氣息，其呈現(xiàn)出的裝飾風格和特征具有莊嚴肅立、簡質典雅的藝術風格，增強了“崇祖尚宗”的集體記憶和公共倫理。同時，在贛州龍南市轄內的關西新圍徐氏祠堂書存楹聯(lián)：“碧水環(huán)繞澤長流福延千載，清風徐來春不老田賦四時”，“連登科甲”寄寓匾額，表明了該宗族遷徙南方之地的“福祉”意識。

圖1 客家傳統(tǒng)建筑規(guī)劃布局示例

圖2 贛縣王太夫人祠堂

圖3 柱礎外觀藝術裝飾形態(tài)

2.2 裝飾空間形式及圖像喻寓

僅個體圖像而言，因受社會歷史文化影響，給其造型構建或營造一個歷史語境從而達到文本或者故事敘事的目的。而歷史事件的再現(xiàn)和重構，則依賴不同維度的敘事方式來加強個人和集體的記憶，從而獲得民族歸屬感[4]。在敘事對象中，結構性構件存在于贛南客家傳統(tǒng)建筑內部，形成不可或缺的重要言語元素；顯然，宗祠也充分利用本身的結構輔助用繪畫、雕塑等“語言方式”對其空間進行裝飾，構造其具象和抽象的圖像敘事空間；對宗祠構造的柱礎、連接構件與梁架等相互關聯(lián)，并進行圖像化承轉，形成圖像敘事的內在潛對象?？图易陟糁黧w結構的表相之上亦俱呈現(xiàn)圖像的敘事分割和空間維度，如諸多符合客家審美的裝飾圖像元素，賦予了雀替、榫卯、撐拱、屋脊等連接型構架的藝術化排列和寓意化組合，營造出祠堂清新雅致、閑寂幽深的空間氛圍，充分體現(xiàn)客家人的審美意象。正如現(xiàn)存贛南地區(qū)的客家關西圍屋，其柱礎外觀上呈現(xiàn)如鼓形、六錘形、覆盆形、八面勾欄、意瓜楞形、四方抹角形等器型，其形或喻予多元審美意象組合，若如寓意之蓮花、卷葉草紋等花卉狀形態(tài)（圖3），其形構特征“意滿而形不贅”，而黯韻其花草紋飾附伴于輔刻浮雕形態(tài)的壽紋之中，又寓意吉祥如意。觀其主體建筑關鍵性結構件呈現(xiàn)層疊交錯的空間透視，或偶有木器之榫卯結構亦作為支撐連接構件存在，其功能在宗祠建筑中呈現(xiàn)橋接作用（圖4），其作用在功能模塊上更具有質樸內斂的美感，裝飾之韻上亦有節(jié)奏、調和、均衡的形式美法則表現(xiàn)，結構性裝飾總體上趨于簡雅樸素的風格。

3 圖像敘事空間方式

贛南客家藝術裝飾圖像展現(xiàn)的是客家民系文化，是客家人思想的視覺化表達同時也是對空間的視覺化再現(xiàn)過程，其圖像敘事的特質延續(xù)了漢民族民系在長期遷徙過程中文化的空間再現(xiàn)。筆者從寫實敘事空間、歷史敘事空間、互仿敘事空間、多維敘事空間等方面來闡述圖像在敘事空間方式中的內容表達和意義傳遞。

3.1 寫實敘事空間

在贛南宗祠建筑中，寫實主要是指直接提取自然界中的具象事物的造型，裝飾在建筑中的物象載體，以傳達敘事的目的性并具備族群樣式的視覺美感。在提取元素的過程中，繪制圖像的人及敘事的主體，對事物只是單純的模仿，這時的人們以“真”“像”為主，讓敘事更具有傳播性。這種寫實的手法主要是雕刻在宗祠建筑里的抱鼓石、雀替、門額、窗欞等部件上。寫實圖像中植物紋有牡丹、百合、芙蓉、荷花等[5]（圖5）；動物造型有白鶴、蝙蝠、蝴蝶、獅子等；人物典故有“太白醉酒”“一門三宰相”等（圖6）。這些圖像集中反映了客家人盤根念祖、道德教化、趨福避禍之意。

圖像敘事主要通過同音、諧音、借喻來表達延年益壽、吉祥如意等豐富的內涵。如蝙蝠和蝴蝶的圖案常出現(xiàn)在宗祠的門窗上，取“蝠”與“?！蓖簦昂迸c“?！敝C音，寓意祈福納祥之意。又如白鶴圖案，意指長壽。每種寫實圖像的背后都在傳達一種福祝情感。隨著時間的變化，圖像的敘事意義已經(jīng)成為祝福等代名詞，對子孫后代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從而也達到敘事的目的。從空間角度來看，當贛南宗祠建筑上雕刻的圖像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形式在結構上就是一種物理空間，宗祠上雕刻的裝飾圖像，在構圖上以中心軸為中線，上下或左右配備等量的圖像符號，具有平衡穩(wěn)定的視覺特征。對于單個主體，客家人運用重復構圖疊加空間的視覺沖擊力。又如窗欞的蝙蝠圖像運用了二方連續(xù)的手法，形體意蘊豐富，連續(xù)的蝙蝠圖像體現(xiàn)了木雕藝術性，增加空間層次感，同時又有“好事成雙”“萬事如意”等美好寓意，這種寫實敘事空間，體現(xiàn)客家人熱愛自然，樸實無華，務實避虛的精神內涵。

圖4 榫卯梁架結構裝飾藝術形態(tài)

圖5 戚家祠堂“荷花”石刻

圖6 太白醉酒木雕

圖7 “漁樵耕讀”木雕

圖8 花窗木雕

3.2 互仿敘事空間

互仿是繪圖者根據(jù)語言文本所描述的內容，進行構思、創(chuàng)作、調整等一系列的處理，以實現(xiàn)圖像對語言文本進行空間的可視化表現(xiàn)[6]。無論是語言文本還是圖像，他們都是敘事的媒介，語言文本在傳情達意方面具有迅速而準確的特點，圖像在敘事空間上則有獨特的優(yōu)勢，能夠還原事件場景，加強記憶。從語言文本敘事到圖像敘事的轉變，一般會考慮到空間的場所、空間的結構、人物方位等元素，而相應的設置考慮得越清楚，則空間的結構層次就越好?？图易陟糁醒b飾題材豐富，最常見的以圖敘文有：民間神話、典故、戲文傳說等，客家先民處理語言文本所構建的空間以符合客家先民思想的視覺化，這些思想不僅展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又呈現(xiàn)客家獨特的民間文化、風俗信仰、宗教歷史等[7]?！皾O樵耕讀”是中國傳統(tǒng)民畫中常見的主題，漁樵耕讀即漁民、樵夫、農民與文人，代表中國農耕社會的四種職業(yè)，也是解決古代勞動人民基本生計的方式。贛南客家先民保留了中原耕讀傳家的理念，漁樵耕讀自然被客家先民所認可，成為客家宗祠中常見的裝飾題材。漁樵耕讀（圖7）常被應用于客家宗祠花窗的裝飾，畫面采用上下構圖，上構圖由蹲地的漁夫、年邁的樵夫以及坐地看書的書生組成，表現(xiàn)“漁”“樵”“讀”，下圖是牛耕地，突出“耕”字。整幅畫面以牛作為視覺中心，懸崖作為分界線將畫面一分為二，上圖自成一個三角空間結構，周邊的花草裝飾依據(jù)花窗的位置、功能變化，表現(xiàn)客家農耕文化的重要地位?；ù埃▓D8）多以崇文重教作為敘事紐帶，將幾條沒有因果關系的故事情節(jié)平鋪在一幅畫面上，構成物理上的空間結構?？图胰烁x傳家的思想, 通過圖像化的表現(xiàn)形式雕刻在宗祠建筑裝飾中，不僅承載了“修齊治平”理想的家族記憶，映射出客家先賢勤勞樸實的精神面貌，體悟出耕讀修身的世俗觀念。

3.3 歷史敘事空間

歷史是發(fā)生在過去的事件，是人們通過記錄研究，留存下來被大眾認可的事實。記憶是個體對于經(jīng)驗的識記、保持、以及再認的一種心理現(xiàn)象，兼具感性和理性認識的特點[8]。記憶是主觀的，歷史是客觀的。記憶的主觀性體現(xiàn)在記憶是發(fā)生在過去的事，是我們親身經(jīng)歷后而儲存在人腦中的，受后天因素干擾[9]。歷史的客觀性在于超越了自身的經(jīng)驗范疇，它探索的是普遍性。圖像具有記憶歷史的功能，可以超越時空的限制，講好故事，重現(xiàn)歷史場景空間，喚起人們的集體記憶。圖像敘事具有精準性、時事性與真實性，保證了贛南客家宗祠的敘事效應。敘事和空間與記憶呈正比，客家宗祠圖像利用敘事和空間來強化人的集體記憶。正所謂文字的原型是圖像，門匾的形式屬于圖像。門匾是客家宗祠圖像的特色，是客家人在建筑宗祠空間時，在正廳正上方位置懸掛的長方形匾框，用毛筆書寫家族理念、先人功績或官職名稱等詞語[10]。門匾的內容類型主要有一是姓氏起源。如葉姓門匾“楚尹遺風”，其始祖在葉邑任職老去，故子孫以“葉”為姓。二是先輩祖居地。如鄰姓的“南陽世第”表明家族來自南陽之地（圖9）。三是炫耀家世。門匾“卿相三才”“龍門良將”“校書世第”等都是以先輩的官職名稱作為門匾。四是教化子孫。如楊姓“清白傳家”。門匾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圖10），記錄著家族的歷史,敘述著先輩的故事,表達宗族理念，并隨著家族的繁衍代代相傳。門匾具有極強的歷史記憶性，當人們瞻仰門匾，回顧家族歷史，記憶中就會構建一幅涉及到人物、事件、空間、時間等因素的場景，門匾再現(xiàn)了客家人南遷的艱辛以及對家族的精神的集體記憶，以此來緬懷先輩們。

3.4 多維敘事空間

圖像具有敘事性，無論是寫實、寫意還是想象的圖像，都可以通過繪畫、照片、影視等方法形象地塑造和臨摹出來[11]。圖像只是敘事對象的外在形象，想真正理解敘事的內涵，必須要給所要敘述的故事語境化?，F(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事件都發(fā)生在一定的空間和語境中，語境是一種主觀行為，受眾在看到圖像敘事時，會進行主觀處理，重建自己的多維敘事空間，將發(fā)生在特定時間的事情保存下來，并形成群體的集體記憶。因而，多維敘事空間是敘事對象具備不同的言語方式和空間類型，形成多元維度的“敘事場景”或為“敘事意境”。尤其在歷史文化的敘事載體下，多維敘事是其整體敘事范式的重要特征，呈現(xiàn)出豐富、交錯的文本與圖像通感效果。在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圖像的多維敘事空間上，從時空視角構建的物性的形式空間為表層敘事語言，給解讀者呈現(xiàn)直觀、具象的敘事空間的言語；在客家宗族的歷史和傳說背后，借助宗祠裝飾藝術圖像的視覺化而突破具象與宗祠載體相互交融，形成更為立體、豐滿的多維敘事空間形態(tài)。顯然，這也造就了贛南客家宗祠建筑的多維文化景象，讓受眾在不同的裝飾藝術圖像中構建出不同的敘事空間[12]。以客家宗祠裝飾藝術中的“?！弊謭D像為例（圖11），它是書法和繪畫的結合體，包含三種吉祥動物，左上方是一個回頭鹿的造型，左下方是一只展翅飛翔的蝙蝠，右上方是一只站立云端的仙鶴，右下方是一個沒有變形的田字。受文化素養(yǎng)、心理特征、物質環(huán)境等因素影響，不同的受眾對于這個福字會構建不同的故事空間。在客家人看來，“鹿”和“祿”、“蝠”和“?！蓖簦Q代表長壽，“福”“祿”“壽”三全，有三星高照之意。田代表客家人以田為根，以農為本，有不變的田才有永恒的福，代表了農耕和生產(chǎn)。以當官的視角看，“鹿”和“祿”同音，祿有俸祿的意思，指當官的人，田表示百姓。鹿望著田，表示當官者不能忘本，否則就沒有當官的福氣。在設計師看來，這個福字結構形式豐富，在不影響認讀的情況下，依據(jù)福字的內容和語境大膽開拓想象空間，增強福字自身的藝術感染力，正是藝術的獨特所在。福字是以空間化的圖像呈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對常人來說，這個福字是過年貼在門前的，寓意順利幸運，對收藏家來說可能福字是藝術品，之所以會有不同的解讀，可能是受眾不同的文化素養(yǎng)、心理特征、物質環(huán)境所構建的不同故事語境影響的。

圖9 南陽世居門匾

圖10 清白傳家門匾

圖11 客家傳統(tǒng)“?！弊?/p>

4 結語

客家宗祠裝飾藝術作為社會倫理和精神場域的媒介，承載著漢民系的客家歷史和魂脈。在敘事上更是通過圖像特有的空間屬性對客家歷史和文脈構建出四重獨特的敘事空間和語言描述。相較于文本語言，圖像的藝術空間更具有傳播性，更有效地的營造宗族精神空間和詮釋客家宗祠的本源。作為其敘事主體的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圖像，具有“禮賢”“崇敬”及“崇尚”的人文藝術特征，是客家思想文化的視覺表達和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媒介傳承。在敘事空間理論基礎下，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圖像敘事演繹的四種典型范式給贛南客家宗祠文化的理解與釋義提供了途徑。整體而言，敘事空間在闡述贛南客家宗祠裝飾藝術的歷史文脈時，更具寫實性、情景性、情感性，能引發(fā)受眾的聯(lián)想與想象，更有利于客家宗祠文化的傳播和民系的文化自信。

（責任編輯：李 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