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瑋琪++李思嘉
“藝術從來都是沒有界限的,不管是西藏還是巴黎,不管是西方油畫還是中國水墨,藝術總能在追逐它的人心中埋下種子,去尋找向往的目標?!薄钚陆?/p>
在北京這座大都市里,每天都有新奇和有意思的事情發(fā)生,這也是李新建將工作室設在北京的原因,他說這是一座能夠讓所有人共生的城市,包容一切,又生機勃勃。
首次來到李新建的工作間,偌大的空間中放著為數(shù)不多的家具,一幅關于珠峰的作品擺在了一進門的位置,簡單的環(huán)境容納著種類繁多的書籍、收藏品以及畫作,這些東西互不關聯(lián),卻又各自安好,就連后院共享一窩的雞和鴨也仿佛融入了這個氛圍,“雞同鴨講”分外和諧。為了節(jié)約空間, 工作室一層與二層之間的旋梯做得有些陡峭,頗有落差感。旋梯下面不遠處就是工作臺,上面堆著層層疊疊的油畫顏料,猶如凝固了時間一般。
空間里畫作無處不在,早年的作品和最近幾年的新作都被擺放一起,如同時間軸線串聯(lián)著作者這幾十年來的心路歷程。其中有不少作品,已經反復修改了很多遍,不是大范圍的修改,而是小地方的處理,是感覺,也是優(yōu)化,就像李新建所說的,每經歷一段時間,他對于畫作的想法就會有所調整。
當然,在這里也有類似于《方尖碑》這樣經典而震撼的成熟作品,作為一種象征,被擺在了門口的位置,讓前來拜訪的友人能夠一目了然:“啊,這里就是李老師的工作室?!?/p>
BM=BIZMODE
L=李新建
BM:所有關于西藏山峰的作品,都是真實的描述對象嗎?還是想象的內容更多一些?L:這些山峰都是真實的,因為我從四川美院畢業(yè)后,1982年就去了西藏,在那邊生活過10年。我覺得西藏的這些山是有神性的,或者說是一種神圣感,有光芒,可以這樣講。但是我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并沒有直接照片化,而是有一定的主觀想法在里面,雖然根據的是實景的樣貌,但是我將遠近、色彩、心情這些元素進行了結合,所以并不是簡單的平面。比如其中的一幅,通過藍色的點綴,去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感覺。說到西藏的這些山,對我來講,山更像是一個圣地,我則更像是一個信徒,每當內心需要平靜的時候,我就去朝圣。不管是峨眉山,五臺山還是別的,山對于我就好像是一種指引,一種凈化,從而獲得心靈上的開悟。BM:拉薩、巴黎、北京這三座城市你最喜歡哪一個?L:我都喜歡,對于藝術家來講,這三個地方并不矛盾。我非常喜歡拉薩,喜歡那里明媚的陽光和自由的感覺,而巴黎則更像是一個目標。當初之所以選擇去巴黎,是因為我覺得一個從事藝術行業(yè)的人,總有一個目標,而那個目標的參照在哪里,你就會想去哪里看看。就像佛教徒要去朝圣一樣,藝術也需要。還有一點特別有意思,所有人都在埋怨北京,所有人都說北京房子貴,但是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問一個藝術家,這一生當中,在哪一個城市待的時間最多?很多人的答案一定是北京,我從西藏來到北京,在北京漂過一段時間,然后離開,之后又回到北京。北京就是有這個魅力,吸引那么多人到這個地方來,而且不管怎么埋怨它,都離不開這個地方。BM:年輕的時候有什么事情是讓你至今印象深刻的嗎?L:我記得上個世紀80年代有一個叫吳文光的拍了一個紀錄片叫《流浪北京》,講的就是北京那幾個藝術家,感覺跟我那時候特別像。按照正常社會的標準,我們的那種狀態(tài)是“另類”的,不正常的,因為沒有單位和工作,是一群“不務正業(yè)”的人。那時候沒有現(xiàn)在說的文青和北漂這么文藝的稱呼,那時候都叫“盲流”,讓人嗤之以鼻。但那時候的人,都是有熱情的。其實北京人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接納一切,所以說北京很瘋狂,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做展覽,都會有很多人來看。我記得那時候我在天安門旁邊的勞動人民文化宮做展覽,當時天安門比現(xiàn)在更開放,也沒有那些欄桿,自行車騎進去到處走,可以放風箏,隨便散步。我當時就把廣告掛在了天安門旁邊的大紅墻上,寫著“西藏”,還是大黑體,當時就覺得有點擔心,怕人家不讓放,但是后來也沒有人管。很多人騎著自行車來看展覽,當時人們的這種熱情是自覺的,只要看到了廣告,就會進來看看,不像現(xiàn)在的展覽那么商業(yè)。BM:對于中國當代藝術,你有著什么樣的看法?L:現(xiàn)在的藝術商業(yè)性太強了,其中一部分年輕人的目標就是趕快掙錢,沒有時間去進行思考上的升華,但是我卻覺得,適當放空自己去思考一些問題,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由于客觀條件,他們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生活壓力大。其實中國當代藝術所欠缺的地方有很多,但是我覺得不管怎樣,它都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發(fā)展,不管這條發(fā)展之路有多么漫長,都是一個必然的過程。讓人們自己去辨別哪些事情可取,哪些又是不可取的。至于現(xiàn)在,我們既不能把它全面否定掉,也不能全部接受。所以,最終中國當代藝術會走向何處?我們說了不算,還需要時間的沉淀和歷史的見證。BM:你覺得中西方藝術在感受上有那些不同? L:中國傳統(tǒng)藝術,實際上有一套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表達方式,跟整個的文明是有關聯(lián)的,西方藝術也是一樣,終究離不開文明的發(fā)展。但是在文化起源方面,卻有很多共通點。從美索不達米亞兩河流域文化的彩陶紋飾和圖案,到中國出土的新石器時代的文物,其實是有一定的關聯(lián)性的。但是后來,因為中西方文化在發(fā)展上面有了各自不同的因素和歷史機遇,所以也就產生了一定的差距。我個人很喜歡范寬的一幅作品《雪景寒林圖》,樹的那種深染,那種密集和力量,讓人覺得震撼。但是它就是一幅很典型的中國藝術作品,因為它所面對的群體不是人民大眾,而是少數(shù)的文人墨客,這點與西方的藝術有很大的不同,在西方藝術中,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的作品,是有著教化眾人的作用,而中國的藝術除了宗教圣地的壁畫以外,其他的并沒有太多。 我覺得這種差異就是責任感,文化到最后,是要承擔一種責任,這也是東方和西方的區(qū)別所在。到現(xiàn)在為止,中國的這種文化責任感并沒有太多,這是個問題。BM:關于你創(chuàng)作的《字偵探》這本書,可以與我們說一說嗎?L:其實這本書至今為止也沒有正式發(fā)行,中間有著很多原因。但是里面的內容,都是非常有意思的。“卍”這個符號,不管是在西方文明還是東方文明中,都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它曾經出現(xiàn)在不同時期的很多地方,包括戰(zhàn)爭、建筑、宗教、繁殖等各個方面,可以說是人類文化發(fā)展當中的一個共同點。而《卍字偵探》這本書,就是根據考古界的所有證據,整理成冊的一本書,里面所有的內容來源都是有事實依據的。至于為什么會整理成書,里面還有點故事。當時的紐約圖書館館長因為種種原因,并沒有將我申請的相關書籍復印件交給我,并且我還是付了費的,一氣之下,我決定自己出一本。之后就開始各種收集材料,那時候很多圖書都是不讓外借和復印的,我就自己畫下來。后來就變成了一種習慣,但凡我所看到的圖案,哪怕是別的資料上有的,我也把它重新畫一遍?!皡d”字這個簡單的符號有很多種變體,在馬王堆漢墓里面出現(xiàn)的帛畫上,“卍”字代表著星象圖里面的一個星座,也就是彗星。中國最有名的數(shù)學家華羅庚也曾經說過,如果以后人類想要往外太空遷徙,“卍”可以作為一個象征,來代表人類與我們自己的文明。所以它后背所隱含的意義是非常多的,這也是我當初要研究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