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黃梅戲《天仙配》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風格特點

張秀麗

摘 要：黃梅戲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它的一些經典唱段久興不衰，廣為傳唱。本文通過對黃梅戲經典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剖析，明晰了其唱腔、語言特點、音樂風格、美學特點，進而解析了其地域文化屬性；探討了《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傳承和創(chuàng)新的意義；總結了《夫妻雙雙把家還》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tài)傳承的典型經驗。

關鍵詞：夫妻雙雙把家還；風格；地域文化；活態(tài)傳承

中圖分類號：J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12-0222-02

黃梅戲于18世紀末發(fā)源于安徽、湖北、江西三省交界的農村，從最初萌芽時的“鄉(xiāng)間小調”到躋身全國五大劇種之列，只歷時一百年多年，因而被稱為“黃梅現(xiàn)象”。今日所說的“黃梅戲”是指以安慶懷寧為中心的黃梅戲，被稱為“懷腔”。《夫妻雙雙把家還》是黃梅戲劇目《天仙配》中最膾炙人口的唱段，由時白林作曲，創(chuàng)作于20世紀50年代初期，原唱是嚴鳳英和王少舫，之后又被韓再芬、熊成龍等戲曲名家演唱過。該唱段是黃梅戲戲曲唱腔專業(yè)創(chuàng)作的范例，因內容貼近生活，旋律的優(yōu)美，成為老少皆宜的戲曲唱段，也是KTV節(jié)目單中點擊率較高的戲曲唱段之一。

一、黃梅戲《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風格特點

（一）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唱腔和語言特點

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那家還》，唱腔清秀、優(yōu)美、典雅，結構嚴謹有序，具有黃梅戲唱腔的“依字行腔”的特點，展現(xiàn)了黃梅戲的“音韻美”，唱詞的語調與音樂的旋律線具有高度的一致性[1]。安慶人日常講話就像在唱黃梅戲，而《夫妻雙雙把家還》中就有幾句既像在唱又像在念白的樂句，如第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旋律起伏較小，近似在用安慶人的語調在念唱，由女生來唱，唱腔甜美，有點像西方歌劇中的宣敘調。該唱段以現(xiàn)代音樂創(chuàng)作方法創(chuàng)編唱腔，使唱腔別具黃梅戲劇種的聲韻特點，同時又展現(xiàn)聲樂曲目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曲調優(yōu)美且易上口，聽著聽著就不知不覺的會唱了。

黃梅戲的咬字特別講究一個字的歸韻，有點類似漢語拼音的拼讀練習。如：“綠水青山綻笑顏”中的“笑”字，要按照x-i-ao慢慢地展開，最后在“ao”字上著重歸韻。整個唱段音域跨度只有11度，幾乎適合任何年齡段的人來唱?！斗蚱揠p雙把家還》富有地方戲曲的語言特征，即“以安慶方言為基礎，唱念都具有安慶人的說話語調”。從唱詞與旋律的“對位”上來研究，絕大多數(shù)唱詞都是“一字對一音”，較少的出現(xiàn)“一字對多音”的情況；“一字對一音”相對于“一字對多音”唱起來要更易上口，也許這正是許多人喜歡唱的原因之一。在唱詞的咬字上，絕大多數(shù)唱詞都是標準的普通話咬字，在個別字上凸顯安慶地方方言的咬字特征。如第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中“的”在這里唱成“di”，而漢語拼音標聲調應該是二聲，這屬于安慶地道的方言特點，在安慶方言中“的”字都是念作“di”。第二樂句“綠水青山帶笑顏”中的“綠”在這里唱三聲“l(fā)u”，“綠”字在安慶方言中有兩種讀音，分別是三聲的“l(fā)u”和三聲的“l(fā)ou”。第三句“隨手摘下花一朵”中的“摘”字讀“ze”。第9樂句“寒窯雖破能避風雨”中的“避”字唱成“bei”[2]。只在個別字上保留安慶地方方言的咬字特點，如“從今再不受那奴隸苦”中的“奴”字就直接唱成“奴”，而沒有唱成安慶方言“nou”。這種保留部分方言咬字的唱法既凸顯了黃梅戲的風格特征，又可以脫離地域限制，讓更多人都能聽懂，以便有利于全國范圍內傳唱。

（二）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音樂風格

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曲調優(yōu)美且簡單、易學，唱段開始采用的是人們非常喜歡的男女對唱的形式。第一句和第三句是女生唱的，只在這兩句的第二小節(jié)做了一下“加經過音”旋律裝飾處理，第一句和第三句的加花處理，不僅保證了旋律的統(tǒng)一性，還保證了其鮮活生動性。男生樂句第二句和第四句則是完全一模一樣的旋律重復。就整個男女對唱部分而言，基本上是：旋律不變，通過唱詞的變化或者旋律的較少變化來演唱，一字一拍，旋律簡單易學。

在唱段最后的高潮部分，安排了兩句復調式的男女二重唱，這種方式有別于傳統(tǒng)的對唱，是一次大膽的創(chuàng)新，有利于推動唱段高潮的到來。在旋律創(chuàng)作上，一改前面對唱部分的旋律的重復，對旋律做了大幅度的調整，但在樂曲結束的最后3小節(jié)又男女旋律一樣，這樣就保證了唱段的統(tǒng)一性和完整性，配合了夫妻間的那種“齊心協(xié)力把家還”的思想感情。全曲旋律起伏較小，只在11度音程內（小字組的b至小字二組的e），符合安慶人的語調的特點，同時也降低了傳唱的難度。在整個唱段的旋律走向和歌詞語調上基本是保持一致的，如第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中的“樹上”就是一個音程的下行，與“樹上”這個詞的基本語調基本保持一致；還有就是“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雙雙”，只是一個下行的二度級進，這也正好符合詞語語調的聲調特點。唱段的曲式結構方整，符合大眾的審美習慣，具有雅俗共賞性的風格特征。

（三）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的美學特點

《夫妻雙雙把家還》這種黃梅戲經典唱段，不同于昆曲、越劇的的柔媚優(yōu)雅，沒有北方戲曲的“凜冽之美”，它是鄉(xiāng)野農人的小夜曲，具有質樸而不失悠揚、世俗、生趣的美學風貌，具有“民間性”的美學特征。第一，它是《天仙配》中的一個唱段，《天仙配》本身就是一個民間傳說，講述了七仙女和董永之間的愛情故事，其最初的唱腔是民間小調，之后又汲取“花鼓調”、“燈歌調”的營養(yǎng)，充分展現(xiàn)民間性的美學特點。第二，它的表演富有生活氣息，模仿的是現(xiàn)實生活?！斗蚱揠p雙把家還》展現(xiàn)的是一種“田園美”，它整個唱段都在中音區(qū)，音域跨度只有11度，委婉動聽，充滿抒情性，如小橋流水。另外，它的題材如同其他的黃梅戲劇目一樣，以“愛情”為題材，展現(xiàn)了男女主人公恩愛情深。

《夫妻雙雙把家還》展現(xiàn)的是一幅傳統(tǒng)農耕社會“男耕女織”式的“夫唱婦隨”的美好田園生活畫面，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一種憧憬。時至今日，人們心中還是向往著這種美好的、簡單的田園生活，這也是至今人們仍然樂此不疲地傳唱它的原因之一。

二、《夫妻雙雙把家還》典型性意義

（一）《夫妻雙雙把家還》不僅是對黃梅戲劇種的傳承，更是一種創(chuàng)新

《夫妻雙雙把家還》在唱腔上、語言上、美學特點等諸多方面都體現(xiàn)了對黃梅戲基本特征的傳承，同時更是一種創(chuàng)新。該劇作曲家時白林先生把西洋復調的作曲技法融入黃梅戲曲調中，創(chuàng)作出具有新意的黃梅戲唱腔，既保留了黃梅戲曲調的特點，又進行了創(chuàng)新。在該唱段的高潮結束處設計了兩句復調式的男女重唱樂句，旋律簡繁結合，相互呼應，行進相間，表達了夫妻間的相互扶助、恩愛有佳的情感狀態(tài)。唱段前面部分是中國傳統(tǒng)民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男女對唱形式，這是對傳統(tǒng)的繼承；唱段最后的男女一句二重唱的設計是一種大膽的創(chuàng)新?！斗蚱揠p雙把家還》運用了現(xiàn)代西方的音樂創(chuàng)作理念，既保留了黃梅戲劇種的聲韻特點，又符合聲樂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極大的提升了黃梅戲劇種的影響力?？梢姡瑐鞒泻蛣?chuàng)新是可以同時統(tǒng)一地存在同一作品之中，二者不是對立的[3]。創(chuàng)新要始終把握一個度，不能脫離戲曲原有的唱腔風格特點，明明是一首京劇唱段，卻絲毫沒有京劇的任何特點，那就得不償失了。創(chuàng)新不是最終目的，創(chuàng)新是為了讓戲曲突破地域限制，讓更多的人都能聽懂并感受到它的美，從而發(fā)自內心地喜歡并傳承下去。

（二）《夫妻雙雙把家還》是地域文化的有效載體

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是皖江地域文化的有效載體，展現(xiàn)了皖江文化的地域文化屬性。皖江文化的中心和黃梅戲的發(fā)源地都是安慶，安慶曾被稱為是皖江文化的核心區(qū)域，素有“萬里長江此封喉”之稱。歷史上安慶曾是一個移民地區(qū)，人們思想觀念比較解放，易于接受新生事物，敢于創(chuàng)新，在《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音樂中就有大膽的創(chuàng)新，即首次運用復調的作曲手法對戲曲音樂進行創(chuàng)作。皖江文化有“以農為本”的傳統(tǒng)文化屬性，是儒家文化傳統(tǒng)的產物。黃梅戲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展現(xiàn)的就是一幅美好的田園生活，它是山野農人的田園牧歌，表現(xiàn)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此外，如前面所述，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旋律語調、歌詞咬字、唱腔等均有安慶地方的咬字、語調的地域特點，是獨具地方特色的地域文化的鮮明代表。

（三）《夫妻雙雙把家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tài)的傳承

黃梅戲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表明它具有一定的文化價值，但這并不表明它不存在生存危機。曾經有人說“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遺產”指的是“死”，是進博物館封存的文化狀態(tài)。其實，像《夫妻雙雙把家還》這樣的經典唱段，是具有極強生命力的，從黃梅戲的產生到傳遍全國，表明它仍具有很強的生存能力，它是戲曲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tài)傳承的一個典型案例。如果所有的戲曲劇種都能像這個唱段那樣，那根本就不用擔憂面臨失傳的問題?！斗蚱揠p雙把家還》音域窄，旋律美，樂句重復較多，易于學唱，有很強的生活氣息，它將黃梅戲的音樂特征與一般歌曲創(chuàng)作規(guī)律性有機地結合，在全國掀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黃梅戲風”，將永載史冊并為人們所傳唱。

黃梅戲經典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是戲曲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tài)傳承的經典案例，它屬于地方戲曲但卻能突破地域的限制在全國范圍內廣泛傳播，深得百姓喜歡，這值得每位戲曲非遺傳承人深思和學習。《夫妻雙雙把家還》受全國聽眾歡迎絕非偶然，是它的風格特點使然，它具有地方戲曲的一些共性，同時又大膽地使用西洋復調的創(chuàng)作手法，符合大眾的審美趨向，更符合聲樂歌曲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通過對《夫妻雙雙把家還》的解析，希望能夠給那些戲曲創(chuàng)作人以啟示，那就是戲劇創(chuàng)作必須堅持雅俗共賞，易于傳唱。

參考文獻：

〔1〕張來敏.黃梅戲《天仙配》的音樂創(chuàng)作研究——以《夫妻雙雙把家還》為例[J].黃岡師范學院學報，2012，（02）.

〔2〕江結寶.傳統(tǒng)黃梅戲語言地方性特征初探[J].畢節(jié)學院學報，2014，（01）.

〔3〕何峰.地方戲曲的社會認同度與審美接受研究[J].合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