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算”、“可算是”的疊加強化探析

吳佳

（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語言學(xué)研究

“可”、“可算”、“可算是”的疊加強化探析

吳佳

（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安徽 蕪湖 241000）

現(xiàn)代漢語中，語氣副詞“可”用于所盼望實現(xiàn)的事成為現(xiàn)實，表達出如愿的意味?！翱伤?、可算是”表示強調(diào)語氣，二者都是通過對語氣副詞“可”的疊加強化而產(chǎn)生的。它們是通過累積疊加的方式形成的。感嘆語氣詞“可”的虛化和增強語氣的需求是形成這種疊加現(xiàn)象的動因，這種疊加具有主觀化的凸顯強化效果。

可；可算；可算是；疊加；強化

引言

現(xiàn)代漢語中“可”作為語氣副詞用于感嘆句中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學(xué)界對于“可”的研究也十分豐富。呂叔湘主編的（1999）《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中對“可”進行了細致的分類，作為語氣副詞，“可”主要表示強調(diào)語氣，程度由輕到重，可以用在一般陳述句、反問句、祈使句以及感嘆句中，①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年，第333頁。本文重點關(guān)注“可”用于感嘆句中的情況。我們注意到“可算”用于感嘆句中時，多表達如愿的意味，與“可”用于感嘆句中表達的意思相近。此外我們發(fā)現(xiàn)，“可算是”也表達十分強烈的感嘆語氣，表達一種如愿的意味。這樣就讓人不禁思考：既然三者表達的意義相同，那它們之間有怎樣的聯(lián)系呢？

本文擬將“可”與“可算”、“可算是”聯(lián)系起來，認為“可算”“可算是”是從“可”表示感嘆語氣的用法中疊加強化而來，并結(jié)合張誼生（2012）對疊加的方式、類型以及后果等方面的研究對“可算”、“可算是”進行分析。最后對這種疊加現(xiàn)象的形成動因進行初步的探討。

一、“可”、“可算”和“可算是”的感嘆用法及特征

（一）“可”的感嘆用法及特征

“可”用于句中表感嘆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多用于所盼望實現(xiàn)的事成為現(xiàn)實，表達出如愿的意味。例如：

（1）你可回來了，真把人急壞了?。▍问逑妗冬F(xiàn)代漢語八百詞》）

（2）這下我可放心了?。▍问逑妗冬F(xiàn)代漢語八百詞》）

（3）見屋里真的沒有外人，他才興奮地說，這一次，我可抓住老孔的尾巴了。(劉醒龍《菩提醉了》)

（4）你可來了，讓我好等啊?。ㄖ袊鐣茖W(xué)院語言研究所《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

從上述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當(dāng)所盼望的事成為現(xiàn)實時，可以在句子的謂語前加上語氣副詞“可”，表達出如愿的意味。其語法形式多表現(xiàn)為“可+謂語+了/啊！”，謂語多由動詞或小句賓語來充當(dāng)，“可”與語氣副詞“終于”表義相近。

（二）“可算”的感嘆用法及特征

由“可”加上“算”構(gòu)成“可算”在現(xiàn)代漢語中有兩個意思，將“可算”分為“可算1”與“可算2”?！翱伤?”是由情態(tài)動詞“可”加上動詞“算”結(jié)合而成，可以看作是動詞短語。其中“可”表示“可以、能夠”的意思，“算”表示“算作、當(dāng)做”的意思，因此“可算1”的意思為“可以算作”。例如：

（5）唐蘭《殷墟文字記》、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可算其代表之作。

（6）佛經(jīng)翻譯方面的大德高僧，最杰出的可算唐三藏玄奘法師。

（7）大概可算一種反面的激勵吧？

（8）聽人說，離我們住處不遠的地方，有個不錯的古城，可算風(fēng)景名勝，名叫克魯亞。（引自尚國文《“X算”的用法特征及詞匯化》）

（9）這種評說，可算一針見血。（同上）

（10）銷售量升至1億2249萬支，在普遍不景氣中可算成績斐然。（同上）

從上述例句中可以看出，“可算1”后可以帶名詞、動詞或小句賓語，在語義上表示“可以算作”。

將“可算2”看作為一個語氣副詞，它常出現(xiàn)在主謂之間，有時也用在小句的開頭，與“總算”意義相當(dāng)，是由語氣副詞“可”加上“算”疊加而成的，其語氣程度比“可”更深。例如：

（11）我不敢睡了，手里拿著大刀坐在火旁等天亮，可算盼到天亮了,外面的東西也消失了。（又見青山《悍卒》）

（12）可算回來了，怎么樣？還順利嗎？（愛打瞌睡的蟲《轉(zhuǎn)角撞到神》）

（13）一邊煽還一邊夸張的嬌嗔：“可算找到你了，站了一天累死了?！保ǜ舯谛⊥酢稇?zhàn)地醫(yī)生在都市》）

（14）許同學(xué)再次抱怨：“可算查完了，要是再來二十四小時，我估計我得發(fā)瘋?！保ǜ舯谛⊥酢稇?zhàn)地醫(yī)生在都市》）

（15）太感謝了，你們可算救了我的駕，我會給你們用左右手各寫一封感謝信的。(王朔《頑主》）

“可算2”與語氣副詞“總算”的意義相當(dāng)，表示經(jīng)過漫長的努力或等待，好不容易實現(xiàn)或達成某個目標(biāo)，主要是用來表達說話人釋然的態(tài)度。從上述例句中可發(fā)現(xiàn)，“可算2”其后多帶動賓短語或是動補結(jié)構(gòu)，并且多是已完成的動作。

尚國文（2013）曾對“可算1”與“可算2”之間的聯(lián)系進行了探討。他從漢語史的角度考察到“可”和“算”共現(xiàn)最早在六朝時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多用來表示“可以計算”之義。明代以后，由于“算”已經(jīng)發(fā)展出“算作、看作”之義，因此可用來表示“可以看作”之義。尚國文認為在反復(fù)使用的過程中，表示“可以算作”的“可算1”可以用來轉(zhuǎn)指“好不容易達成目標(biāo)”的隱涵義，這是一種用過程來轉(zhuǎn)喻結(jié)果，因此逐漸形成了一個新的語氣副詞“可算2”①尚國文：《“X算”的用法特征及詞匯化》，《漢語史學(xué)報》2013年第13輯，第34頁。。作者從漢語史的角度進行考察并結(jié)合認知轉(zhuǎn)喻的理論，看出了“可算1”與“可算2”之間的聯(lián)系，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思考角度。

（三）“可算是”的感嘆用法及特征

“可算是”本文認為是由“可算”加上“是”構(gòu)成。從上文的“可算”分為“可算1”和“可算2”可以推知，“可算是”也分為“可算是1”和“可算是2”?！翱伤闶?”是情態(tài)動詞“可”、動詞“算”與判斷動詞“是”的相加，表示“可以算作是”的意思，可以和“可算1”進行替換。例如：

（16）法顯法師可算是中國僧人到印度參禮佛教圣地，求取經(jīng)典，并得到偉大成就的第一個人。

（17）唐駿在微軟工作了10年，得到過微軟成就獎，可算是蓋茨最相信的人之一。

（18）莊子(公元前約369——前約286年)，姓莊，名周，可算是先秦的最大的道家。

（19）白浩喜歡表現(xiàn)，袁天仲也是這樣的人，他倆湊到一起，可算是“天作之合”。（六道《壞蛋是怎樣煉成的》）

（20）和田一夫幽默地說，和華僑對照的話，他可算是“日僑”了?。航ㄈA、溫鍵鍵《從零到億萬——日本八百半掌門和田一夫傳奇》）

我們將“可算是2”看作一個語氣副詞，多出現(xiàn)于表感嘆的句中。由于其副詞“可”加上“算”和判斷動詞“是”疊加形成。例如：

（21）剛一上線就收到了騎士的私聊：“老虎你可算是上來了，快到議事廳前面來，我都快要被人密死了！”（沉思之虎《網(wǎng)游百戰(zhàn)》）

（22）“可算是回來了呀，”妙水掩口笑了起來，美目流轉(zhuǎn)，“教王等你多時了?！保嬖隆镀咭寡罚?/p>

（23）蘭陵趴我懷里矜持地點點頭，“可算是當(dāng)了回人，字都識不全就出書了，千萬別給妾身留情面，見識見識郎君的手段?！保ǘ嘁话搿短瞥媚腥恕罚?/p>

（24）這一下可算是找到了。（烤糊的地瓜《重裝駭客》）

（25）公孫勝見此，不禁面露笑容?？伤闶强吹皆搭^了。（問天《逼上梁山》）

（26）可算是趕上好機會了，這次終于可以打個痛快了。（金豬《鳳凰涅槃》）

從上述的例句中我們可以看出，“可算是2”在句中相當(dāng)于一個語氣副詞，表達一種經(jīng)過長時間等待或努力，終于如愿的意味?！翱伤闶?”常帶動賓短語，其后常出現(xiàn)完成體助詞“了”，表示動作的完成或?qū)崿F(xiàn)。

從表達如愿意味的語氣副詞“可”，到表示經(jīng)過漫長的努力或等待，好不容易實現(xiàn)或達成某個目標(biāo)的“可算2”，再到表示經(jīng)過長時間的執(zhí)著或等待，終于完成某件事情或?qū)崿F(xiàn)某個目標(biāo)的“可算是2”，語氣強度逐步增強。這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可以用疊加強化解釋。

二、疊加方式和疊加類型

在語言運用、發(fā)展與演化的進程中，疊加與強化現(xiàn)象在各個語言層面都有可能發(fā)生。國內(nèi)對疊加、強化現(xiàn)象的研究也有很多（孫朝奮1994，劉堅1995等），劉丹青（2001）認為疊加是“同詞異類疊加”，即同一詞匯成分以不同的詞性在一個句法結(jié)構(gòu)體中同現(xiàn)，所謂同現(xiàn)是指發(fā)生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①劉丹青：《語法化中的更新、疊加與強化》，《語言研究》2001年第2期，第78頁。。而張誼生（2012）則認為，疊加（superposition）是指在原有表達方式的基礎(chǔ)上再加上相近或相關(guān)的成分，形成一種復(fù)沓或套疊的語言形式。強化（reinforcement）是指在既有表述語義的基礎(chǔ)上再添加同義或近義的內(nèi)容，使某些特定的語義情態(tài)在表達效果上得到強化與突顯②張誼生：《試論疊加、強化的方式、類型與后果》，《中國語文》2012年第2期，第128頁。。張誼生（2012）還指出，疊加是從表達形式著眼的，而強化是就表達效果而言的，兩者側(cè)重點不同。

本文認為語氣副詞“可”到“可算2”再到“可算是2”是一種疊加強化，并擬對其進行詳細地探討，因此動詞短語的“可算1”和“可算是1”行文將不再討論。

（一）“算”的感嘆情態(tài)義

呂叔湘先生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列舉了“算”的8種用法：1.計算；2.計算進去；3.推測，推算；4.算做，當(dāng)作，后面可以用“是”；5.就+算（是）+小句；6.算數(shù)，有效力；7.算+小句；8.算+了③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年，第515-516頁。。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中，“算”有9種用法：1.計算數(shù)目；2.計算進去；3.謀劃，計劃；4.推測；5.認做，當(dāng)做；6.算數(shù)，承認有效力；7.作罷，不再計較（后面跟“了”）；8.表示比較起來最突出；9.總算（副詞）④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年，第1305頁。。在口語中，“總算”有時直接說成“算”，表“終于”義。例如：

（27）我算看明白了。（尚國文《X算的用法特征及詞匯化》）

（28）老白，你帶的這幫兵，我算服了。（同上）

（29）我算真正看到了張家港人的精神了。（同上）

（30）多少次，那些轉(zhuǎn)校轉(zhuǎn)系轉(zhuǎn)專業(yè)的同鄉(xiāng)哥們對他感嘆：“八年了，你不變電話號碼，不變專業(yè)，不變‘A’的成績，不變老婆，我算服了你——馬拉松健將！”（博士主夫《A:葉冠男Y:UN》）

（31）到這個時候，您的茶也算泡好了，溫度也合適，慢慢享用吧。（來自微博）

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算”所表達“終于”的意義，并且用在句中表達一種感嘆的語氣，與“可”用于句中表達感嘆的意義相近。

（二）“可”“可算”“可算是”的疊加方式

根據(jù)張誼生（2012）從共時層面上的分析，將疊加、強化的方式主要分為四種：并存式、累積式、框架式與糅合式。累積式疊加是指在一種并存疊加的基礎(chǔ)上，不斷地重復(fù)疊加。就是在疊加式的基礎(chǔ)上再疊加，步步復(fù)置、層層加碼，形成一種不斷的累積疊加形式⑤張誼生：《試論疊加、強化的方式、類型與后果》，《中國語文》2012年第2期，第129頁。?！翱伤闶恰笨梢詺w為累積式，是由“可”到“可算”然后再加上“算”逐層累積疊加而形成的?！翱伞庇糜诟袊@句中，其表示單純的如愿意味；“可算”也表示目標(biāo)最終實現(xiàn)；“可算是”進一步強調(diào)了說話人表示感嘆的語氣。例如：

（32）“可找到你們了！”東心雷眼睛一亮，放下望遠鏡，對袁天仲說道：“這兩個小子估計就是對方的探子了?！保馈秹牡笆窃鯓訜挸傻摹罚?/p>

（33）他的情緒就格外的高漲，簡直就像吃了違禁藥物一樣的興奮，搓著雙手暗道：“可讓我逮著你了，這回看我怎么收拾你！”（?？菔癄€《龍形徽章》）

（34）長吁一口氣，撲到榻上，“可算能睡在床上了，我這可憐的老腰啊！”（夢夜的天空《和我死去的愛說再見》）

（35）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李俊成暗道：“可算躲開她們了，幸好剛才人不多，不然被其他人看見又是事。”（東門龍飛《韓國娛樂大亨》）

（36）“可算是找著人了。能收留我一晚上嗎？”大漢急忙把我讓進帳篷，笑著沖里頭說：“有客了?！保◤埿』ā妒飞系谝换靵y》）

（37）一跨出家門就在心里嘆一句：“可算是能夠自在一會兒了”。（葉延濱《一首民歌》）

通過上文對“算”的分析，我們得出“算”也有語氣副詞的用法，且與“可”用于句中表感嘆的意思相近。判斷動詞“是”在一般的基本句型中，當(dāng)后面為謂詞或謂詞性短語時，多表示“強調(diào)”的意味。根據(jù)李思旭（2017）認為，在“是”連接謂詞性成分的句中，“是”的謂語中心地位逐漸減弱甚至消失，后面的謂詞性成分成為句子的謂語，于是“是”與前面的成分結(jié)合起來，成為一個意義凝固的整體①李思旭：《三音節(jié)固化詞語“X不是”的表義傾向及詞匯化》，《世界漢語教學(xué)》2017年第1期，第77頁。。因此，從“可”到“可算”再到“可算是”，我們可以將其看作是經(jīng)歷了層層累積的疊加過程。

（三）“可”“可算”“可算是”的疊加強化類型

根據(jù)張誼生（2012），疊加強化的類型雖十分復(fù)雜，但大致可以分為：增強型、兼顧型、補充型以及分述型。從“可”“可算”“可算是”所表達的語氣來看，其應(yīng)屬于增強型。所謂增強型，就是發(fā)話人覺得一種表達手段已經(jīng)不足以表達相關(guān)的語義內(nèi)容，尤其是不足以體現(xiàn)其想要凸顯的主觀情態(tài)，就會重復(fù)使用相近的同義表達手段②張誼生：《試論疊加、強化的方式、類型與后果》，《中國語文》2012年第2期，第131頁。。例如：

（38）小童才念一聲佛，說：“可出來個人了?！保箻颉段囱敫琛罚?/p>

（39）這李寔本來就是一善于逢迎諂諛之人，一聽張廣微的來意，更是喜出望外，心想：這次可算找到孝敬九千歲的機會了，遂滿口答應(yīng)。

（40）“小無，你可算是上來了，現(xiàn)在幫里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你還有幾天才可以過來青龍城??！”（風(fēng)玉竹《網(wǎng)游之逼我為王》）

在例（38）中的“可”相當(dāng)于“終于”的意思，表示說話人等待了很長時間，終于等到有人出來，說話人感到如愿。在例（39）中，用“可算”表示李寔經(jīng)過長時間終于等到一個獻殷勤的機會。（40）中“可算是”表達了說話人急切的感嘆。從這種疊加強化來看，是說話人為了增強說話的語氣，表達自己急切的心情，以及對終于實現(xiàn)的目標(biāo)或事件的表示感嘆。

三、疊加的動因與效用

（一）疊加的動因

1.表達感嘆語氣“可”的虛化

張誼生（2012）認為，漢語中疊加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誘因是，隨著語言的發(fā)展變化，一些詞語的意義會逐漸虛化并會產(chǎn)生更多的用法，這樣就必然會造成這些詞語的信息量降低，所表達意義的強度會相應(yīng)減弱，因此必然會出現(xiàn)重復(fù)的表現(xiàn)形式；說話人通過疊加的羨余的手段，增強語言的表現(xiàn)力，進而達到更加有效和明確的交際目的。③同②，第136頁。

（41）“可逮著你啦！”隨著一聲喝，那個戴紅箍的老頭兒從樹后跳出來得意地指著地對關(guān)山平說：“撿起來。甭廢話?！保ㄍ跛贰督o我頂住》）

（42）“可回來了”玉綺喊了一聲，看到天佑，眨眨眼睛。（葉小嵐《三個奶媽一個爸》）

（43）張飛一腳踹到了桌椅，興奮地大喊：“可算完了，不過，大哥，我們才招了兩個兵?！保ǔ嗷ⅰ渡虡I(yè)三國》）

（44）神仙見此心中不禁一陣高興：“可算沒白來人間一趟?！保ㄏ蜿枴吨袊⒀怨适隆罚?/p>

（45）但他們可算是等到這會兒了，“旅帥你放心，咱一定直入中軍，將金狗將領(lǐng)的人頭給你提過來?！保ê舆叢荨秾⒀罚?/p>

（46）剛才黃石看到寧遠城外后金軍陣形散亂時，他心里的那份激動真是怎么形容也不為過——可算是找到一堆能痛打出氣的雜種了，我一定要把你們扁到爆！（灰熊貓《竊明》）

我們認為“可”表達如愿的意思在發(fā)展過程中有些弱化，有時在句中其所表達的感嘆語氣并不十分突出，如例（41），也可以將例句中的“可”刪去，而原句仍然可以看作表達一種如愿義。而語氣副詞“可算”的意義也是在動詞短語“可算”逐步虛化的過程中獲得的。在表達自己強烈的感嘆以及終于實現(xiàn)目標(biāo)的語境中，說話人加上判斷動詞“是”來表示一種確切的急迫語氣。

2.語氣增強的需求

現(xiàn)代漢語中，語氣副詞“可”具有很高的使用頻率，主要原因之一是其核心語義，即[+強調(diào)義]能夠適用于多種語境?！翱伞钡健翱伤恪痹俚健翱伤闶恰笔侵鸩蒋B加強化的，句中表示如愿的意味“可”在某些情況下不能滿足說話人的需要，另外隨著動詞短語“可算”的虛化，“可算”逐漸成為一種語氣副詞，用來表達說話人一種慶幸如愿的語氣?！八恪焙汀笆恰币粯佣急硎九袛?，“算”的判斷意味較弱，因為“是”表示的是對客觀現(xiàn)實的肯定，而“算”則是對主觀判斷的肯定。說話人為了表達對自己動作行為的肯定強調(diào)，加上“是”來加強自己所要表達的感嘆語氣。

（二）疊加強化的效果

疊加式的基本作用，就是表達效果的強化（effective reinforcement），表達過程中主觀量的增強，是疊加式得以一再出現(xiàn)的最根本動因（張誼生2011）④張誼生：《預(yù)設(shè)否定疊加的方式與類別、動因與作用》，《語言科學(xué)》2011年第5期，第509頁。。從“可”到“可算”再到“可算是”的逐層疊加，使得語義得到了強調(diào)。我們也可以通過對同一個句子，用三者進行替換對比看出所表現(xiàn)語氣強度的差別。例如：

（47）你可回來了，讓我好等??！

（48）你可算回來了，讓我好等?。?/p>

（49）你可算是回來了，讓我好等??！

從上述三個例子中可以發(fā)現(xiàn)從（47）到（49），說話人的語氣是逐漸增強的，表達說話人感嘆的程度也越來越深。這是說話人的一種主觀凸顯與強化，說話人在表達自己經(jīng)過長時間等待終于實現(xiàn)其目的時，認為單靠語氣副詞“可”難以表達出他所歷經(jīng)過程之長，于是選用程度更加深的“可算”。再進一步通過加上表達對客觀事實肯定的判斷動詞“是”，更加凸顯出了說話人焦急、急切的心情。

根據(jù)張誼生（2012），疊加、強化會推進詞匯化。另外通過尚國文（2013）對“可算”的歷史考察，“可算”語氣副詞的意義是由動詞短語“可算1”虛化而來。當(dāng)“可算1”用于主謂之間時，由于主謂成分承載著說話人要表達的核心語義，“可算1”在句中屬于次要表意動詞。處于核心動詞前的動詞性成分常具有虛化的傾向，這樣，核心謂語前的“可算1”語義逐漸虛化，同時帶上了一種語氣的表達①尚國文：《“X算”的用法特征及詞匯化》，《漢語史學(xué)報》2013年第13輯，第34頁。?！翱?算”結(jié)構(gòu)在重新分析及轉(zhuǎn)喻等認知機制的作用下逐步詞匯化，但目前《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還沒有收錄“可算”這一詞條，我們認為其正處在一個詞匯化的過程中。

結(jié)語

本文從語氣副詞“可”的感嘆用法說起，并且將“可算”以及“可算是”也看作是一種表示感嘆的語氣副詞或詞組，進一步認為“可算”與“可算是”是在語言運用過程中通過疊加強化而形成的。依據(jù)張誼生對疊加強化類型及功能的分類，將“可算”“可算是”的疊加方式歸結(jié)為累積式，其疊加強化類型屬于增強型。另外還分析了進行疊加強化的動因，主要有2個方面的原因：1.“可”表達如愿意味的虛化；2.說話人追求更精確表達強烈語氣的需求。最后得出疊加強化產(chǎn)生了主觀化的凸顯強化效果。

An analysis of superposition and reinforcement of"Ke、Ke Suan、Ke Suanshi"

WU Jia

In modern Chinese,modal adverb"Ke"is mainly used for realizing the ends,indicating that something comes true finally."Ke Suan"and"Ke Suanshi"are used to strengthen the tone,both formed by superposition and reinforcement of modal adverb"Ke".They are both formed by cumulation.The phenomenon is caused for strengthening the tone and grammaticalizing"Ke".This kind of superposition subjectively highlights the effect of reinforcement.

Ke;Ke Suan;Ke Suanshi;superposition;reinforcement

H030

A

1009-9530（2017）03-0058-05

2017-03-27

吳佳（1993-），女，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