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會亮 趙 博 譯
過去幾十年,傳記在紀實創(chuàng)作領域發(fā)展壯大,這種文體也在科普創(chuàng)作中呈現(xiàn)。這類傳記的寫作對象由人物變成了事物。傳記的本源是“敘述不同的人從搖籃到墳墓的一生”,如今,傳記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為什么描述羊毛、棉花、絲乃至鹽的書大批涌現(xiàn)并自稱傳記呢???抡J為,寫傳記的過程并不是簡單講述發(fā)生了什么,而是一種人格的完善,體現(xiàn)每個人的獨特之處。但我們要質(zhì)疑,這些新的傳記作品是否體現(xiàn)了個體的獨特之處。在本文中,我們對出版行業(yè)的傳記作品進行分析,并對馬克·科蘭斯基(Mark Kurlansky)的兩本“事物”傳記作品進行案例分析。
雖然埃德蒙·戈塞(Edmund Gosse)將傳記描述為“靈魂的肖像”,但它并不是指一幅靜止的肖像。他補充說傳記是靈魂一生探險的肖像,且從這個意義上說,更像一幅躍動的生活肖像。普魯塔克(Plutarch)甚至聲稱自己就是這樣的肖像畫家。敘述的信息更容易為讀者所認知,這往往被創(chuàng)作者所青睞。鮑爾和克拉克(Bower and Clark)研究發(fā)現(xiàn),當文字以一種敘述結構呈現(xiàn)時,人們可以多記住50%的內(nèi)容。這個數(shù)字令人印象深刻。另一項研究更為驚人地發(fā)現(xiàn),大學生讀者認為傳記語句是最為有趣的。
盡管早期大多數(shù)傳記作者認為傳記的敘述應該是出生至死的簡單線性敘述,例如,博斯威爾(Boswell)就覺得非要等到約翰遜(Johnson)死后才能寫出他那本精彩的《約翰遜的一生》。但其實未必非要如此。而在20世紀60年代末,不斷有人嘗試拓寬傳記的范圍,甚至有些作者認為時間片段式的小說化作品同樣也該算在傳記之內(nèi),比如《伊萬·丹尼索維奇生命中的一天》。顯然傳記的定義開始在擴展,那些在世的人甚至也明確成了傳記的對象,乃至那些相對還年輕的人。
這一特點主要是對人物性格的關注,它更加類似肖像畫的狀態(tài),較少流動性,正如心理學也被認為相對靜態(tài)。約翰遜與普魯塔克都認為揭示人物性格正是傳記的魅力所在?,F(xiàn)代作家也幾乎無一例外認同這一觀點,有人寫道“欣賞傳記佳作,捕捉人物性格”。但是這種觀點確實造成了維多利亞時期傳記作品的泛濫,當時道德導向的傳記發(fā)展到最高點,以至于用其指代所有傳記。實際上,有充分的理由表明傳記在探索人物性格方面的能力較強也是造成其流行的重要驅動力。對于人物性格的興趣通常被認為是人們八卦趣味的反面,但實際上二者恰恰是同一現(xiàn)象的兩個方面:對于他人行為和內(nèi)心世界的本能嗜好。
這種本能至少存在兩個方面。首先,人類有歸結因果關系的本能;其次,需要一個主人公來歸結因果關系。研究表明,即使是無生命的對象也可以做主人公。例如,凱瑟琳·尼爾·帕克(Catherine Neale Parke)認為,約翰遜作為傳記作家成功的秘訣在于他有能力“讓主體對象似乎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一樣”。顯然這做起來并不難。
追本溯源,肖像式傳記中“主人公是什么樣的”這種問題,實際上是“他/她是怎么發(fā)展或轉變成了那樣”。傳記主人公身處窘境或危險境地時,總能激發(fā)讀者身臨其境之感。正如博伊德(Boyd)所說,小說的一個主要功能就在于它可以提供各種情景和模式,供我們在做行動計劃或做出決定時使用。但是如果小說能為讀者提供這些,作為與真實生活或多或少有緊密聯(lián)系的傳記則更能讓讀者有參與感。因此,約翰遜發(fā)現(xiàn)傳記的敘述比小說還要具有吸引力。從這個意義上說,轉變并非只是傳記主人公,還有讀者。讀書療法常常利用傳記作為治療工具,來解決人格轉變、早泄、陰道收縮、怕黑和體重下降等復雜問題。這也顯示出圖書,特別是傳記,確實有顯著能力去影響讀者發(fā)生轉變。然而當前爭辯的問題仍然是——轉變成什么?
歷史學家認為傳記瑣碎而不增長見聞的原因之一,是傳記對軼事的大量使用。這種將軼事看作無關緊要傳言的觀點可追溯到這個詞本身誕生之初。因為該詞直接取自普羅柯比(Procopius)《秘史》一書的希臘語標題Anekdota(對應軼事的英文單詞anecdota——譯者注),原意即為“未發(fā)表”,書中記錄的是有關查士丁尼安皇帝宮殿內(nèi)的粗俗傳聞。然而,亞瑟·本特(Arthur Bent)寫道,“不使用軼事則無法寫出一本現(xiàn)代傳記”。軼事之于傳記的中心地位源于其揭示人物性格的力量,正如雷納(Rayner)所寫,“軼事本質(zhì)上是具戲劇性而又直接的形式,將傳記人物性格中的一面生動而直接地呈獻給讀者”。正如敘述本身,其魅力在于它令人難忘而具吸引力。普魯塔克認為,“一個偶然事件或者玩笑更能展現(xiàn)一個人的性格,遠勝于其贏得戰(zhàn)役的壯舉”。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也將軼事與人物性格的展現(xiàn)聯(lián)系起來,質(zhì)問“沒有軼事何來人物性格?沒有人物性格如何描繪事情”?
傳記的這四個特點不僅能夠對其進行界定,還能夠解釋其獨到的魅力所在,首博爾(Shober)在本刊(本文原刊載的期刊——譯者注)就這一點做了實用的總結。但是從實驗室到圖書館,傳記的受歡迎程度究竟如何呢?居里和布萊恩(Currie and Brien)聲稱傳記在美國紀實類圖書市場上的份額約為10%,英國則約為20%,兩組數(shù)據(jù)均穩(wěn)定且已達到極限,他們以此否認傳記具有持久流行性的這種趨勢。為了對傳記的流行之處所在這一問題進行一點挑戰(zhàn)和深入發(fā)掘,我們分析了從1942年8月至2014年8月美國《紐約時報》刊載的所有最佳紀實類圖書暢銷榜單(圖1)。我們初步將圖書分為以下幾類——傳記/自傳、歷史和自助類,其余圖書混雜為第四類。分析的506種圖書中,近46.2%為傳記或自傳,多數(shù)是以個人為對象的,也有少數(shù)講述一小群確定對象的故事。第二大類則是歷史(16.6%),意料之中關注的都是人類歷史。歷史類圖書與傳記類相比的差別在于,歷史類圖書不太明確和具體地展示人物的性格。包括健康內(nèi)容在內(nèi)的自助類圖書是第三大類的常見圖書(10.1%)。
傳記可能占不到紀實類圖書銷售量的多數(shù),但它是世界圖書市場上絕對受歡迎的一類??纯茨切┎荒軞w入傳記、歷史和自助三大類的圖書可能更說明問題。實際上這些書可以比較容易歸類到政治、幽默、經(jīng)濟/金融、宗教/精神,或者心理學/社會科學——極少有圖書無法納入上述任何一個類別(無法納入的圖書僅36種,占5.7%)。這些“剩余圖書”是一些文獻或咖啡桌書、意見書、兩性、醫(yī)學、天體物理學、旅游、媒體和剩余類別。這些書并不在本文關注的類別之中,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只有兩本書的內(nèi)容與人類努力不甚相關,分別是史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和蕾切爾·卡遜的《寂靜的春天》。
這項證據(jù)趨向支持居里和布萊恩關于傳記的流行度不可能再有提升的論點——但傳記也確實一直很受歡迎。我們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紐約時報》暢銷榜與一本書是否是傳記二者之間存在微弱的非顯著正相關性,相關系數(shù)值為0.55(n=506,p=0.219)。
圖1 1942年8月至2014年8月《紐約時報》圖書暢銷榜(按類別分析)
我們對明顯在標題中表明是傳記的圖書進行了分析,特別是那些與封面標榜不符以及那些不以人或動物為對象而是關于無生命對象的。《紐約時報》暢銷榜上的圖書均不屬此類別,因此我們不得不在更廣范圍尋找數(shù)據(jù)集。為了限定分析范圍,我們利用谷歌圖書搜索引擎,選取了新千年以來(2000—2014年)出版、標題中含有“傳記”的前100種圖書。我們將這100種圖書按照傳統(tǒng)傳記/自傳、非人類客觀存在(或主觀存在)以及其他(主要是關于傳記藝術或傳記集)的方式進行歸類。100種圖書中的8種符合第二類——這些傳記描述的客觀存在五花八門,包括番茄、疫苗、曼聯(lián)和以色列。如果人們追溯回《紐約時報》暢銷榜剛剛發(fā)布的14年(1942—1956年),會發(fā)現(xiàn)僅有1種傳記符合這一類別,即約翰·桑德森(John Sanderson)所著的《斯佩里公司:金融傳記》,該書也是這家公司自己出版的。然而,如果選擇此后的14年(1956—1970年),則會發(fā)現(xiàn)4種該類別的圖書,分別是關于一種原子、物理學本身、一個事件(一次選舉)以及一家機構(“世界上最棒的報紙”和物理學研究所),這些書與如今的“無生命個體傳記”在特征上最為接近了。人們可能因傳記一詞越來越通俗化而排斥這一概念。圖2展示出“傳記”一詞在《紐約時報》暢銷榜羅列數(shù)據(jù)的時期中使用率的起起伏伏,但是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現(xiàn)階段該詞在每10萬詞中出現(xiàn)的頻率與1942年《紐約時報》剛開始公布暢銷書榜單時幾乎一致(基于谷歌Ngram功能分析)。趨勢很明顯:無生命對象傳記是新生的,且正在發(fā)展壯大。
現(xiàn)在的“事物”傳記到底在多大程度上符合傳記的這四個特點呢?我們要查驗該領域最為突出的一位作家馬克·科蘭斯基的兩本書:《鱈魚》和《鹽》?!尔}》一書是從“我”這個詞開始的:
“我在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卡多納的礦城山坡上購得此石。它粉色不規(guī)則形狀的表面,被雨滴蝕刻出深深的弧形缺口。而它那奇異的透明度,如薔薇石英,又似肥皂。正因它溶在水中,且邊緣被打磨得像是用久了的肥皂塊,才與肥皂如此相似?!?/p>
圖2 1942年① 譯文保留原文原始數(shù)據(jù),但譯者認為此處應為1945年至今的數(shù)據(jù)——譯者注。至今谷歌Ngram表格展示的英語中“傳記”一詞的出現(xiàn)頻率
這段文字本可作為偵探小說的開場,而且依照有些認為科學探究實際上與偵探小說的路數(shù)很匹配的說法,這段文字確實符合了一些科學傳播的理論。雖然文本有其強烈的歷史性和敘述性偏好,但也并非不能算是科普作品,因為《鱈魚》和《鹽》都符合自然歷史類別并且完成了描繪、敘述、科學解釋這一基本任務。
對于科學上的鹽和魚的描述性文本(比如學術期刊文章)常常傾向于闡述,但是眾所周知這種方式是最不具吸引力的。幸運的是,這兩本書避開了這種將客觀事物按敘述歷史方式進行闡述的陷阱。采取了一種相似的補償性方案:它們用任何可以找到的軼事作為點綴。正因如此我們聽到了下列敘述:約翰·杰克遜(John Jackson)這位英國探礦者在探測煤礦時不經(jīng)意地摔了一跤,發(fā)現(xiàn)了柴郡大鹽礦;或者是克拉倫斯·伯宰(Clarence Birdseye)本來在加拿大積雪中做鱈魚的實驗,結果卻發(fā)明了凍干保存技術。
雖然鹽和鱈魚可能有類別特征(科蘭斯基的《鹽》開篇就介紹了一段引人入勝的歷史,關于人們在尋找鹽的特征時鹽如何邂逅人的舌頭),但是“事物”傳記如何解決代表性的需求呢?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長期以來,人們對動物故事的興趣為詞典收錄“擬人化”一詞提供了一個理由?,F(xiàn)代最有名的科普作家之一康拉德·洛倫茲(Konrad Lorenz)是一位利用人為力量去塑造動物性格的大師,而且他是懷著教學的目的有意為之。“通過為一只動物立傳,洛倫茲將其打造成最適合廣泛展現(xiàn)他的演化科學不同側面的個體。”但是科蘭斯基沒有這么做,這可能是他的明智之舉,因為一條鱈魚有限的行為不太會讓我們提起興致。相反,他通過一系列不相干的人物故事補償了這一點。
對于轉變的這一特點也是用類似的方式解決的,坦白說,作品中確實有些我們可以受教的道德性敘述。例如,科蘭斯基的《鱈魚》一書中記錄的對北大西洋漁場的掠奪,希望讀者讀到這些內(nèi)容時行為會發(fā)生改變。但仍要重申的是,這種參與性都與外部環(huán)境聯(lián)系在一起——紐芬蘭的漁業(yè)社群和周圍國家的捕魚船。這個例子也同樣避開了焦點問題:我們讀到的是那些群體和其他國家的事情,而不是人們?yōu)碾y性和目光短淺的行為。
轉到傳記的第四個特點上來,科蘭斯基也確實將他的敘事延伸到人類歷史中與鹽有關的一些軼事,比如,甘地(Gandhi)通過與性感女子同眠共枕以顯示對自己獨身誓言的試練,這件事被收錄在《鹽》中,目的在于向讀者展示鹽具有的某些特征正與甘地的這種特征類似。此處提到這則軼事可以說明一件事情,不是指鹽本身的調(diào)味功能,而是指人類軼事確實有深層次的目的:為讀者或聽眾提供重要的社會資料,比如相關狀態(tài)、盟友網(wǎng)絡、生理健康,從而達到了基本的發(fā)展目標。這種功能的實現(xiàn)可能得益于我們可以從有關他人的點滴敘述中獲得快樂——而這正是軼事。
在《紐約時報》暢銷榜上僅有兩部以傳記出現(xiàn)卻并非“人物傳記”的書,它們曾經(jīng)問鼎銷量冠軍。毫無意外地,這兩部書都是關于動物的傳記:一部是貓的傳記,維基·邁倫(Vicki Myron)所著的《小貓杜威》(Dewey);另一部則是馬的傳記,勞拉·希倫布蘭德(Laura Hillenbrand)所著的《奔騰年代》(Seabiscuit)。這兩種動物至少都展現(xiàn)了鹽和鱈魚所缺少的特征——主人公及性格變化——作為馴化的動物,其生活也與人類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人們喜歡那些有關人類或像人的動物的書籍,這一點并不奇怪,但是“與人相關”這個特征可能恰恰就是《紐約時報》銷量榜冠軍圖書的共有特征。我們前文關注的鹽和鱈魚的傳記也加入了諸多人類軼事。這些軼事并不完全符合傳記軼事的定義,因為他們沒有洞察傳記人物的性格,而只是將其作為一些輔助。
大眾科學作品的核心必須是科學解釋,那么這些創(chuàng)作技巧的應用是否給完成科學解釋這項任務造成了麻煩?與之相關的一個問題是為事物作傳記除了增加圖書銷量外是否還有別的價值。這些傳記創(chuàng)作特點是否增加了文本的可讀性和吸引力?從我們之前的分析來看,它們確實很好地做到了:它們在更深層次上吸引了讀者,且好懂、好記、好用——特別是跟那些說明類的圖書相比,比如教科書。
那么前文的分析對有效開展傳記創(chuàng)作的科學主題有什么啟示呢?首先浮現(xiàn)的第一條原則是那些與人類相關的話題最適于創(chuàng)作傳記。例如,卡爾·薩根(Carl Sagan)的《宇宙》(Cosmos)以強烈的傳記結構化的敘述方式展現(xiàn)了宇宙的“一生”。“事物傳記”需要借助人類故事,除去這條大原則之外,還可以歸納出更細的特點,如傳記的哪種特質(zhì)最能夠取悅科普作品的讀者,以及什么話題最適合這種方法。
最后一個問題是應該去做嗎?既然傳記的首要特點就是敘述,那就可以得出這樣一個合理推論:一份文本越是與傳記形式相似,所能起到的科學解釋效果就越小。前文的分析已經(jīng)說明了這種關系的證據(jù)。我們已經(jīng)提到,科蘭斯基在其作品,比如《鱈魚》中相當成功地使用了軼事這種傳記創(chuàng)作技巧。然而這種成功有相應代價:讓讀者從科學解釋這項任務上分神。以至于讀者可能在讀完《鱈魚》這本書之后對于大西洋鱈魚Gadusmorhua(大西洋鱈的分類學種名——譯者注)實際上知之甚少。對于它的分類、習性、起源和生活史的介紹寥寥無幾。
索貝爾(Sobel)《經(jīng)度》一書中兩個人物之間的互動充分展示了這一點,他們分別是書中的核心英雄人物約翰·哈里森(John Harrison)和反派內(nèi)維爾·馬斯基林(Nevil Maskylene),后者是第五位英國皇室天文學家。在《經(jīng)度》中,他們的互動被演繹成一段經(jīng)典的英雄故事,其中牢牢樹立哈里森的主角形象而將馬斯基林塑造為惡棍(公平地說,作者索貝爾欣然確認此事)。為使科普創(chuàng)作與讀者聯(lián)系更緊密而將標題擬人化的做法會招致諸多所謂的“無關科學的人造產(chǎn)物”。作者可能是被銷量驅動的,但是至少理論上這樣做會使兩個目標被割裂:要么全面描述傳記對象,要么全力吸引讀者。問題在于傳記對象不會轉移,或者如艾柯(Eco)所觀察,“用石頭不是文化。石頭只有被扔出去才有更好的賣相。有意思的是,在市場營銷中,書反倒一直被用來給無生命的物體賦予生命”(比如將時尚家居命名為海明威,把海灘浴巾命名為奧斯?。?。
然而正如埃德娜·畢肖普(Edna Bishop)很久之前對于在科學方面使用傳記的解釋那樣,“科學不止包括物質(zhì),還有方法,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這正是力量得以回歸科學傳記而非淪為擬人化之所在??茖W方法是人為的,也是科學自身核心所在,且尚不為人所了解??破談?chuàng)作任務重重,但是這一點至關重要:在這個外行人都認為統(tǒng)計學這門相對純粹而無人造的數(shù)學與“欺騙”這個詞密切相關的世界,幫人們理解好的科學包括些什么。向大眾傳播這類科學的問題并不在于它太過復雜——雖然這個任務的難度也不該被低估。以費瑟斯通和多諾萬(Featherstone and Donovan)為例,他們在1988年開展了一項深度研究,了解外行是如何理解隨機性這個相對簡單的概念的,研究將參與者置于真實的隨機化的醫(yī)學研究情境中。病人可以回憶并描述出很多隨機化的重要因素,比如概率和“盲”分組。但是研究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匀缓茈y領會隨機化這個概念,而且會摻雜著他們自己的再加工后對這個概念作出外行的解釋。人們當然無法想象無窮無盡的科學傳記涌現(xiàn)并幫助非專業(yè)大眾去領會好的科學實踐中那些動態(tài)而必備的品質(zhì),但是至少目前還不存在供給過多的問題。
雖然“事物”傳記提供了一種有力技巧把讀者與不同的晦澀事物聯(lián)系在一起,且明顯有潛力將大眾科普創(chuàng)作的流行度再次提升,但對于讓科學保持本真這一目標,“事物”傳記也造成了很多問題??雌饋磉@一點仍需被高度關注,否則非生命傳記作家的下場,用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的話來說,就是“傳說由叛徒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