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出馬

【摘 要】一提起《紅樓夢》中有治家才能的女性，我們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一定是王熙鳳，她協理寧國府，大展其才，將雜亂無章的寧國府短時間內治理得井井有條。然而，威風凜凜的鳳姐卻并非榮國府最高權力的所有者，在這個龐大的雖衰未敗的家族里，權力的第一把手，乃是賈母。

【關鍵詞】紅樓夢；女性；治家才能；賈母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01-0293-01

“鳳丫頭憑他怎么巧，再巧不過老太太去?！保▽氣O語）賈母聽后竟也不謙虛，接過話茬說道，“當日我像鳳哥兒這么大年紀，比他還來得呢。他如今雖說不如我們，也就算好了?！甭犨@口氣，“少說有一萬個心眼子，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不過”的二奶奶，在賈母眼中竟也只能“算好了”。這話是寶釵當賈母面說的，難免會有恭維奉承的成分在里面，此處且不論。還有一次，尤氏說，“老太太也太想得到，實在我們年輕力壯的人捆上十個也趕不上?！闭f此話時賈母卻并未在場。眾人對這個一直深藏不露的老太太的執(zhí)政能力的評價竟比鳳姐還高，這是不是無憑無據的呢？

當然不是。前八十回中，榮國府的治理權表面上盡在鳳姐手中，但細心的讀者不難發(fā)現，鳳姐的威風其實是建立在賈母的寵愛信任和大膽放權的基礎上的，這份權力是放還是收，王熙鳳說了不算，決定權仍是牢牢掌握在賈母手中。賈母想培養(yǎng)青年人才，就放手叫鳳姐，甚至包括探春這樣未出閨閣的小姐去治理家務，放年輕人去鍛煉，她自己樂得圖個清閑。然而，放權并不意味著交權，更不意味著大權旁落，即使賈家再怎么式微，真正的一家之主仍是這位喜歡“看多多的人吃飯”，喜歡“大家圍坐在一起又親香又暖和”的老太太。

且看賈母于第七十三回偶露崢嶸。

七十三回的賈府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大觀園中治安混亂，中下層腐敗迭生，趁著鳳姐身子不好，“園內的人比先前放肆了許多”，鬧得有些太不像話了。導火索便是寶玉被“一個從墻上跳下來的人唬得顏色都變了，渾身發(fā)熱”（芳官、晴雯語，此處不究其真?zhèn)危┵Z母得知，從閑居的二線瞬間進至一線，全權處理了此事。

老太太開頭第一句話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園中秩序混亂的根本原因，即監(jiān)守自盜。中層管理階層——那些手里有一定權力的媳婦婆子們，尤其是有些來頭的，不僅縱容包庇姑息養(yǎng)奸，還帶頭知法犯法。

老太太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平時耀武揚威的鳳姐此時也只陪侍在一旁，“默無所答”，為了緩解此時的尷尬氣氛，探春出位解釋情況，解釋完后，賈母展開分析，原來這竟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既耍錢，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門戶開鎖買東西找人，既尋張覓李地找人，就可能趨便藏賊引奸引盜，這還不算，這些人都是服侍園內的姊妹們的，倘或對這些女兒們沾帶著產生不好的影響，后果不堪設想。這是典型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所以賈母發(fā)雷霆之怒，“這事怎可輕恕？”

我用四個詞來總結賈母此次的“整風運動”：一查到底，絕不姑息，賞罰分明，果斷干脆。如果套用現代管理學的理論來講，賈母治家也不失為一個經典案例。查得水落石出，賭家三巨頭，都是有些來頭的人：林之孝的兩姨親家，小廚房的柳嫂子之妹，迎春的乳母。賈母立即宣布懲治辦法如下：

一、賭具銷毀，“將骰子牌一并燒毀”。

二、賭資充公，“所有的錢入官分散與眾人”，這等于給那些遵紀守法的下人們的獎勵，效果不必說，自是歡聲鼎沸，人人稱頌老太太的恩德。

三、懲治嚴厲，“將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從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錢，撥入圊廁行內。又將林之孝家的申飭了一番”，一改往日好性兒，嚴懲不貸。

四、殺一儆百，迎春的乳母也是大頭家之一，黛玉等物傷其類，遂一齊向賈母求情，可對于這些昔日賈母最疼愛的孫女們，老太太居然也絲毫不給情面，且硬邦邦地說“你們別管！我自有道理?！币驗椤斑@些奶子們仗著奶過哥兒姐兒，他們就生事……要拿一個作法，恰巧果然就遇到了一個?！泵髅靼装椎仃愂隽藝缿屠碛桑簹⒁毁影佟?/p>

好一個自稱“嚼得動的吃兩口，睡一覺，悶了時和孫子孫女們頑笑一會”的老太太，好一個自謙“老廢物”的史太君，請君細看這一連串的整風措施，無任何拖泥帶水，殺伐決斷，何曾減當年半分？

賈母此舉，具有雙重意義。其一，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整治了大觀園中世風日下的現狀，整頓了日益敗壞的治安秩序；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賈母的這次毅然出山為自己樹立了久被人忽略的無上權威，向賈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講明了一個硬道理，即：在這個家，我說了算。

時至今日，賈母的治家才能還具有很強的借鑒意義，賈母的適時放權和抓權，在管理層一線與二線之間靈活轉換，既避免了長時間專權可能帶來的種種問題，例如下屬的怨言（這也是王熙鳳治家后期出現的嚴重問題），脫離群眾閉目塞聽等等，又給了自己充分的自由空間。筆者認為，紅樓夢中的所有具備治家才能的女性中，唯有賈母一人真正掌握了使用權力的真諦：權不壓身，收放自如。

作者簡介：

張逸?。?990-），在讀研究生，本科畢業(yè)于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法語系，專業(yè)為法語語言文學，研究方向為中法跨文化交際，合作著有《浪漫之旅——法國女性作家的生活與創(chuàng)作》（2016年1月1日，知識產權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