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
【摘要】中國花鳥畫在世界美術之林,以其形式的獨特性,題材的多樣性和思想的深刻性而備受推崇。花鳥畫中包含著豐富的自然意味和審美情趣,表現(xiàn)在發(fā)展歷程、創(chuàng)作客體、寫生傳統(tǒng)、創(chuàng)作觀念之中,在全球生態(tài)文化語境下,必將在未來獲得更大的發(fā)展。
【關鍵詞】花鳥畫 自然 創(chuàng)作
一、前言
中國遠古先民在大自然中為了物種的延續(xù)頑強的生存著,也同時和自然中各種元素發(fā)生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日月星辰、山脈丘陵、江河湖泊、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隨著智慧的增長,先民們開始記錄和描繪大自然中的客觀形象,并逐漸衍生出其審美價值,花鳥畫藝術正是肇始于此,其血脈中的“自然”因子也始終貫穿其中,最終發(fā)展為中國傳統(tǒng)繪畫體系中一個獨特分支。
二、自然之中孕育而生
從考古學發(fā)現(xiàn)中,我們知道石器時代的史前先民已經掌握了最初的繪畫能力,此時并不單純是為了審美的目的,而往往具有圖騰崇拜、自然崇拜的原始信仰的性質,是原始先民對自然規(guī)律的不斷探索的表現(xiàn)。那一時期的巖畫,以及兩河流域出土的大量陶器上、玉器、骨器,都包含著大量動植物題材繪畫,呈現(xiàn)出豐富的花鳥圖像表現(xiàn)形式。
夏商周三代,形成了初步的社會與階級,對自然對象的觀察和描繪,更多的是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這一時期的花鳥圖像,廣泛出現(xiàn)在青銅器、玉器、陶器、骨器上,大都作為裝飾性圖案出現(xiàn)。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百家爭鳴,思想勃發(fā),現(xiàn)實主義傾向在花鳥圖像中逐漸成為主流。這一時期的花鳥圖像,在壁畫、漆畫、畫像石、畫像磚、帛畫等已經表現(xiàn)出高度的裝飾性和寫實性,部分圖像已表現(xiàn)出人與自然之間的密切關系和樸素的自然觀。
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的中國,處于長期的戰(zhàn)亂之中,也為花鳥畫的破而后立提供了契機。當時已有不少畫家開始花鳥題材的專門創(chuàng)作。據記載兩晉南北朝有十位畫家進行過花鳥題材繪畫作品的創(chuàng)作,如顧愷之、陸探微等。
至此,花鳥畫已具備獨立成科的基本條件,因此也就成為中國花鳥畫體系構建的關鍵過渡時期。
三、“自然”表達的多樣化
隋唐時期,花鳥畫已呈現(xiàn)獨立成科的傾向,逐漸擺脫了“成教化、助人倫”的功利目的,而是表現(xiàn)真正吸引人的自然美。《歷代名畫記》等畫史畫論中記載的唐代花鳥畫家就有八十多人。隋唐五代的花鳥畫家追求“妙得其真”的藝術境界,努力塑造自然真實,同時表現(xiàn)出自然的生命力,傳達出一種樸素的自然審美觀。五代時,黃筌和徐熙的出現(xiàn),體現(xiàn)為兩種不同風格的繪畫語言,帶給觀者截然不同的審美感受,密切了花鳥畫與人的關系,開拓了花鳥畫審美意境的表達方式。
宋代是花鳥畫發(fā)展史上最為輝煌燦爛的時代,一方面,宋代花鳥畫對形似的要求更為嚴謹,以“格物致知”的態(tài)度表現(xiàn)自然;另一方面,文人畫的出現(xiàn),加強了主體意識,主張“身與物化”,不拘泥于形似,人與自然在精神層面聯(lián)系變得更加緊密。
花鳥畫發(fā)展到元明清,從藝術思想上徹底擺脫了花鳥畫對“形似”問題的執(zhí)著,而更注重對自然對象的內在本質,人與自然的關系,和自我生命價值的藝術表達。表現(xiàn)在花鳥畫作品上,工筆畫有所發(fā)揚,水墨畫、寫意畫蓬勃發(fā)展,更強調“以形寫神”,注重對自然意境的追求,有強烈的抒情意味,充滿了自然生命的活力和靈性。
四、“自然”的創(chuàng)作客體
自先秦以來,人們通過觀察自然,接觸到四季變化、風雨雷電等各種自然現(xiàn)象,認識和利用自然環(huán)境中的動植物,逐漸形成樸素的自然觀。同時,在中國思想體系中,儒、道、釋也已相繼登場,不約而同的將人視為自然的有機組成,對"自然"的理解終于完整起來。因此,雖名為“花鳥畫”,以別于“人物畫”、“山水畫”,但創(chuàng)作對象或客體絕不僅限于花鳥,自然界中的各種生物形象,及生物之間的關系,自然規(guī)律都屬于花鳥畫的描繪范圍。
宋《宣和畫譜》中記載:“畫譜凡十門”其中有五門屬于花鳥畫的范圍。及至清代《芥子園畫譜》,設有梅蘭竹菊譜、花卉草蟲翎毛譜,記載木本和草本有確切名稱的植物80余種,各類有名稱或類別的動物30余種。
中國花鳥畫所表現(xiàn)出的自然,是鳥獸花蟲在不同的環(huán)境、季節(jié)、氣候條件下充滿勃勃生機的生存狀態(tài)。取天然造化之自然生態(tài),表達自然和諧的審美理想,這是中國花鳥畫重要而獨特的特征。
五、“自然”的寫生
中國花鳥畫中的“寫生”是對景臨摹鳥獸花木等自然物象的過程?!皩懮笔恰皩懳镏狻?,是對真實自然物象的“摹仿”,但絕不是標本式地復制,而是以觀察自然界中生物的天然生存狀態(tài)為寫生對象。宋代曾云巢曾提到:“(籠中觀察)恐其神之不完也,復就草地之間觀之,于是始得其天。”
五代的黃筌和徐熙在創(chuàng)作中都非常重視寫生?!缎彤嬜V》收錄二人的作品中,名稱中包含“寫生”二字的花鳥畫作品多達二十六幅。文征明曾評價黃筌道:“自古寫生家無逾黃簽,為能畫其神,悉其情也”。故宮博物院藏黃筌《寫生珍禽圖》,是一幅純粹的寫生作品,該圖描繪了十二只草蟲,十只鳥,兩只龜,共二十四只動物。這些動物造型惟妙惟肖,即使作為動物的科普圖鑒,也是綽綽有余的。
宋代是最重視寫生的時代。北宋花鳥畫家趙昌,喜歡游歷于巴山蜀水之間,每天清晨一早趁露水未干,就進入花圃中進行寫生,自號“寫生趙昌”。同期的花鳥畫家易元吉,深入荊湖之山川中尋覓猿猴的蹤跡,寫生達到了“故寫動植,無出其右”的程度。宋徽宗趙佶自己作畫和主持畫院時,也非常重視寫生,要求畫院的寫生達到“觀察入微,結構嚴謹,細致一絲不茍”的程度。
宋代之后,歷花鳥畫大家都以寫生作為藝術創(chuàng)作的根基,水墨、寫意花鳥的相繼興起,也從未忽略寫生的價值和傳統(tǒng),而且被后人不斷注入新的活力。元代的王淵,明代的沈周、邊景昭、呂紀,清代的惲壽平、華嵒、任伯年,都是精于寫生,從而成為一代花鳥畫大家。
六、“自然”的創(chuàng)作思想
中國花鳥畫從最初的對自然“妙得其真”的追求,演變到為了表達自身思想感情而“托物寓興”,和不拘于形似的直抒作者胸臆的“寫意”,反映了中國花鳥畫“自然”觀念的演變過程。
魏晉南北朝時,陸續(xù)提出了一些至今仍奉為經典的繪畫理論:“以形寫神”、“澄懷味象”、“六法論”等等,表明此時已經自發(fā)地產生創(chuàng)作者在自然認知中的主體地位。
唐代張璪提出了著名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觀點,通過向自然求“真”表達對自然的理解和感悟,奠定了花鳥畫“寫生”傳統(tǒng)。五代“徐黃異體”的出現(xiàn),已開始對所畫花鳥有所寄寓,花鳥畫終于超越“自然”替代品的時代。
宋代的院畫講求“形似”與“法度”,對自然的觀察細致入微,并藉此體悟自然規(guī)律,探求花鳥形象背后所蘊藏的生命精神和詩情畫意,文人畫的興起表明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主體意識不斷加強。
元明清時期,中國花鳥畫不斷向縱深發(fā)展,以多樣化和個性化的方式,呈現(xiàn)著花鳥畫家自我生命與自然的對話。元代“四君子”題材的盛行表達著淡然出世的無奈。清初的石濤、八大山人借助花鳥畫抒發(fā)生命中的不平。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提出:“手中之竹,不是胸中之竹,胸中之竹,不是眼中之竹”,體現(xiàn)了自然客體與創(chuàng)作主體之間的融合過程。這些藝術形象比自然的客觀表達更加具有生氣,更加典型,從而更有普遍性,也具有了更高的審美價值。
七、結語
中國花鳥畫并沒有一直停留在表現(xiàn)自然美的層面,而是經過演化發(fā)展,逐漸融合了畫家對自身生命,對自然、社會的理解和復雜的感情,造就出藝術化的“第二自然”。在21世紀的今天,全球的意識形態(tài)正在因為生態(tài)危機的壓力而逐漸改變,自然和諧的生態(tài)時代正在來臨。中國花鳥畫血脈中本身就蘊含著豐富的自然意識,有更深厚的基礎順應這種趨勢,必然在未來發(fā)展中綻放出更奪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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