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一會兒就過去了

文◎三元

愛情一會兒就過去了

文◎三元

愛情就是這樣，沒有因果，沒有道理，沒有付出就一定會得到回應(yīng)。我們從中得到快樂或者悲傷，得到改變或者成長。

甲之男神，乙之路人

2015年國慶前夕，蘇峭覺得特別疲倦。她在地鐵上深深淺淺睡過去，直到手機(jī)響了才猛然驚醒。客戶端推送的娛樂新聞老調(diào)重彈，有好事的媒體又跑去問陳坤，“趙薇的新電影《港囧》你支不支持？”大家還在八卦兩年前的時候薇粉們在陳坤的微博上面不停咒罵，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為最好朋友導(dǎo)演的處女作叫好。隨后陳坤在戛納倔強(qiáng)地回復(fù)說：“我就是不愿意被你們粉絲的意愿綁架?！苯又麆h除了好多曾與趙薇微博的互動。

蘇峭有些許感慨。遺憾的是早些年對他們之間感情的欣賞，她記得曾經(jīng)看過的一個訪談，那個文藝死了的男人和那個大眼睛的姑娘拉著手，他說：“我們之間有默契，不用說眼神就足夠?！碧K峭想，就算再默契怎么樣，還是扛不住命運的無厘頭。她理了理自己思緒，覺得悲從中來的情緒不宜出現(xiàn)在蓬勃激昂的晨會上，于是掐了掐自己，心說關(guān)我屁事。

張浩在后面手舞足蹈，他越過欄桿拍了拍了蘇峭的肩膀說：“你是不是睡過站了？”表情認(rèn)真中帶點兒焦慮。蘇峭有點兒愣住，眼光停留在這個樣子非常好看的男生身上，忍不住好奇心開口問：“你知道我要在哪站下嗎？”對方狐疑地盯了她半天，然后才喃喃地說：“你不認(rèn)得我了嗎？我是廣告部新來的張浩呀，我們上周還一起開過會?！?/p>

蘇峭泄了氣，她想，真是的，年紀(jì)大了，不僅僅是對事冷漠，甚至連記憶都開始退化了呢。

這個據(jù)說被譽(yù)為公司里的新男神在被無視之后并沒有生氣，他爽朗地咧了咧嘴：“看你睡得香就沒好意思叫醒你，陪你多坐了兩站。”

硬比軟更有解決力

辦公室里永遠(yuǎn)一派兵荒馬亂，任何時候的廣告部營銷都在焦慮，客服都在應(yīng)承。連行政部的黃總監(jiān)也插進(jìn)來一腳，看蘇峭和張浩慢著步子進(jìn)來，劈頭蓋臉地沖著張浩喊：“你怎么回事啊，新人都沒規(guī)矩了，今天的工資全扣！”聲音喊得有點兒大，蘇峭有點兒不爽，推門進(jìn)去的半只腳又退了出來，回頭看見張浩有些尷尬的臉色，轉(zhuǎn)身朝向黃總監(jiān)，“業(yè)務(wù)部門不是本來就有彈性的工作時間，什么時候變成了遲到要扣全天工資？”黃總監(jiān)措手不及，沒料想平時從不管閑事的蘇峭會為了一個新人與他起爭執(zhí)，面色訕訕，“這是針對試用期員工的，正在考慮中?！碧K峭完全沒理會他的小聲，再次加強(qiáng)了音調(diào)，“那等你考慮好了出臺了新政策再實行吧，沒聽過法無明文規(guī)定不為罪嗎？任意制定規(guī)章畢竟對公司的形象不好?！秉S總監(jiān)被梗了一下，忍了忍，對張浩揮揮手說：“下次注意點兒，進(jìn)去吧?！?/p>

蘇峭回頭看張浩點了點頭，還是面無表情。

冷漠、易怒、彪悍并且潑辣，這就是蘇峭29歲時的樣子，可以為了一點兒小小利益與對方刀光劍影，刺刀見紅，并且堅信硬比軟有更直接有效的解決力。

其實最初的蘇峭也不是這樣，那個時候她剛畢業(yè)，隨著許至西來到上海。那時的她很柔軟，會因為買菜多要一根蔥而臉紅。第一份工作碰到不惑之年的成熟男人某某，他喜歡她，想叫她離開許至西。她義正詞嚴(yán)地拒絕，成熟男人卻并不氣惱，他對蘇峭說：“你這個年紀(jì)最容易犯的錯誤之一就是喜歡苦難，喜歡那些自己預(yù)想的苦難?！?/p>

那是2009年，蘇峭還扎著兩個辮子穿著及膝的長裙。居住在上海的第二年就遭到了許至西的背叛。他倒是坦蕩絕不拖泥帶水，他對蘇峭說，那個女孩兒愛他奔放又熱烈，他抵抗不了那種熱情。蘇峭也沒有拖泥帶水，她當(dāng)時就收拾行李搬到了宿舍，之后她像變了一個人，工作努力，作風(fēng)強(qiáng)悍。

那一年趙薇和陳坤拍了一部電影叫《畫皮》，趙薇演的那個大氣的正室范女子喝下了那杯毒酒，她不是對一個男人失望，而是對感情再也不抱希望。蘇峭很傷心，但遠(yuǎn)沒有到對感情再也不抱希望的程度。為了一段感情而把自己陷入巨大的絕望里，不值得，也沒有必要。

總在拼命的人

張浩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并非沒有動靜，但蘇峭睡得太熟，他便輕手輕腳了起來。直到她茫然地爬起來看了看對面的人。她問：“有事嗎？”語氣又回歸公式化的平仄。張浩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雨傘，“下雨了，看見你加班，肯定不知道?！?/p>

她忽然心里涌上一股溫情，她甚至想，如果這個時候?qū)λπ?，他也許立馬會邀請她吃飯，然后送她回家。速度再快一點兒，他興許會牽起她的手。可是，從坐著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視線和她平齊，他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別給自己找麻煩了，蘇峭。心里的聲音及時響起，簡直就像一部三流電視劇的惡劣配音。

為什么要是這樣的運氣呢？在經(jīng)歷了自己一個人彪悍地擠火車出差，自己修抽水馬桶，自己換燈管，自己拯救自己的命運之后，蘇峭覺得，在這樣的天氣里，和這樣一個還沒有自己強(qiáng)悍的男人去吃一碗牛肉面的選項，實在是對自己苦難的又一次挑戰(zhàn)。

張浩卻不死心，他問：“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拼命？”

“請問作為一個毫無頭緒的業(yè)務(wù)員，你干嘛總是這么高興？或者說，你有什么可高興的？”她惡狠狠地回?fù)?，“難道你準(zhǔn)備30歲還要看人眉高眼低，出門打的都要再三思慮？”

“我只是喜歡廣告，也喜歡和人打交道?！睆埡评侠蠈崒嵉鼗卮鹫f。

“想想那些沒有尊嚴(yán)沒有地位的觥籌交錯，你打算一直做這些毫無意義沒有分量的事情直到你哪天也變成他們中間的一個？”蘇峭有些激動，表情卻充滿了極度不屑。她試圖對張浩進(jìn)行引導(dǎo)，或者說，恨鐵不成鋼。

她猛不丁覺得自己忽然變成了多年之前碰到的那個成熟男人，時至今日，也見不得那些熱愛苦難不懂捷徑的年輕人。她忽然幾乎控制不住喊起來，“你看看自己多少歲了，你還可以有幾年可混？拋開那些卑微和無論做什么都怕對別人不起的姿態(tài)吧，你得有你自己的腔調(diào)，你必須讓跟你合作的人覺得你無比強(qiáng)大，比他看起來、感覺起來的還要強(qiáng)大，你要硬，并且熬不住也要撐著頂下去。”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兒多余，想起許至西曾經(jīng)說她總是控制欲太強(qiáng)，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很緊張。松了松氣，無法抵制的沮喪感涌了上來?；剡^勁，發(fā)現(xiàn)張浩握著她的手，他說：“謝謝你。”

如何哄一個29歲的姑娘

張浩下班時在電梯里碰到蘇峭已經(jīng)是三天后。蘇峭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忍不住關(guān)心。蘇峭垂頭喪氣地回答：“錢包丟了?！睆埡坪逍『⒁粯用嗣怂念^，“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蘇峭忽然氣不打一處來，小刺猬一樣吼道：“別跟我來這套，我又不是18歲的小姑娘，我想買東西，我要買東西，真要安慰我就借錢給我，立刻！馬上！”

張浩毫不猶豫地掏出了錢包遞過去，他笑得溫暖，她迅速翻開錢包，看到里面單單薄薄的600多塊，漲紅了臉尖叫起來，“不夠不夠，那個發(fā)夾要3000塊！”

張浩顯然吃了一驚，小聲說了句“只是個發(fā)夾嗎”，但隨即指了指包里的卡，“沒關(guān)系，我可以取?！?/p>

蘇峭抓著張浩的手一點點往下沉，她被自己可怕的聲音和無法遏制的欲望所嚇到了，但她覺得一定要買那只像王冠一樣的發(fā)夾，此時此刻，她需要這虛無的奢侈來填補(bǔ)自己對于生活最大的無能為力。

張浩用始終柔軟的眼神望著她，可她很明白，張浩可以是她的朋友，她的兄弟甚至她的親人，但永遠(yuǎn)不會是她的愛人。他不是她喜歡的那種人，就像原來她也不是許至西真正喜歡的那種人。

有些人真的很難過得去

新年，公司的周年慶進(jìn)行嘉獎，蘇峭榜上有名，意外的是張浩也上了最佳新人的名單。憑借著出色的外貌和談吐張浩很快有了第一筆生意，并且金額還不錯，他順利轉(zhuǎn)了正，收獲了更多的機(jī)會。晚會上，他游刃有余地和公司高層握手，表情謙遜又不失得意。

蘇峭看著他，也有點兒替他高興。想起那天自己在朋友圈看到許至西和那個女孩兒結(jié)婚的消息，后來在新天地的門口神經(jīng)地握著那個發(fā)夾嗚嗚哭，張浩蹲下來幫她擦眼淚，他說：“我喜歡你?！彼共蛔〉乜薜酶舐曊f：“我誰也不喜歡，你別來喜歡我。”末了，她又說，“不是的，我喜歡許至西，我還是喜歡最初的許至西?！睆埡瓶粗聊撕靡魂嚥耪f：“你說得對，30歲還貧窮的男人真的很可恥?！蹦翘鞆埡迫耘f送蘇峭回了家，但他隱約覺得，自己那種對別人天生懷抱的與生俱來的好感，也許就要從蘇峭這里徹底到此為止了。有時候成長是一瞬間的事，改變也是。

蘇峭難免又想起了許至西。那是他們到上海的第一年，許至西也是因為業(yè)務(wù)出色而受到嘉獎，她也這樣在臺下看著他。

愛情一下子就過去了，有些人卻真的很難過得去。

只是誰都有選擇愛情的權(quán)力。許至西選擇了別人，張浩選擇了她，而她堅持選擇許至西。

愛情就是這樣，沒有因果，沒有道理，沒有付出就一定會得到回應(yīng)。我們從中得到快樂或者悲傷，得到改變或者成長。過不去又怎么樣呢？蘇峭無法在心里裝著一個人的時候去接受另一個人，她還是相信，跟著自己的內(nèi)心走總沒錯的。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