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打餓死癌細胞”的真相

魯青++++王俊聰

就兩位教授的研究來說，后續(xù)還需要大樣本的隨機對照研究。至于什么時候才能成為一種成熟的、常規(guī)的治療項目，還沒有確切的時間。

近來，一則醫(yī)學進展消息“重大突破！癌細胞竟被中國醫(yī)生用小蘇打餓死了”被廣泛轉載。這一說法來自浙江大學腫瘤研究所胡汛教授和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二醫(yī)院放射介入科晁明教授團隊近期發(fā)表在著名國際學術雜志eLife上的一項研究。

在這項研究中，研究團隊在40位晚期肝癌病人身上嘗試了一種名為“TILA？TACE”的治療，有效反應率為100%，初步統(tǒng)計病人的累計中位生存期已達3年半。

消息一出，瞬間在網(wǎng)絡上引起熱議，有人捧，有人噴，而癌癥患者則視為救命稻草，甚至有患者直接從四川、東北飛到了杭州要求接受治療。這個局面是兩位教授不曾料到的。

eLife 是本什么樣的學術雜志

eLife 是一本非常好的科研雜志，由美國著名的霍華德·斯頓醫(yī)學研究中心、德國的馬克斯·普朗克學會、英國的惠康基金會共同資助創(chuàng)立，為非營利性雜志?？偩幨侵Z貝爾生物學獎得主、伯克利大學著名生物學家Randy Schekma。在它的20位資深編委中，有10位是美國科學院的院士。審閱這篇論文的兩位編輯都是國際著名學者。

小蘇打真的能餓死癌細胞嗎

“小蘇打餓死癌細胞”的提法并不科學和嚴謹，容易誤導患者。

喝堿性水確實有益健康，這是公認的常識。好的礦泉水，一定是偏堿性的。但是，堿性水是否有抗癌的作用？這個目前沒有研究。

兩位教授的團隊采用的治療方法是直接針對滋養(yǎng)腫瘤的血管，向瘤體注射碳酸氫鈉（小蘇打），而不是喝小蘇打。把碳酸氫鈉通過腫瘤滋養(yǎng)血管注入瘤體，改變腫瘤內部的pH值。

乳酸陰離子和氫離子的協(xié)同作用，使得腫瘤細胞在葡萄糖很少時非常節(jié)約地利用葡萄糖，在沒有葡萄糖進入的情況下進入“休眠”狀態(tài)，當有葡萄糖供應時即可恢復生長。用堿如碳酸氫鈉來去除腫瘤內的氫離子，就可破壞乳酸根和氫離子的協(xié)同作用，從而快速有效地殺死處于葡萄糖饑餓或缺乏的腫瘤細胞。

TILA-TACE（靶向腫瘤內乳酸陰離子和氫離子的動脈插管化療栓塞術）是在cTACE（傳統(tǒng)動脈插管化療栓塞術）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的治療思路。動脈插管化療栓塞術是上世紀70年代由日本學者提出的，一直沿用至今，確實有療效。但這個治療有一個瓶頸，就是療效不高，尤其是對中晚期肝癌。

TILA-TACE從手術的分量上看，表面上只是加了一點“佐料”（小蘇打），但它具有深刻的腫瘤生物學背景，引入了新的腫瘤死亡機制。若經(jīng)過科學的反復驗證后進一步證實TILA-TACE的療效，便可能替代現(xiàn)行的cTACE術式，使更多患者得到更好的治療，這也是研究的意義所在。

有效反應率是什么意思

有效反應率是醫(yī)學專用術語，簡單說，就是對這項治療有反應的腫瘤所占的比率。如果沒反應，就是無效。

“有效”是對治療的反應的判斷。反應到什么程度稱為“有效”有不同的判別標準。比如RECIST標準是觀察腫瘤大小變化。此次研究中用的是EASL標準，即觀察腫瘤的壞死率，壞死50%以上是“有效”。TILA-TACE治療的腫瘤客觀反應率為100%，所以稱之為“有效”。

兩位教授的團隊后來又做了上百例的樣本研究，其中也有無效的，但總的有效率在90%以上。這是一個小樣本、單中心的研究，是探索性、前沿性的研究。據(jù)兩位教授介紹，他們只是起一個引領性的作用，向大家報告這么一種現(xiàn)象。這只是一個初步的研究，真正的科學需要反復驗證。

哪些病人可以接受TILA-TACE治療

TILA？TACE治療的研究范圍是中晚期的原發(fā)性肝細胞肝癌。這個中期、晚期的定義，不是老百姓口中經(jīng)常提到的以時間為分界的中晚期，而是有嚴格的醫(yī)學標準：腫瘤大于3公分的叫中期，腫瘤出現(xiàn)脈管侵犯的就是晚期。而對于一些已經(jīng)出現(xiàn)腹水、黃疸的終末期患者，目前尚沒有突破，屬于本項治療的禁忌。

能否用于其他腫瘤

雖然目前的研究就是針對原發(fā)性肝細胞肝癌治療，但其原理對大部分實體腫瘤是有普遍意義的。腫瘤生長在不同位置，它的血供條件、能否栓塞都需要考慮，比如腦部腫瘤就不適合做cTACE（傳統(tǒng)動脈插管化療栓塞術），栓塞會造成嚴重并發(fā)癥。

雖然研究的初步結果讓人鼓舞，但還需要更多深入的研究，一項研究有它的邊際效應，隨著日后的推進才能實現(xiàn)在其他癌種的應用。

會產(chǎn)生比較大的副作用嗎

因為采取的是局部化療，所以化療反應很低，遠遠小于全身化療。原發(fā)性肝細胞肝癌極少采用全身化療，因為療效不好同時病人不耐受。兩位教授的研究還沒有終止，目前正在隨機對照研究用化療藥物和不用化療藥物的療效差異，下一步希望能降低化療的副反應。

可以大規(guī)模推廣嗎

就兩位教授的研究來說，后續(xù)還需要大樣本的隨機對照研究。至于什么時候才能成為一種成熟的、常規(guī)的治療項目，還沒有確切的時間。

目前，研究團隊正在對所有經(jīng)過這項治療的病人的情況做一個統(tǒng)計。eLife也希望報告后續(xù)的研究進展。

另外，研究團隊還在做一個工作，看看如果不使用化療藥物，能否取得同樣的治療效果。這項研究中，病人都是接受化療的。如果可以不用化療，對病人來說，就可以大大減輕痛苦和減少醫(yī)療費用。

治療費用會很低嗎

提高療效減少了重復治療的次數(shù)，總體的醫(yī)療費用一定會得到降低。比較大的肝癌腫瘤可能會需要很多輪次的cTACE，但TILA-TACE提高了治療的有效性，可以減少治療次數(shù)，從而減少總體治療費用。另外，小蘇打是一種非常便宜的藥物，并沒有增加原來基礎cTACE的費用。

晁明，浙江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第二醫(yī)院放射科主任醫(yī)師、放射科副主任、碩士生導師。早年曾在美國羅馬琳達大學及日本福井醫(yī)科大學進修學習。從事放射介入工作30余年，擅長動脈性出血急診栓塞治療、各種血管腔內成形和支架植入治療、肝臟腫瘤的精準栓塞化療，在肝癌介入診斷和治療方面有較深的造詣。

胡訊，生物化學博士，浙江大學教授，國家教育部第四批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曾在德國 Wurzburg大學生物技術中心和美國 Mount Sinai 醫(yī)學院做博士后。近五年在多環(huán)芳烴與腫瘤研究中的成果已整理成30篇論文，分別發(fā)表在國際著名學術刊物。他的論文被美國、德國、英國、法國等歐美科學工作者應用300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