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麗 連雪君
摘要: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允許對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同時予以關注,并認為雙方在相應人格特質或行為方面的互動影響,是人際信任建構的關鍵。在簡單梳理信任不同研究視角的基礎上,重點按照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的思想同時從信任者和被信任者雙方出發(fā),首先對其內涵進行了再界定;在此基礎上對社會交換理論面臨的挑戰(zhàn)、典型范例和實證分析策略進行了述評,并對該領域的研究進行了總結和展望。
關鍵詞: 二元視角;信任;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
中圖分類號: F270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9-055X(2016)05-0000-00
引言
信任問題的出現(xiàn)幾乎和人類歷史一樣久遠。對于信任問題的研究,不僅社會學、社會心理學、經濟學等領域對其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也一直是組織行為學領域中深受關注的內容之一。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劇,越來越多的企業(yè)為了適應日趨激烈的競爭環(huán)境,開始放棄與科學管理相適應的“金字塔式”的組織結構,并轉向更加適應信息時代的“團隊型”組織結構。在這種組織結構中,團隊成員之間的信任關系就成為組織高效運行的必要條件。因此,信任問題越來越為實踐工作者和理論研究者所重視,也普遍強調信任關系構建。然而,“高信任”工作關系仍然沒有普遍存在的既定事實,本質上反映了信任構建的難度遠超乎人們的想象。既往信任研究往往默認一個隱含假設——信任在組織中對稱且對等存在,因而對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下信任問題探討相對不足(Yakovleva, Reilly, & Werko, 2010)[1]。這導致學界一直對信任研究處于盲目樂觀的狀態(tài),忽視了在互動過程中信任被建構的重要性。
一直以來,信任研究是從“構建”(Build)的視角來認識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的關系。從語義來看,“構建”是在“構想”層面確立行為規(guī)則,“構”與“建”組成連動式,有“先構后建”之義,語義基本等于“建立”(Build),即“自上而下”建立一種行為關系和規(guī)則要義。在信任研究中,“構建”強調的是信任者中心視角或被信任者中心視角單獨從自身的認知和態(tài)度來確立信任關系?!敖嫛保–onstuct)思想源于認知心理學,并經語言哲學、常人方法學、符號互動論等理論的發(fā)展,確立了社會建構主義(Constuctivism)。①社會建構主義的中心議題是“個體間互動形成一種共同的主體間認知,或一種共同能夠感知的經驗主體間世界”(Berger & Luckmann,1967)[2]。Garfinkel(1967)[3]認為社會秩序(社會關系結構)不是自動地產生于共享意義和社會角色模式,而是在社會實踐的互動過程中被建構出來的,在互動過程中,談話雙方會運用默會的背景知識、認知類型賦予談話的意義和理解的意義,并在互動中的行動者會努力建構主體間的相互印象。從社會建構主義來認識信任問題,強調的是信任共建的辯證性,即信任者-被信任者在互動的過程中確立信任關系,而彼此對信任的認知、情感以及行為,是一種動態(tài)的過程研究視角。因而,建構主義可以將傳統(tǒng)的信任研究從決定論轉向互動論,信任關系從“構建”向“建構”的認知研究轉變,這構成了本文研究的理論基礎。
一、信任研究視角的文獻回顧
綜觀既有文獻,信任研究先后經歷了對稱性信任假設基礎上的信任重要性視角,信任者中心視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視角、靜態(tài)信任和動態(tài)信任視角,并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
(一)基于對稱性信任假設基礎上的信任重要性視角
有關信任重要性的研究一直居于信任研究的主流,如Kramer(1994,2004)[4][5]指出“隨著信任益處證據(jù)的累積,人們對信任的樂觀認識不斷被肯定”。Khodyakov(2007)[6]將信任看作創(chuàng)新雙方“期望收斂”的表征以及有效合作創(chuàng)新的紐帶,尤其當無形資產(Intangible Asset)或非標準信息(Unstandardized Information)在不同創(chuàng)新主體之間傳遞時,信任的作用愈發(fā)凸顯。信任在許多領域被置于核心地位,并在許多領域經常被提到,如建筑行業(yè)、網(wǎng)絡社區(qū)、商業(yè)社區(qū)以及政治領域。原因在于:信任作為一種社會產品或社會資本,越來越得到認同。從宏觀層面看,信任能夠縮減交易成本,孕育跨組織長期關系,提升跨組織關系的預測力、適應力以及戰(zhàn)略靈活性;能夠顯著提高創(chuàng)新效率并帶來出色成果;信任也能觸發(fā)非正式網(wǎng)絡合作和合作創(chuàng)新。從微觀個體層面看,信任能夠敦促開放性溝通、信息共享、沖突管理、組織承諾以及工作滿意度;也能夠防止信任降低所引致的后果——由非生產性行為如過度監(jiān)控或保護性控制所引致的成本、不確定性以及焦慮,進而導致創(chuàng)新失敗。
這些研究幾乎無一例外地著眼于均值信任,認為信任在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穩(wěn)定對稱存在,從而高估了信任的重要性,很少涉及二元視角下信任在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的動態(tài)互動發(fā)展變化。
(二)信任者中心視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視角
在早期的信任研究中,大多數(shù)學者都將信任簡單地視作單維變量。直到上世界90年代以來,學者們更多地傾向于將信任視為多維變量,并基于信任者中心視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視角,展開了較多的研究。
以信任者中心為視角,Baier(1985)[7]將已有信任研究分為三類(信任沖動、折射的信賴、信任文化),且指出通過治理培育信任的可能性,低估了被信任者在信任建立過程中的作用。Coleman(1990)[8]指出信任者可以通過算計過程的信息總量和信息質量來評價被信任者的可信賴性,首次正式強調了信任者的主體地位。只有信任在需要修復的時候,他們才希望被信任者主動地“工作于”信任。McAllister(1995)[9]將信任劃分為認知型信任和情感型信任。Lewicki 和 Bunker(1995)[10]將信任分為計算型信任、知識型信任和認同型信任。相對而言,Mcknight(1998)[11]的研究可以說對信任者的中心地位進行了顛覆性突破,他指出不管被信任者是否值得信賴,信任者都以一種“善意”和值得信賴的方式同他們打交道,可以起到改善被信任者可信賴性的作用。由此,信任研究開始轉變被信任者在信任關系研究中的角色,對信任者中心視角的研究有所扭轉。endprint
在被信任者中心視角下,Das 和 Teng(2001)[12]將信任劃分為能力信任和善意信任兩個維度;Mayer, Davis 和 Schoorman(1995)[13]在整合“信任傾向”和“感知可信賴性”的基礎上重構了信任模型,將被信任者可信賴性劃分為能力、善意和正直三個維度;Farrell等(2005)[14]將信任
劃分為能力型信任和善意型信任兩個維度。然而,上述兩個視角都忽略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的動態(tài)關系。關于信任者-被信任者相互關系視角的研究,近年來隨著動態(tài)信任視角的發(fā)展才有所進展。
(三)靜態(tài)信任和動態(tài)信任視角
從信任的研究方法來看,已有信任研究無非是將信任看作獨立變量和調節(jié)變量(Dirks & Ferrin,2001)[15],這類研究在靜態(tài)研究和動態(tài)研究上有所區(qū)分(Kramer,1994)[5]。
其一,聚焦信任行為(Trusting Behavior)的傳統(tǒng)研究,將信任看作是一種理性選擇行為,如博弈論中的合作性選擇(Williamson,1993)[16]。這類研究在經濟學研究中較為常見,將“行為”這種看的到的事實作為評判是否發(fā)生信任的證據(jù)。
其二,聚焦于信任心理特征(Trust Psychological Effect)的傳統(tǒng)研究,試圖理解人類心理與信任的復雜關系,包括預期、意圖、情感以及意向等(Rousseau,1998)[17],這類研究與社會心理學的信任研究相符。該研究方向主要關注信任的前置因素,認為信任是依賴和身份認同的結果(Ouchi,1981)[18]。
聚焦于信任行為的研究,經濟學家希望通過具體事件考察信任是否真的發(fā)生,這是一種相對靜態(tài)的研究方式,其結論最為豐富,且結論之間具有較高的一致性,如提高工作滿意度、工作績效、工作效率、創(chuàng)新行為等;而聚焦于信任心理的研究,社會心理學家希望能夠反映具體信任行為發(fā)生的心理機制與過程,這是一種相對動態(tài)的研究方式,因為受制于定量研究的發(fā)展,顯得研究不足。這兩類研究分別代表了不同的方法論觀點,也隱含了靜態(tài)信任研究向動態(tài)信任研究的轉變趨勢。
然而,近年來研究者也逐漸意識到,一方面,在信任研究中單方面重視信任者或被信任者的視角是不完整的;另一方面,僅基于某一時點的靜態(tài)信任研究也無法反應信任本身動態(tài)變化的特征,而且只重視相互信任是不現(xiàn)實的,以均值測量法反應人際信任是不符合實際的。這些研究都可能導致對信任過程的理解過分簡化,從而高估信任在工作場所的正面作用(Ferrin & Dirks,2003)[19]。為此,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把信任概念化為分散在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等特定社會系統(tǒng)成員之間的一個更微觀的互動過程(Serva, Fuller,& Mayer,2005)[20],以便洞察信任的發(fā)展變化過程。因而,從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動態(tài)交互視角出發(fā)探討信任問題,逐漸成為微觀組織行為領域信任研究的一個前沿和熱點。
為了更深入地認識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動態(tài)的理論內涵和最新研究趨勢,本文將首先對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下的信任內涵進行再界定,然后從作為其理論基礎的社會交換理論面臨的挑戰(zhàn)、研究范例和實證分析策略三個方面分別對現(xiàn)有研究進行述評,文章最后對該領域研究進行總結與展望。
二、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下的信任內涵再界定
常見的“我信任你”,意指“我認為你某些方面值得信賴”,本質上暗示了某種“關于你我封裝的興趣”,即“我認為你有興趣做某事,而這件事情也會符合我的興趣”。這意味著需要從二元視角來考慮“一對”人際信任關系的建構過程。
Sitkin 和 Roth(1993)[21]認為信任可以總結為四類基本特征:(1)信任是一種個人特征;(2)信任是一種行為;(3)信任代表一種情境特征;(4)信任是一種制度化安排。Mayer等人(1995)[13]將信任概念總結為信任者基于被信任者做出某種行為的積極預期,而愿意接受一定的風險去相信被信任者。
綜合而言,信任概念研究中較為一致的意見在于:首先,信任是從信任者到被信任者,即行為意向是從信任者出發(fā),并非被信任者。信任行為的發(fā)起者是信任者,而可信賴性對應被信任者。第二,不確定性情境是信任存在的前提條件,由于信任往往基于一定預期或意愿,只有在不確定性情境下,信任才是需要的。
然而,有關信任是否具有情境依賴性存在較大爭議。Coleman(1990)[8]主張信任依賴于特定情境,即“A 信任 B在D情境當C發(fā)生的時候”。對此,Mayer等(1995)[13]也表達了贊同觀點。他們認為特定被信任者(如被信任者能力、善意以及正直)雖會顯示穩(wěn)定特征,但情境卻創(chuàng)造了信任的動態(tài)復雜性,是信任不同于信任行為的主要原因。因為信任是一種總體評價,而信任行為則是在具體特定情境中發(fā)生的。但Dietz 和 Den(2006)[24]卻未置可否,他們認為如果信任具有情境依賴性的特征,為什么對“當一個人產生信任感后,不管這個人在什么場所都去信任”而無法做出解釋。
關于信任是否具有情境化的爭議,促使研究者聚焦到兩種收斂的信任定義路徑,并致力于從動態(tài)情境來再界定信任內涵。這兩種路徑分別為,信任是對被信任者意圖行為的積極預期,往往立足于被信任者;信任是信任者暴露自身弱點的積極意愿,往往從信任者出發(fā)。過往的研究常常忽略積極預期和信任意愿二者的區(qū)別,將可信賴性、積極預期、信任意愿等視作相同概念,在研究中一律采用信任來代替。這其實是有問題的。
綜上,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下的信任內涵在于,首先,信任應該置于信任者-被信任者共存的二元情境;其次,信任者的信任意愿以及被信任者所應該對信任者兌現(xiàn)的積極預期將呈現(xiàn)動態(tài)互動;最后,信任將在這種動態(tài)互動過程中被建構。本文對二元視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的探析是基于這一內涵基礎上展開的討論。endprint
三、社會交換理論面臨的挑戰(zhàn)
Blau(1964)[25]指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可以被界定為一種交換關系,或為物質交換或為情感交換。有效的社會交換關系不僅有助于實現(xiàn)互惠,同時也傳遞互惠的責任;如果社會交換關系受到影響,將直接影響社會交換的數(shù)量和質量。
信任本身的關系屬性,使很多研究者認為信任本質上與社會交換關系無法區(qū)分(Blau, 1964; Cropanzano & Mitchell, 2005; Whitener, Brodt, Korsgaard, & Werner, 1998)[25][26][27]。信任一直以來被看作社會交換的重要前提(Blau,1964)[25],信任獲得也同時被看作是社會交換的結果(Ayree, Budhwar, & Chen, 2002)[28],或社會交換的附加價值為信任(Blau, 1964)[25]。Dirks 和 Skarlicki(2009)[29]從社會交換視角解釋了同事信任如何影響績效,指出只有當彼此信任的時候才會分享資源,信任才能對績效發(fā)揮作用。因而,良好的信任關系往往要求較高的均值信任水平或信任對稱水平。
然而從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來看,A信任B并不意味著B也信任A,A對B可信度的評定一般不等同于B對A的可信度評定,二者之間往往存在斷層(Gap)問題(見圖1)。圖1顯示,當A對B發(fā)出一個信任行為后,B也會反饋一個信任行為,而該反饋行為緊密依賴B從A感知到的信任水平。這個感知過程往往受制于人的有限理性、信息不對稱等約束從而無法避免斷層的發(fā)生;其次,二元信任的互動變化過程也體現(xiàn)在信任的積累和消耗過程,即有的個體體現(xiàn)為相對快速的信任建立且相對較慢的信任消耗,而另外一些個體則體現(xiàn)為相對緩慢的信任建立且相對快速的信任耗散。二者之間的差別也會體現(xiàn)為信任的差異水平,進而導致信任雙方的斷層問題。因而在這種情形下,由于B 極有可能誤解A的意圖而錯失對A的互惠責任,使得社會交換理論面臨挑戰(zhàn),社會交換理論所要傳遞的互惠需求有可能被打破或延遲。
由此不難看出,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的研究,核心在于通過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的良好溝通和互動,有效降解潛在的斷層問題;在此基礎上,社會交換才會變得更順暢,社會交換的數(shù)量和質量才可能得以保證。
四、二元視角下的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
在人際信任活動中,信任者也可能是被信任者,被信任者也可能是信任者,從完整的信任過程來看,信任者和被信任者都是其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他們之間良好的互動是積極信任關系建構的關鍵。
二元視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的一個可能方向是,首先開啟二元視角的信任,清楚區(qū)分信任者和被信任者,進而清晰辨別信任傾向、可信賴行為、信任等之間的關系。如Ferrin, Bligh, 和 Kohles (2007) [31]從自己(Own)和他(Other)的視角研究了二者在信任、監(jiān)督、合作方面的互動過程。De Jong, Van der Vegt 和 Molleman(2007)[32]從資源依賴的不對稱性角度切入,對單方向信任水平的建立作了研究,由此開拓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信任的“無方向”朝向“有方向”的進展。
二元視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的另一個可能方向是,同時考慮將信任者的人格特質和被信任者可信賴行為納入同一個分析框架,探討他們基于跨時間維度,對雙方相關結果變量的個別和聯(lián)合影響。如Dirk 和 Ferrin (2002)[33]借助元分析討論了信任者信任傾向和被信任者可信賴行為(能力、善意和正直)在信任發(fā)展中的階段性作用,指出信任傾向在信任發(fā)展的早期更具重要性,而能力、善意和正直在信任發(fā)展的后期更被看重。其中,善意和正直相對能力,成為維護信任長期發(fā)展的核心要素。Yung-Kuei Huang 和 Lingzhi Guo (2009)[34]采用跨時間維度方法,研究了信任前置變量在不同時間對信任結果的影響。
此外,二元視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還有的一個可能方向是,同時考慮將信任者的人格特質和行為與被信任者的人格特質和行為納入同一個分析框架,探討他們對雙方相關結果變量的個別和聯(lián)合影響。如Becerra 和 Gupta(2003)[35]從二元視角,將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個體特質以及所處的組織特征作為前置變量,研究二者溝通頻率對信任者感知到被信任者可信賴性的影響。Gill, Boies 和 Finegan,(2005)[36]也作了類似的研究。Zolin, Fruchter 和 Hinds(2003)[37]基于跨時間維度,按照信任的輸入、過程和輸出模型,從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互動影響角度,對信任的發(fā)展演化特征進行了研究。Yakovleva, Reilly 和 Werko(2010)[1]的研究則主要關注了信任者信任傾向和被信任者感知可信賴性(能力、善意和正直)在角色效應和伙伴效應中的不同作用,以及角色效應和伙伴效應在不同工作環(huán)境下(虛擬或面對面)可能的影響,從而為信任在二元關系中的互動探索提供了啟發(fā)。
因此,單方面、靜態(tài)強調信任者的信任傾向或被信任者可信賴行為并不能確保信任向對稱性發(fā)展。然而,以往研究卻大多單方面探討信任者信任傾向對信任關系的影響,認為積極信任傾向的信任者在陌生關系中更容易建立信任關系(Zaheer & Harris,2006)[38];或從靜態(tài)研究視角,基于某一時點測量信任者的信任水平或被信任者的感知可信賴性,忽略了信任的動態(tài)交互過程,因而最終影響對信任關系建構研究的結果準確性。
這方面的原因在于,社會心理學家所關注的信任成因以及信任的發(fā)展變化過程,由于定量研究的發(fā)展不足,特別是跨截面數(shù)據(jù)在信任研究中的不足,嚴重制約了信任動態(tài)理論研究成果的發(fā)展。特別是,關于信任動態(tài)交互結果如何影響信任本身變化,以及變化了的信任如何影響績效產出,我們還知之甚少。因此,基于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的研究對新的研究將產生重要的影響。endprint
五、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的實證分析策略
在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下,信任研究同時關注信任者-被信任者雙方各自的人格傾向或行為,這些因素之間的動態(tài)交互作用最終決定信任者-被信任者對稱信任水平發(fā)展的結果。這一視角下,可以借鑒Vanneste和Puranam(2010)[39]的研究(見公式(1))來展開相應的實證研究。
該公式假定:信任者 A試圖介入與B的關系,而B的可信賴性不可知。在初始階段,先控制B的可信賴行為不隨關系變化,之后釋放該控制變量。由于B的可信賴行為不可觀測,信任者 A只能主觀賦予B一定的可信度Pt,Pt也被稱作A的感知可信賴度,Pt隨信任者 A所獲收益At的增加而增加,相應地Bt也隨1-Pt的增加而增加。由此信任者與被信任者的損益關系可表達為:
進一步從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來解讀公式(1),可以發(fā)現(xiàn):
在關系初始階段,信任者 A沒有關于被信任者 B任何可信賴信息,只能依據(jù)人際之間的平均信賴水平來估量初始信任密度(Rotter,1967)[40]。這一初始信任密度概率為Pt,且被信任者在關系發(fā)展的第一輪交互中通常表現(xiàn)的較為可信。一旦信任者 A與被信任者 B開始互動關系,信任者 A就可以獲得關于B的直接信息,也即信任者 A對被信任者 B的了解會越來越充分(Shapiro, Sheppard, & Cheraskin,1992;Lewicki & Bunker,1995)[41][42]。如果P*是被信任者的真實可信賴性,那么A與B的關系將是一個相互學習、無限接近P*的過程。由此,雖然對信任者的判斷未必能達到真實準確,但至少趨于準確,這即為一個信任周期。
該公式(1)所內涵的信任互動規(guī)律在于:
規(guī)律一:糾正初始偏見規(guī)律。信任者對被信任者的信任傾向無非是悲觀、無偏見、樂觀。一段時間之后,信任者總歸會糾正對被信任者的信任偏差。這樣一來,持悲觀傾向的信任者信任水平可能表現(xiàn)為提升,而持樂觀傾向的信任者信任水平調整之后可能表現(xiàn)為下降,只有無偏見者在整個信任關系中保持穩(wěn)定信任。因此,信任水平提升與否,與信任者信任傾向有很大關聯(lián)。
規(guī)律二:認同規(guī)律。對于被信任者,對信任者的認同會使其自覺調整自身可信賴行為。因此,假設認同發(fā)生在工作場所的被信任者身上,無論被信任者能力提高還是未提高,被信任者的善意總歸會增加;假設感知可信賴度也在不斷調整,這意味著信任者必然要調整其信任水平。當然,被信任者對信任者越認同,相應的可信賴行為提升速度也越快。因此,被信任者可信賴行為與信任水平是一個相互影響的正向作用過程,如A信任B,B的認同結果是B表現(xiàn)得更可信,同時也信任A;B不信任A,A的認同結果是A表現(xiàn)得更不可信,同時也不信任B。
規(guī)律三:關系價值改變規(guī)律。所謂關系價值改變是指信任者或被信任者從信任關系中所獲收益增加或減少。如果信任者和被信任者介入的是不同情境,關系價值發(fā)生改變,即使感知可信賴性沒有變化,信任結果也會發(fā)生變化,這使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常常不能及時作出應對,因而在某種程度上會加劇信任不對稱。因此,關系價值改變主要表征信任關系的情境屬性,情境變化會帶來信任水平的變化。導致信任水平變化的情境,也可以定義為不可信行為導致的潛在損失,或值得信賴伙伴所帶來的潛在收益。外部變化諸如改變合作伙伴、改變對關系價值的投資等,都會引起關系價值變化,也都可以稱作情境變化。這樣一來,當關系收益增加,則提升信任水平;當關系收益減少,則降低信任水平。關系價值改變將引起信任水平的變化,但使信任評估相對遠離感知可信賴性。
規(guī)律四:基于信任的選擇規(guī)律。按照公式(1),當出現(xiàn)Et(R)<0的情況,信任水平表現(xiàn)為降低或終止,這是基于信任基礎的自篩選規(guī)律。從關系持續(xù)長期來看,被篩選后的合作伙伴都應該為值得信任的,不被信任的合作伙伴早已被剔除。也同時表示關系持續(xù)期越長,信任水平也將越高,因為持續(xù)合作關系的伙伴都是相互信任的。這四大信任規(guī)律具體如表1所示。
進一步運用Maple 13 軟件可繪得如圖2的三維圖。在圖2所示的水平面上,沿左后角到右前角的對角線表示A和B在都選擇信任時的收益相對均衡,而另一對角線則表示兩者信任程度不對等情況下,收益的差異性。由圖2所示的曲面可以看出:(1)曲面沿相對均衡的對角線呈U形,并且左邊沿對角線上升相對右側快速,表明信任收益在不同信任水平取得均衡對最終信任的關系價值影響有所區(qū)別,具體表現(xiàn)為當雙方信任程度同時較高時關系價值最佳;(2)曲面沿顯示差異的對角線呈倒U形,說明信任雙方只要任意一方的信任水平高于另一方,信任雙方的關系價值就隨信任水平差異的增大而變差。因此相互信任的收益相比較單方信任或不對稱信任的收益要大。因此相關實證研究策略的一種方向是,發(fā)展測算單邊信任或不對稱信任的方法,比較差異性信任和均值性信任對結果變量的影響效應;或者對造成信任差異的“斷層問題”的前因、結果變量及相關作用機制方面進行集中研究。
此外,由于在二元互動視角下,信任者和被信任者是不可或缺的兩個方面,其各自的特質和行為都可能影響到最終的信任建構結果。因此,相關研究在實證分析策略的另一個方向在于,可以借鑒以往對稱信任研究方法中采取的均值信任,加入不對稱信任的調節(jié)影響;或者基于跨時間維度,研究T1時間A對B的信任水平和從B感知到A的信任水平,如何影響T2時間A對B的信任水平,以及B對A信任水平和感知可信賴性。主要突破在于從時間維度探討T1時間信任水平如何影響T2時間點的相關變量和聯(lián)合影響,有必要聚焦“互動”的跨時間維度設計和測量。
六、總結與展望
在當代動態(tài)變化的工作環(huán)境中,基于二元視角、跨時間維度的方法為推動信任者-被信任者動態(tài)互動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提供了深刻的理論啟示。它允許對信任進行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的解剖,同時關注信任者的特質和被信任者的可信賴行為等因素,且從時間維度探討這些因素對自身以及信任關系的動態(tài)影響,從而積極響應了Harrison, Lin, Carroll, & Carley(2007)[43]關于動態(tài)信任研究的號召。然而,從既有文獻來看,這方面的研究尚未成熟,至少存在以下三個理論或實證問題迫切需要學者們進行系統(tǒng)、深入的探討。endprint
首先,明確究竟哪些信任研究可以從二元互動視角進行探討。信任研究在微觀人際層面有明確的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當擴展在團隊或組織層面,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內涵也將延伸。因此,未來的研究有必要進一步判斷究竟哪些信任主題適合從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進行探討。鑒于社會建構主義理論所影射的人際互動論以及信任研究強調二元互動的趨勢,未來可以嘗試圍繞信任者-被信任者雙方在某些重要人格特質或個體行為方面的互動影響展開研究,而研究的環(huán)境可不局限于“面對面”團隊,也可以向快速組建團隊或虛擬團隊擴展。從這個意義上講,以往靜態(tài)信任研究和對稱信任研究的的基本內容都可以作為二元動態(tài)視角下的研究內容。相信加入了時間維度和互動視角,在結論方面會有更新的發(fā)展,今后的研究尤其應該在這方面進行廣泛而深入的挖掘。
其次,拓展前因、結果變量及相關作用機制方面的研究。建立在對稱性信任假設基礎上的已有研究,在前因、結果變量和相關作用機制方面已經取得豐碩成果。然而,從二元動態(tài)互動視角來看待信任者-被信任者的信任建構過程,不能忽視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間的感知斷層問題,在此基礎上,有必要重點考察“斷層”的前因變量以及“斷層”與其前因、結果變量之間關系的中介和調節(jié)因素。另外,現(xiàn)有關于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視角的研究集中于個體層次,探討個體變量之間的關系及相關作用機制。這要求今后相關實證研究尤其要在分析層次上突破單一的個體層次,在其他分析層次上也要突出從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互動視角進行探討。
再者,進一步明確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動態(tài)互動研究中“互動”的跨時間維度設計和“斷層問題”的操作化及測量問題,并相應發(fā)展更完善的實證分析方法。一般而言,在二元互動視角下,基于某一時間點分別測量雙方在特質、認知和行為方面的差異,僅表征了信任互動的始點或結果,應該將這一差異用于預測下一時間段對信任的影響,以及信任最終實現(xiàn)穩(wěn)定狀態(tài)的演化過程。
最后,仍需指出的是,從二元視角開展信任者-被信任者的動態(tài)互動研究,既是從雙向視角整合信任者和被信任者這兩個方面的新嘗試,也是向捕捉信任本身脆弱且動態(tài)變化特征的一次回歸,符合社會建構主義由決定論向互動論轉變的基本定論。目前二元互動信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西方,國內相關研究還較少。今后研究者可以圍繞以上三個主要問題展開細致、深入的理論思辨和實證考察,以進一步發(fā)展和完善信任理論體系,將信任研究推向貼合實際、提供合宜指導的層面,實現(xiàn)信任關系“構建”向“建構”的認知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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