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梅丸治愈疑難眼病2例

趙丹丹，高健生，楊薇，張麗霞，楊海靜

烏梅丸治愈疑難眼病2例

趙丹丹1，2，高健生2，楊薇2，張麗霞2，楊海靜2

厥陰??；烏梅丸；眼病

“厥”的定義：《傷寒論》337條：“凡厥者：陰陽氣不相順接，便為厥。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分析原文：“凡厥者：陰陽氣不相順接，便為厥”是其病機?！柏收?，手足逆冷是也”是其主癥。從《傷寒論》326條：“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可知，厥陰病的臨床表現(xiàn)有：（1）消渴；（2）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饑而不欲食，食則吐蛔；（3）下（之）利不止?！秱摗?40條：“病者手足厥冷，言我不結(jié)胸，小腹?jié)M，按之痛者，此冷結(jié)在膀胱關(guān)元也?！闭f明：除消渴、蛔厥、久利3種情況外，烏梅丸還可主治伴手足逆冷的尿頻或小便不暢等情況。

厥陰病主方：烏梅丸?！秱摗?38條：“蛔厥者：其人當吐蛔。令病者靜，而復時煩，此為臟寒。蛔上入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其人當自吐蛔。蛔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說明烏梅丸既溫臟安蛔，又可治療久利?！秱摗?38條：“（臟厥）：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者，此為臟厥，非為蛔厥也。……臟厥者死，陽氣絕也……?！必赎帪閮申幗槐M，為由陰出陽之節(jié)點，若陰陽氣不相順接，則陽氣難出。臟厥者死，陽氣絕也。厥陰病還可見其它癥狀，如巔頂疼痛、口干、心煩失眠及躁動不寧等寒熱錯雜癥狀。

現(xiàn)在我們常常將“烏梅丸”方視作為治療蛔厥的專方，存在認識上的片面性?！盀趺吠琛痹臼侵委熛?、蛔厥、下利不止三大主證，亦可治伴手足逆冷的尿頻或小便不暢等情況。特別指出的是作為厥陰病虛實寒熱錯雜證的主方，蛔厥僅僅是其治療的厥陰病證之一。查閱現(xiàn)代文獻，烏梅丸臨床應(yīng)用廣泛：如治療哮喘等呼吸系統(tǒng)疾病〔1〕；心絞痛等循環(huán)系統(tǒng)疾病〔2-3〕；結(jié)腸炎、胃炎、腹痛下利等消化系統(tǒng)疾病〔4-5〕；糖尿病等內(nèi)分泌系統(tǒng)疾病〔6〕；頸椎病、帕金森病等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7-8〕；皮膚瘙癢癥等皮膚科疾病〔9〕；盆腔炎、痛經(jīng)等婦科疾病〔10〕；兒童鼻炎等兒科疾病〔11〕；口腔潰瘍、鼻炎等口腔及耳鼻喉科疾病〔12-13〕。

烏梅丸中溫熱藥物有桂枝、附子、花椒、干姜、細辛。眼病多因熱而發(fā)，故常用寒涼藥物，很少有醫(yī)家將溫熱藥物用于眼科疾病的治療，高健生老師十余年前用黃連、肉桂（交泰丸）治療糖尿病眼病，用花椒治療過敏性結(jié)膜炎，臨床療效顯著，均是受劉完素的哲學思想：“在寒涼藥中稍加溫熱藥物佐之”的啟發(fā)。近幾年使用烏梅丸治療氣血不足〔14〕、脾腎虛寒、寒中包火等寒熱錯雜證的眼病患者，臨床收到較好的療效?，F(xiàn)將其應(yīng)用烏梅丸治療鞏膜炎及青睫綜合征的病例介紹如下。

病案1：孫某，男，20歲。因“右眼顳側(cè)白睛局部隆起、紅10余天”于2015年2月26日到中國中醫(yī)科學院眼科醫(yī)院就診。曾用“復方妥布霉素滴眼液（典必殊）及眼藥膏，普拉洛芬滴眼液，清熱祛火中成藥及清熱涼血理氣中藥湯劑”，未見好轉(zhuǎn)，眼仍然發(fā)紅，有異物感、局部隆起。否認有風濕及強直性脊柱炎等疾病史。眼科檢查：視力右眼0.12，-5.0DS/-1.25DC×10°→0.6，左眼04，-4.5DS/-1.25DC×170°→0.6+2，眼壓（NCT）：右眼10.2 mm Hg，左眼10.3 mm Hg。右眼顳側(cè)鞏膜結(jié)節(jié)樣局部充血、水腫、隆起呈暗紅色（圖1），鞏膜局部壓痛（+），角膜清，前房中等深，浮游物及房閃陰性，晶狀體及玻璃體未見明顯混濁，眼底未見明顯異常。B超：結(jié)節(jié)處未見團塊回聲，局部增厚，右眼顳側(cè)表層鞏膜回聲減低、增厚。刻下癥：右眼異物感，腹瀉每日2～3次，口干、口苦，運動后出汗多。舌質(zhì)淡、邊有齒痕、苔白膩。西醫(yī)診斷：右眼鞏膜炎。中醫(yī)診斷：右眼火疳。辨證：寒熱錯雜證。中醫(yī)治法：寒溫并用。處方：烏梅丸加味，具體如下，黨參10 g，當歸10 g，烏梅10 g，黃連6 g，炒黃柏6 g，桂枝10 g，制附子6 g，花椒3 g，干姜6 g，細辛3 g，桑葉10 g，生龍牡各30 g。14劑水煎服，每日1劑，早晚分兩次溫服。2015年3月12日二診：患者訴眼痛癥狀緩解，未訴不適。眼科檢查：視力右眼0.3，-5.0DS/-1.25DC×10°→1.0，左眼0.4，-4.5DS/-1.25DC×170°→ 1.0，眼壓正常。右眼顳側(cè)鞏膜結(jié)節(jié)明顯減小，壓痛不明顯，余大致同前，處方：原方加牛膝10 g，14劑水煎服，每日1劑，早晚分兩次溫服。之后癥狀繼續(xù)減輕。2015年4月9日四診：患者無眼部不適主訴，查視力同前，眼壓正常。眼部檢查無明顯異常（圖2）。處方：效不更方，繼服14劑鞏固治療。2015年5月20日電話隨訪，患者訴病情未復發(fā)。

圖1　治療前右眼前節(jié)彩照右眼結(jié)膜及鞏膜血管充血，血管痙攣迂曲擴張，鞏膜結(jié)節(jié)（+）。

圖2　治療1個半月后右眼前節(jié)彩照，右眼結(jié)膜充血明顯減輕，鞏膜結(jié)節(jié)消失。

按語：患者鞏膜炎，應(yīng)用常規(guī)激素類滴眼液及清熱解毒中藥治療效果不明顯。眼病多因熱而生，?？紤]應(yīng)用寒涼藥物治療；綜合分析本患者，全身伴有明顯腹瀉癥狀，為脾胃虛寒的表現(xiàn)，應(yīng)給予溫熱藥物；另外本患者鞏膜局部紅腫明顯，卻無劇烈疼痛，亦可考慮溫熱藥物。故辨證為寒熱錯雜證，治法宜寒溫并用，予厥陰病主方烏梅丸，患者易出汗加桑葉、生龍骨牡蠣，懷牛膝可引熱下行，玄參滋陰清熱，取得了較好的療效。

病案2：付某某，女，35歲，因“右眼紅伴輕度脹感1個月”于2015年3月24日到中國中醫(yī)科學院眼科醫(yī)院就診。既往有“青睫綜合征”病史18年，2008年起近7年右眼復發(fā)頻繁，幾乎每月復發(fā)1次，長期應(yīng)用“激素類滴眼液”，2012年底因“右眼眼壓高”行“右眼小梁切除術(shù)”，術(shù)后眼壓恢復正常。但因青睫綜合征仍有發(fā)作，繼續(xù)使用激素類藥物，半年后右眼眼壓再次升高，而且點降眼壓藥物控制欠佳。否認其它全身病。訴目前已用“醋酸潑尼松龍滴眼液”25天，現(xiàn)停藥3天，右眼滴用降眼壓藥4種（2%鹽酸卡替洛爾滴眼液、布林佐胺滴眼液、酒石酸美托洛爾滴眼液、曲伏前列素滴眼液），此外還用“普南撲靈滴眼液”每日4次點眼，近1個月來右眼眼壓始終居高不下，不能控制。眼科檢查：視力右眼1.0，左眼1.5。右眼睫狀充血（++），睫狀區(qū)壓痛不明顯，下方羊脂樣KP（++），浮游物（+），丁達爾現(xiàn)象（-），瞳孔藥物性散大，虹膜根切口可見，晶狀體及后節(jié)未見明顯異常。眼壓（NCT）：右眼40.6mmHg，左眼16.0mmHg。刻下癥：飲食可，夜寐欠安，二便調(diào)，可涼食，月經(jīng)正常，手腳涼。舌質(zhì)紅，苔薄白，脈細緩。診斷：右眼青睫綜合征；右眼抗青光眼術(shù)后高眼壓癥。辨證：寒熱錯雜證。中醫(yī)治法：寒溫并用。處方：烏梅丸加味，具體如下，黃連10 g，炒黃柏10 g，玄參10 g，連翹10 g，桂枝6 g，制附子5 g，花椒3 g，干姜6 g，細辛3 g，烏梅10 g，當歸10 g，黨參10 g，肉桂后下3 g，琥珀粉沖服3 g，3劑水煎服，每日1劑，早晚2次溫服。2015年3月26日二診，眼部檢查基本同前。眼壓：右眼16.7 mm Hg，左眼15.7 mm Hg。目前點藥后患者眼壓可控（4種降眼壓滴眼液仍用）。患者訴服用中藥無不適。處方：繼用原方4劑。之后眼壓繼續(xù)下降，囑降眼壓藥物逐漸減少，中藥繼服。2015年4月7日四診：患者無不適主訴，查眼部檢查大致同前。眼壓：右眼11.7 mm Hg，左眼17.4 mm Hg。停用“曲伏前列素滴眼液”，繼續(xù)監(jiān)測眼壓，中藥繼服。2015年4月28日復診：患者訴小便不暢余無不適，現(xiàn)已1個多月未復發(fā)。目前僅每日睡前點用“2%鹽酸卡替洛爾滴眼液”1次，其他降眼壓藥物停用。眼部檢查：睫狀充血已完全消失，羊脂樣KP較前減少。眼壓：右眼16.4 mm Hg，左眼16.0 mm Hg。處方：原方加瞿麥30 g，蒲公英15 g，14劑，用法同前。2015年5月12日復診：患者訴小便不暢癥狀好轉(zhuǎn)，已停降眼壓滴眼液。眼部檢查：視力同前，睫狀充血（-），睫狀區(qū)壓痛（-），下方羊脂樣KP（-），浮游物（-），丁達爾現(xiàn)象（-），瞳孔對光反射存在，余同前。眼壓右眼14.0 mm Hg，左眼18.0 mm Hg。處方：繼續(xù)原方14劑鞏固治療。2015年8月25日電話隨診，患者病情未復發(fā)。

按語：本例患者青睫綜合征，反復發(fā)作多年，伴藥物不能控制的眼壓升高。綜合分析：本患者除青睫綜合征外，伴有手腳涼，睡眠差，為陽虛的表現(xiàn)，治療上應(yīng)給予溫熱藥物治療，辨證為寒熱錯雜證，中醫(yī)治法宜寒溫并用，經(jīng)過2個月的烏梅丸加味治療，患者的眼壓恢復正常，前房炎癥反應(yīng)消失。療效顯著。

討論

烏梅丸由烏梅、細辛、干姜、黃連、當歸、附子、蜀椒、桂枝、人參、黃柏十味藥組成。方中烏梅其味酸，酸入肝，能斂陰柔肝；花椒、干姜等辛味藥能散寒溫陽；黃連、黃柏苦寒藥可清心瀉腎中浮火；人參、當歸甘溫補養(yǎng)氣血；附子、桂枝、細辛溫陽制厥，辛溫通補陽氣。方中烏梅用“醋”漬一宿；以蜜和為丸，古有“附子無蜜不熱”之語。通過烏梅丸加味治療，激素藥物不能控制的不伴有明顯眼痛的鞏膜炎（病案1）和眼壓難以控制且病情反復頻繁發(fā)作的青睫綜合征患者（病案2），均收到良好效果。二者均已痊愈，且病情未復發(fā)。高健生研究員的經(jīng)驗：對于此類久病難愈的病例，在清熱涼血的基礎(chǔ)上酌加少量散寒溫陽制厥的藥物，既可提升扶正祛邪作用，亦可減少脾胃的傷害，并且可使病情好轉(zhuǎn)。

《審視瑤函》中用藥寒熱論：用藥如用兵，補瀉寒熱之間，安危生死之所系也，可不慎與？雖云目病非熱不發(fā)，非寒不止，此言夫火之大概耳。但需識證之虛實寒熱，辨別氣血，因寒藥傷胃損血，是標未退而本先傷，至胃壞而惡心，血敗而拘攣，尚不知省，再投再服，遂令元氣大傷，而變癥日增。必虛寒之癥已得，始可投以溫和之藥，否則有抱薪救火之患。再次提醒我們，在治療眼病時不可一味的使用寒涼藥物，而是要審因論治，特別是要關(guān)注患者的全身情況，不可被局部的“紅、腫、痛”所蒙蔽！

烏梅丸配伍特點為剛?cè)嵯酀?，體用雙調(diào)，寒熱并用，補瀉兼施，開合升降，調(diào)暢氣機，使失衡的臟腑功能趨于協(xié)調(diào)，凡辨證屬寒熱錯雜者，中醫(yī)治法上均可寒溫并用，予烏梅丸或烏梅丸組方特點的藥物，療效甚佳。這充分體現(xiàn)了中醫(yī)異病同治及辨證施治的重要性。中醫(yī)的辨證論治過程，就是辯證法的具體實踐過程，辯證法思想的核心是矛盾統(tǒng)一的觀點。中醫(yī)的臨床用藥特點在辯證法思想指導下，用藥如用兵，恰當?shù)闹兴幩幬锱湮槭且环N理想的自然傳神——神韻。寒熱、虛實本是矛盾、對立的，而矛盾、對立的藥物共同組成一方達到治療寒熱錯雜類眼病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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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76.7

B

1002-4379（2016）03-0196-03

10.13444/j.cnki.zgzyykzz.2016.03.016

1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博士后流動站，北京100070 2中國中醫(yī)科學院眼科醫(yī)院，北京100040

高健生，E-mail：always_zhaodan@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