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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俊麗
(東北師范大學 吉林 長春 130000)
村上春樹小說中的“民族暴力”
——以《去中國的小船》為中心
楊俊麗
(東北師范大學 吉林 長春 130000)
在村上春樹眾多作品中,大都會有戰(zhàn)爭和暴力主題出現(xiàn)。本文試從民族暴力的視角出發(fā),以《去中國的小船》為中心,解讀小說中出現(xiàn)的中國人的形象,并且試圖得出中國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和民族暴力緊密相關(guān)聯(lián)的。
民族;暴力;中國人
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村上春樹,1979年以處女作《且聽風吟》登上文壇,在近40年中,一直筆耕不綴,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深受世界讀者喜愛的作品?!度ブ袊男〈?1983)是村上春樹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與此小說集同名的《去中國的小船》是村上以自己的生活體驗為基礎(chǔ),集中描寫了他生活中遇到的中國監(jiān)考老師、打短工結(jié)識的19歲女孩和高中同學這三位中國人。
縱觀村上的作品,不難發(fā)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總會涉及一些戰(zhàn)爭等暴力事件,這些可視為有形暴力。如“青春三部曲”中會隱射出美國戰(zhàn)后軍事占領(lǐng),越南戰(zhàn)爭和朝鮮戰(zhàn)爭;長篇巨制《奇鳥形狀錄》以“諾門罕戰(zhàn)役”為背景,不僅暗示出日本社會中的暴力存在,而且還提到了南京大屠殺時期的細節(jié)以及在滿洲國進行殘忍屠殺的場景??梢哉f這些都是真真正正的暴力事件,村上敢于把這些歷史事件表現(xiàn)出來,是勇于正視歷史,面對現(xiàn)實的態(tài)度。這是一些設(shè)法避開歷史不談的作家所不可比擬的。此外,一些民族歧視等意識方面的暴力我們可稱為無形暴力,其中現(xiàn)代社會上的民族暴力可以理解為無形暴力。
村上春樹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分析也是研究村上作品的一個重要角度,縱觀村上春樹的作品,在他的作品中不乏中國人的出現(xiàn)。難道在村上在塑造中國人物的時候沒有涉及到“民族暴力”嗎?本文將分析《去中國的小船》中的三位中國人,探索日本社會現(xiàn)存的“民族暴力”。
村上春樹曾說過:“暴力是打開日本的鑰匙”?!斑@一認識和思考的原因,是村上對中國和中國人難以釋懷的關(guān)注和復雜的矛盾心理,其端倪表現(xiàn)于《去中國的小船》?!雹倏梢姺治觥度ブ袊男〈分械摹懊褡灞┝Α睂τ谌娼庾x村上文學具有重要意義。
村上春樹父親參加國對中國的戰(zhàn)爭,這種特殊的經(jīng)歷,導致中國之于村上不僅僅是他的國家歷史的一部分;他的家族經(jīng)歷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人生理解的一部分。他的小船開往中國,即是他作為日本當代作家宿命的使然,也是他人生之路無法繞開的芥蒂。②村上的父親以參加戰(zhàn)爭的方式表現(xiàn)了日本歷史上對中國的暴力,日本的現(xiàn)代社會就不存在對中國的暴力嗎?
小說開頭引用日本舊時的歌謠“很想和你坐上,去中國的小船。只坐你我兩人,船兒永借不還??梢姶迳霞挠枇藢χ袊那笾?。在《去中國的小船》中,村上記述了他遇到的三位中國人。
首先是因為一次模擬考試,我被分到了一所中國人小學,我逢人就問這所中國人小學的情況,但誰都一無所知。如若不是這場意外的考試安排,可能日本孩子永遠不知道這所學校的存在。作為戰(zhàn)勝者的后代,棲息在戰(zhàn)敗國的土地上本應(yīng)享受勝利的榮光,在此自由無慮的生活著。然而這所中國學校猶如“隔離所”一樣的存在。在這所學校中本來正值充滿活力,朝氣勃勃互相打鬧的年紀的小孩卻是“默默地走路,沒有人拍皮球,也沒有人扯低年級同學的帽子”③。很顯然這些孩子沒能很好地融入到日本的主流社會生活中,他們被貼上“中國人”的標簽,不能被這個社會正常地接容。
教室里進來的是一位左腳有點跛的監(jiān)考官,“我”知道了了他是一個中國人,并銘刻至今——“根本看不出他是中國人”。具有戲劇性的是這位老師,他丟棄了自己的“國籍”,他沒有以被侵略者的立場,向這群日本現(xiàn)代孩子痛述日本侵略的罪行,也沒有講述中國人所受的傷害,而是以一種絕對中立的態(tài)度避免激發(fā)民族矛盾,而進行了冗長的演講,這無疑是他作為一個中國人目前處境的真實寫照,他作為一個特殊身份,他必須努力去迎合日本的社會現(xiàn)狀,以免被日本社會排擠。然而他的做法并無成效,依舊有人在干凈的桌面上亂寫亂畫。
第二個故事是發(fā)生在東京,女主角是我遇到的第二個中國人,是我在打工時結(jié)識的。村上是這樣描述她的,“她十九,個子不高個,換個角度,說長得漂亮也并非不可”。作為一個華裔女大學生,她沉默寡言,“雖說是中國人,但她生在日本,大陸香港臺灣一次也沒去過,中國話幾乎不會,英語呱呱叫”??梢哉f在她身上已經(jīng)難覓中國人的特點。工作中只有我和她能夠搭檔,我發(fā)現(xiàn)“她的熱心則大約屬于迫近人之存在的根本那一種類。很難表達確切,總之她的熱心里有一種奇妙的緊迫感……所以,大多數(shù)人都跟不上她的工作節(jié)拍,中途氣惱起來?!彪y道她的迫感不是在渴望融入這個社會嗎?
在兼職結(jié)束后,“我”約她吃飯、跳舞,并且還向她要了電話號碼記在火柴盒的背面,可見“我”對這個女孩很有好感,并且有繼續(xù)交往下去的意愿。可我卻陰錯陽差地將她送上了相反方向的電車,我本想誠懇的道歉并解釋,可女孩卻說除了令人詫異的話“和我在一起沒有意思?!?她含著淚求“我”不要管她,原來她一開始就感覺在相反方向的車上,可她想還是算了,一切都讓她感到了厭倦,自己也不想落到如此地步。可見這種遭遇對于她來說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村上春樹借助女孩之口表達了在日中國人的心聲“這里終究不是我應(yīng)在的場所。這里沒有我的位置”。后來,“我竟把寫有她電話號碼的火柴盒連同空煙盒扔掉了”。后來無論怎么打聽,始終沒有再見到她。村上把“我”的兩次失誤描寫為無意之舉,然而形成這些無意之舉的背后,或許是許多日本人的有意之舉而形成的慣性做法。
第三位中國人曾是“我”的高中同學,當他叫出“我”的名字時。我的腦中仍是一片空白,然而他卻“對于過去的事,一件也沒忘記”。當他提及自己是在向中國人推銷百科事典時,“我”對他的記憶才開始復蘇,“我”對他的印象不過是朋友的朋友那種程度的交往而已。但依我的記憶,他并非是干百科事典的那個類型。教養(yǎng)不差,成績也應(yīng)在我之上,在女孩子里想來也有人緣。然而在日本的社會里,他卻淪為向中國人推銷百科事典。如果是同樣條件的日本人應(yīng)該不會淪落如此境地吧!這位中國人不明白自己為何淪落到這個地步,但村上筆下的“我”應(yīng)該很是明白作為一個外籍人,始終會被當作局外人,處于一種惶恐狀態(tài),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中國譯者林少華在譯作的序中認為,這篇小說其實是反映了日本對中國的愧疚之情。三個中國人的遭遇雖然不盡相同,但都能表現(xiàn)出他們都在努力融入日本的主流社會中,而他們得到的卻是冷漠和拒絕。雖然村上在序中明確這些故事無關(guān)政治,但我們也能夠明確感受到一些隱喻的歷史事實。作為戰(zhàn)勝國的一方,在日本仍舊得不到社會的認同,這就是一種“民族暴力”,施暴的主題就是日本社會。
村上卻提醒到:中國人“對于過去的事,一件也沒有忘記”。并不是村上對中國抱有好感,而是作為一個有正義感的作家進行勇敢的揭露。日本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民主、革命、自由等詞充斥著這個現(xiàn)代社會時,在日中國人仍然在受到 “民族暴力“的打壓,只是不是以戰(zhàn)爭這一直接方式而已。
通過對《去中國的小船》中的三位在日中國人的分析可見,中國人在日本仍然受到了暴力對待,這種隔離式的區(qū)別對待就是一種民族暴力。美國的學者杰·魯賓在《傾聽村上春樹》中認為《去中國的小船》作為村上春樹發(fā)表的第一部短篇小說,是一篇具有決定意義的作品,通過對文本和對村上春樹的內(nèi)心進行分析,杰·魯賓認為“他對中國和中國人一直以來難以釋懷的關(guān)注,可以視為兩個民族間難以釋懷的歷史記憶的一種表現(xiàn)”。④因此日本現(xiàn)代社會上的“民族暴力”可以視為戰(zhàn)爭這種暴力的繼續(xù)。
注釋:
① 林少華.暴力是打開日本的鑰匙[J].中國圖書評論,2006:12.
② 尚一鷗.村上春樹小說藝術(shù)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3:123.
③ 村上春樹著,林少華譯.去中國的小船[M].上海譯文出版,2008.5.(以下引文皆出自此版本,不在注明)
④ 馮濤譯,杰·魯賓著.洗耳傾聽—村上春樹的世界[M].南京:南京大學版社,2012.53.
[1] 林少華.暴力是打開日本的鑰匙[J].中國圖書評論,2006.
[2] 尚一鷗.村上春樹小說藝術(shù)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3.
[3] 村上春樹著,林少華譯.去中國的小船[M].上海譯文出版,2008.
[4] 馮濤譯,杰·魯賓著.洗耳傾聽—村上春樹的世界[M].南京:南京大學版社,2012.
楊俊麗,女,漢,河南省新蔡縣,碩士在讀,東北師范大學,日本語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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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9-003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