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女性主義批評方法解析普希金作品中的達吉雅娜形象

張紅玲

(新疆大學外國語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用女性主義批評方法解析普希金作品中的達吉雅娜形象

張紅玲

(新疆大學外國語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本文主要從女性主義的視角理解普希金筆下的達吉雅娜形象，在俄羅斯文化長廊里達吉雅娜被人們認為是一個不朽的文學形象并且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經(jīng)典。達吉雅娜是普希金長篇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中的女主人公，從古至今，常常被人們作為俄羅斯婦女美好道德形象的典范而加以被歌頌。她的敢愛敢恨，堅決果斷以及自始至終都堅持著自己選擇的感情，總是為愛而堅持的精神與氣魄，都成為當時在男權(quán)制度背景下一道鮮明靚麗的風景線。達吉雅娜身上體現(xiàn)出當時難得的女性主義思想，在她拒絕奧涅金求愛的這一情節(jié)中，表明她是一個有著清醒個人認識的自我實現(xiàn)者。

女性主義;女性形象;達吉雅娜

本文是從女性主義視角下對普希金《葉甫蓋尼·奧涅金》中的女主人公達吉雅娜的形象進行分析。達吉雅娜是普希金所塑造的俄羅斯文學史上第一個光彩奪目的優(yōu)秀女性形象，被普希金稱作是自己“親愛的理想”。達吉雅娜是詩人心中理想女性的化身，普希金在達吉雅娜身上投入了很多的愛、情感經(jīng)驗以及理想觀念，他將一生中愛過的許多女性的特點有意或無意地反映到這位女主人公身上，達吉雅娜的原型是作者生活中以凱恩為主的幾位女性。19世紀俄羅斯著名的文學評論家別林斯基在其作品《文學的幻想》中這樣評價普希金以及他所創(chuàng)作的達吉雅娜的形象，他認為普希金“首先第一個以達吉雅娜為代表，詩意地再現(xiàn)了俄國婦女”。作為“19世紀俄羅斯女性文學的精神開拓者”，普希金的女性觀極大的影響了之后的代代諸多俄羅斯作家，由此形成了當時俄國父權(quán)體系背景下一系列追求女性解放、追求自我獨立的光輝女性形象。普希金塑造的達吉雅娜形象在多個方面印證了女權(quán)主義的主要觀點：追求自由與獨立，追求自我解放的權(quán)利。詳細分析達吉雅娜這個典型的女性形象，對完成本論文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無論在俄國文學史上還是在世界文學史上，普希金都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杰出詩人。普希金是俄羅斯的第一個民族詩人，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太陽”、“俄羅斯文學之父”、“一切開端的開端”。普希金的女性情結(jié)是受到他從小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有諸多傳記記載，小薩沙(普希金的昵稱)生得呆頭呆腦，不愛笑，也不愛跑動。他的父母根本不把普希金放在心上，也不關(guān)心他。普希金在煩惱、脾氣暴躁、冷酷無情的父母那里得不到愛撫、理解和寬容，唯一能給他愛的溫暖的是他外祖母和奶娘阿琳娜。外祖母和老奶娘經(jīng)常給他講童話故事。在她們的童話故事里，小薩莎可以暫時忘掉母親的謾罵和訓斥，忘記威嚴的父親的責罵，忘掉這個忽視他存在的環(huán)境，也正是多虧了外婆和老奶娘，普希金在童年時代就認識和接觸到了女性的溫暖與溫柔。

都說藝術(shù)家有一顆早熟的心靈，并且他們對周邊事物的美有著獨特敏銳的觀察力，也可以說藝術(shù)家們有著追求美的天性，其中普希金尤其如此。雖然普希金童年的成長環(huán)境缺乏母愛，但與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陰暗苦難的童年經(jīng)歷相比之下，應該說還是比較幸福健康的，用普希金自己的話來說，“我在春天的玫瑰花叢下/成長為一個詩人”。普希金可以說是書香門第，其父母都酷愛文學，其中來往的客人有著名俄羅斯作家卡拉姆津，詩人德米特里耶夫和巴丘什科夫等有名人士。所以在潛移默化之中，年幼的普希金受到了良好的文學熏陶。普希金家里有豐富藏書的藏書閣，在藏書室里他閱讀大量的文學作品，無書不讀，所以他從很早開始就通曉人情世故。據(jù)《普希金傳》記載，詩人在10歲左右便開始“對女性頗感興趣，每經(jīng)過她們身邊時，他總想吮吸她們身上的香氣，并且想入非非”。在皇村中學時期，普希金比其他同學都要早熟，也更加了解女性。此外，在詩人的早期生活中，一方面由于外婆和奶娘的寵愛和寬容，詩人在童年時期就開始對女性產(chǎn)生了友好的感情，另一方面，詩人因在正當?shù)玫侥笎鄣哪昙o卻沒有得到正常的母愛，從而形成母愛缺失的心理，正是由于這種心理促使詩人在之后生活中遇到的女性身上開始尋找母親的影子，這便在他的人生軌跡中出現(xiàn)了維亞澤姆斯卡婭、奧西波娃、卡拉姆津娜等女性。這幾位女性比普希金大得多，在與她們的交往中間，友情、愛情與母子之情相互交織，形成一種奇特的混合體。其實，詩人對她們的這種感情，深深地受兒時缺乏父母的愛、尤其是其母愛的影響。這就使得生活中的眾多情感對象與豐富情感體驗成為詩人創(chuàng)作的生活原型與心理原型。因此，女性與文學便構(gòu)成了詩人普希金整體生命存在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

達吉雅娜的故事發(fā)生在19世紀20年代，當時的俄羅斯正處于貴族革命的前夕。在外貌長相上，達吉雅娜遠遠不及妹妹漂亮，在普希金作品中可反映出，達吉雅娜雖然沒有特別出眾的相貌，但是她極富思想個性，并且具有理智的精神、崇高的心靈美、真實而又深刻的情感、對責任的忠誠、純潔的天性。達吉雅娜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姑娘：她從小就特別地討厭一般女孩子的針線活，雖然她父母雙全健在，但在她的所處的環(huán)境中，她感到無比的孤獨。達吉雅娜跟一般的同齡女孩子不一樣，早早就表現(xiàn)出格外的獨立與有主見，她不喜歡父母過多的溺愛寵愛她，甚至是拒絕父母的溺愛，讓她更加看不習慣的是貴族家庭對女孩的傳統(tǒng)式教；除此之外，她還對她生活的環(huán)境極其不滿，平庸的生活讓她窒息，相反，她熱愛俄國美麗的自然景物和民間故事；不同于當時的女孩子的是，達吉雅娜特別喜歡閱讀，她讀過理查生和盧梭的著作，并且受到西歐啟蒙主義思想的熏陶，對自己有著模糊的個性解放的要求；從她當時的地位來講，雖然她出于貴族小姐的地位，但是她有著明顯不同于當時環(huán)境的獨特特質(zhì)，她有著對青春的幻想，有著決斷的做事風格，有著堅強的道德信念和責任感。就在當時的俄國社會里，婦女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這讓人想起維多利亞那個時代的英國婦女，此時的俄國婦女的地位就跟那個時代婦女地位一樣，婦女的工作無外乎就是織襪子、繡刺繡、彈鋼琴、扎束腰等等。她們都有著共同的理想，就是能夠找個托付終身的丈夫，然后當一個賢妻良母，她們沒有任何經(jīng)濟地位和文化地位。那個時代的成型傳統(tǒng)賦予她們的只是社交的、家庭的、被愛的、被征服的和性的角色。達吉雅娜作為一個當時的女性來講，做一個乖女兒，做一個賢妻和良母是她唯一的生命必經(jīng)之路。作為女兒的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婚姻，因此，她及其渴望得到一份摯真的愛情，渴望找到一個理想的丈夫能夠幫助她擺脫這種孤獨的令她感到反感的處境，從而讓她獲得新生。就在達吉雅娜渴望這些東西的時候，恰巧奧涅金出現(xiàn)了。達吉雅娜對他一見鐘情，便很快的愛上了這個富家子弟，她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熱情而又狂熱的幻想著，追逐著。在遇到奧涅金之后，達吉雅娜決定放棄一切傳統(tǒng)的上流社會女性的那種虛偽矜持和窒息的束縛，她不顧父母的意見與反對，主動追求奧涅金，表現(xiàn)出與那個時代與眾不同的勇敢與執(zhí)著。普希金把鄉(xiāng)村少女達吉雅娜塑造成為一個敢愛敢恨、勇敢、主動追求愛情和要求個性解放的形象，在她身上具備了現(xiàn)代的愛的能力，這與當時傳統(tǒng)的規(guī)則是完全不符的；我們也從達吉雅娜身上看到了極為顯著的追求女性自由、獨立與解放，以及追求女性自我的權(quán)利——表現(xiàn)出了尤為明顯的女性主義特色。

以下從達吉雅娜的情感路程來分析她獨特的不同于時代的個性，表現(xiàn)出鮮明的女性主義色彩。達吉雅娜的情感歷程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是追求奧涅金，另一個是被奧涅金追求。首先是追求奧涅金階段，當奧涅金來到這個小鄉(xiāng)村之后，這個桀驁不馴、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富家子弟立即引起達吉雅娜的注意：就如普希金所寫的一樣，此時她的心靈“仿佛一粒種子落在土里，/春天的火使它萌發(fā)出生機，/很久以來，柔情和痛苦/一直在燃燒著她的想象，/渴求那命中注定的食糧；/很久以來，她年輕的胸中，/一直深深地感到苦悶；/心兒在盼望…那么一個人”。文中所寫女主人公所盼望的那個人就是奧涅金。她不顧一切地愛上了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并且開始大膽的追求奧涅金，她還給奧涅金寫了一封長長的熱情澎湃的情書。然而，讓達吉雅娜失望的是，奧涅金竟然拒絕了她的追求，這另達吉雅娜傷心不已。其實奧涅金這樣做是由他所處的環(huán)境所決定的。在當時的俄羅斯上流社會，人與人之間大多都是虛情假意、虛與委蛇。奧涅金之所以不相信感情、拒絕達吉雅娜，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他對司空見慣的虛偽情感的反感和鄙視所致。 然而達吉雅娜的行為舉動在當時俄國社會也是不能被接受，也不能被理解的。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其實達吉雅娜能夠在當時那樣一個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制度環(huán)境中有敢于追求自己愛情的勇氣和膽量，真是太難能可貴了。在達吉雅娜大膽追求奧涅金那一刻開始，女性主義這種在當時鮮有的特質(zhì)在她身上表現(xiàn)的是淋漓盡致?？梢哉f為了自由，為了不拘束與傳統(tǒng)教條之中，達吉雅娜勇敢邁出了奔向個性解放的艱難第一步。

達吉雅娜情感歷程的第二階段是被奧涅金追求。在達吉雅娜嫁人之后，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奧涅金又重新出現(xiàn)在了達吉雅娜的生活之中。與上一次達吉雅娜追求他時的情景不同的是，這次是奧涅金主動追求達吉雅娜，但達吉雅娜斷然拒絕了奧涅金的追求。普希金在其小說中是這樣描述兩人的重逢的：“在一個上流社會的舞會上，一位貴婦人正向女主人走來，/她后面跟著個顯赫的將軍。/你看她一點兒不顯冷淡，/不顯慌張，也不嘮叨多言，/她對誰都不用傲慢的目光，/也不懷嘩眾取寵的奢望，/她毫無這類小戶人家的做作，/毫無鸚鵡學舌之類的花樣……”此時的達吉雅娜已經(jīng)是一個雍容華貴、氣質(zhì)典雅的貴婦人了，她淡定從容的氣質(zhì)讓再次見達吉雅娜的奧涅金大為驚訝。也許是因為達吉雅娜的與眾不同，也許是因為她的成熟淡定，這次，奧涅金瘋狂地愛上了達吉雅娜。但是，達吉雅娜做出的反應卻是，冷淡而又平靜的拒絕了他，雖然此時在達吉雅娜內(nèi)心深處仍然還愛著奧涅金。出于對丈夫的忠誠，對家庭的負責，達吉雅娜出乎意料地拒絕了奧涅金。因為在眾多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中，面對這樣的誘惑，絕大多數(shù)女主人公會不假思索的跟著男主人公離開，去過屬于他們真正的愛情生活。很顯然，達吉雅娜與她們不同，她拒絕奧涅金然后跟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實并不是對當時父權(quán)以及夫權(quán)制度的妥協(xié)，而是作為一個獨立女性為自己博得自我運作權(quán)利的實現(xiàn)，她為了自己的未來能夠安穩(wěn)順利的進行下去，決然地拒絕奧涅金的追求，拒絕了那種沒有保障的幸福。也有很多人認為，達吉雅娜那樣做實際上是選擇了一種痛苦不快樂的生活方式，其實這樣的觀點并沒有錯。但是反過來想想，達吉雅娜跟奧涅金生活就一定能幸福快樂嗎？

在我看來，在俄國那個傳統(tǒng)的女性沒有地位的年代，達吉雅娜選擇跟隨自己的丈夫是正確的，雖然這會令她生活的不快樂，但如果她對丈夫不忠誠，跟了奧涅金，那她肯定會遭到上流社會的輿論的譴責，那換來的境遇就如同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沒什么區(qū)別了，其命運的悲慘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但達吉雅娜并沒有那么做，她知道那樣的境遇是她無法忍受的。達吉雅娜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的選擇，斷然拒絕奧涅金而忠實于自己的丈夫，盡管她從來都沒有愛過自己的丈夫。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達吉雅娜的這種做法其實是一種女性追求自我幸福的方式，也是女性自主決定自己命運的方式。達吉雅娜在當時的社會中扮演者一個與眾不同的角色，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理智的為自己的生活做出抉擇。達吉雅娜雖然也受到當時社會男權(quán)制度的挾制，但不同的是她具有挑戰(zhàn)傳統(tǒng)規(guī)范的決心和勇氣。

達吉雅娜是普希金塑造的理想完美形象，女主人公的美是普希金個人主觀認為的女性美，而詩人筆下的“完美、理想”女性遵循的是他所設(shè)定的道德倫理規(guī)范。換言之，也就是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詩人是在男權(quán)原則支配下根據(jù)其男權(quán)意識而塑造出達吉雅娜這一形象的。盡管達吉雅娜不愛自己的丈夫，但她最終還是平靜地對奧涅金說出了以下經(jīng)典名言：“我愛你(何必對您說謊？)/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嫁給了別人；/我將要一輩子對他忠貞?！薄@才是普希金想要塑造的“理想女性”。

[1] 任光宣著，《俄羅斯文學簡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2年6月版，第62頁。

[2] 邱運華著，《文學批評方法與案例》[M]，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5年8月版，第231頁。

[3] 湯普遜著，楊德友譯，《理解俄國：俄國文化中的圣愚》[M]1998年版。

[4] 宋德發(fā)，葉甫蓋尼·奧涅金中的道德疑難[J],四川外國語學報，2003，(1)；47-50.

[5] 陳方，女性主義視野下的達吉雅娜形象，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學報，1994年版，第8頁。

張紅玲(1991.05-)，女，漢，甘肅隴西，碩士，新疆大學外國語學院，俄語語言文學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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