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毛
華裔女性成長小說中的隱喻敘事
——以譚恩美的三部代表作為例
朱三毛
作為華裔女性成長小說的代表作家,譚恩美青睞隱喻敘事方式來表達身處文化邊緣的華裔女兒們成長的心路歷程:從對美國文化的盲目推崇、對母體文化——中國文化的排斥,到認識自己身上無法去除的中國文化根基,并正視自己作為的華裔的身份,實現(xiàn)了在異國主流文化中身份的重構。
華裔女性 成長 隱喻
近30年來,作為非主流文學的華裔美國文學在美國當代文壇上異軍突起,受到了美國和中國文學界廣泛的關注,其中華裔女性成長是最為關注的題材之一。作為代表人物的華裔女作家譚恩美自1989年發(fā)表代表作《喜福會》引起美國文壇轟動后,陸續(xù)發(fā)表了《接骨師之女》和《灶神之妻》,成為華裔女性成長小說的代表作品。譚恩美的這幾部小說具有鮮明的女性成長小說的特點,它們都描寫了母女關系,記述了女兒、母親和外婆三代人的成長故事,都展現(xiàn)了多元文化環(huán)境中華裔女性的成長和艱辛地建構自我的歷程。要研究小說的敘事特色,我們首先要對“女性成長小說”做出概念界定,在此基礎上對華裔女性成長小說概念進行補充,然后比較分析經(jīng)典成長小說的普遍敘事結構和華裔女性成長小說的敘事模式,最后以譚恩美的三部代表作為例分析華裔女性成長小說隱喻敘事的特殊魅力。
一
“女性成長小說”是成長小說一大類型。成長小說的一些基本特征在女性成長小說中都有體現(xiàn),比如此類小說對個體成長的描述一般是從幼稚走向成熟,在一定的時間跨度內經(jīng)歷文化和心理各方面的轉變等。和成長小說類似,雖然小說情節(jié)和人物各異,但都會沿襲了同樣的創(chuàng)作模式:年輕的主人公經(jīng)歷某種遭遇,心靈受到震撼,失去往日的天真,從起初的不知所措到逐漸適應,從逃避到正視人生,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性格,獲得了某種頓悟。在成長小說中,成長的困惑、成長的引路人、成長的頓悟、成長的儀式是成長小說的重要元素。作為一個重要的范疇,“女性成長小說”除了具備一般成長小說的特點之外,它還有著自己獨有的特征?!芭猿砷L小說”獨異特征的核心就是“女性”這一性別前提所內含的性別特質。如女性特殊的信念,她的人生價值,她的道德行為等,這些女性特征都由女性的處境來解釋。高小弘認為女性成長小說是以生理上或精神上未成熟的女性為成長主人公,表現(xiàn)了處于“他者”境遇中的女性,在服從或抵制父權制強塑的性別氣質與性別角色的過程中,艱難建構性別自我的成長歷程,其價值內涵指向女性的主體性生成,即成長為一個經(jīng)濟與精神獨立自主的女人。正如前面所解釋的,女性的處境是小說的一個重要的背景,決定成長小說的成長歷程。華裔小說中的女性同時處于性別的“他者”和異國的“他者”雙重境地,在女性成長小說中具有獨特的魅力。華裔女性成長小說中小女兒們的成長歷程,是女兒們的在特殊處境中從受到美國文化的誘惑、排斥中國文化到認識了自身的中國文化根基,正視了自己的華裔身份,實現(xiàn)了身份重構,自我飛躍的心路歷程。
二
在美國成長小說中,普遍存在著這樣一個敘事結構:主人公從天真無邪開始,在歷經(jīng)迷惘彷徨后,他們要么走出困境,順利成長,完成身體和心理的雙成長;要么跌入生活的深淵,一直沉淪。M.H.艾布拉姆斯認為“這類小說的主題是主人公思想和性格的發(fā)展,敘述主人公從幼年開始所經(jīng)歷的各種遭遇”。成長小說中主人公一般獨自踏上旅程,走向他想象中的世界。在旅途中主人公會遭遇一系列的不幸,有可能他會絕處逢生,因為在此過程中主人公會認識各種的建議者,成為成長的領路人,最后經(jīng)過對自己多方面的調節(jié)和完善,終于適應了特定時代背景與社會環(huán)境的要求,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敘事大多具有一定的親歷性,由此成長小說一般具有自傳或半自傳性質。經(jīng)典成長小說模式強調的是幼稚——受挫——釋懷(不能釋懷)——長大成人(成長夭折或拒絕成長)這樣一個成長環(huán)節(jié)。主人公的成長始于對現(xiàn)實的懵懂無知,在實際生活經(jīng)歷中卻難免遭遇坎坷困難,并在自助或他助下把握成長契機,完成成長。然而在華裔成長小說中,這一模式基本上成為了幼稚(美好幻想)——受挫——迷惘——釋懷——成熟。這里的幼稚不是心智上的不成熟,而是主人公對美國社會生活的良好愿望和期待,是他們的“美國夢”。華裔文學中的成長主人公經(jīng)歷的不僅是一國文化,他們往往生活在雙重文化背景下,且常常居于社會的邊緣地位。他們既不是完完全全的中國人,也算不上地地道道的美國人?;谌A裔在美國主流社會中特殊的存在和地位,較之于經(jīng)典成長小說,華裔文學中的成長小說在繼承傳統(tǒng)成長小說藝術手段同時,表現(xiàn)出獨特、超越的一面。相較于男性華裔成長小說,華裔女性作家的成長書寫具有其獨特的敘事風格。我們發(fā)現(xiàn)她們把女性在異國他鄉(xiāng)獨特的心理體驗運用隱喻這種修辭手段最大限度地還原成為“真實”的華裔女性在文化及性別雙重“他者”境遇中的成長歷程,而這種還原本身就是指向女性成長的真實內涵。隱喻敘事出現(xiàn)在許多華裔女作家的作品中,成為華裔女性成長小說獨特的魅力。下面就以譚恩美的三部代表作來進行隱喻敘事的分析。
三
譚恩美的幾部作品都是圍繞著女性的故事展開的,女性間的情感糾葛的刻畫母女間的矛盾沖突、朋友之間的患難與共俯首即是?!断哺芬运膶δ概墓适略忈屃四笎叟c誤解。兩代人的成長經(jīng)歷、成長背景決定了母女之間不易填充但又割舍不掉的溫情。小說由四對母女分別講述的八個故事組成,天鵝隱喻貫穿始終。丑小鴨蛻變成天鵝構成動態(tài)始源域,目標域也是動態(tài)的,即華人移民在美國這塊能點石成金的神奇土地上實現(xiàn)“美國夢”的過程。丑小鴨渴望變成美麗的天鵝,母親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在美國這塊能土地上改變命運,出人頭地,完成人生的華麗蛻變?!督庸菐熤芬匀缘某砷L為框架,母女之間的血脈在誤解與和解中得以延續(xù),母女間的理解在后悔與覺悟中得以達成。三代女性的回憶貌似零散,卻由作為記憶載體的龍骨貫穿始末。龍骨被視為接骨世家的傳家寶,既是醫(yī)治病人的萬能藥引,又是家族傳統(tǒng)的組成部分。在小說中龍骨隱喻變成了像甲骨文一樣的象征符號,象征著接骨師家族的歷史和中華文化的傳統(tǒng),代表歷史和傳承,根基和歸屬。《灶神之妻》也是以母女兩代人的故事為線索,講述了母親在中國的不堪境遇和成長經(jīng)歷,女兒在美國成長中對母親的一無所知和不理解,但最終在親情的鼓動下,兩人相互坦白達成和解。
灶神是中國古老的民間傳說,作者把不被人們關注的灶神之妻從幕后推到了臺前。灶神之妻的被人忽視象征著主人公在國內柔弱和逆來順受;在完成成長后,把灶神像扔進火爐象征著主人公從被人忽略的灶神之妻走向了獨立自主的無憂女神。小說中的女兒珍珠在故事結尾流著淚接受了母親贈送的菩薩像,也就是灶神之妻時,女兒已經(jīng)從母親(灶神之妻)的苦難故事汲取了精神力量,同時也象征著她對母親以及她所代表的中國文化的接受,成長成為有獨立人格的“無憂女神”。從灶神之妻到無憂女神作者巧妙的演繹了利用一個隱喻的原型勾勒整個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jié),也就是“灶神之妻”這位多磨難的中國傳統(tǒng)女性在美國的土地上的成長之路。
譚恩美的這三部作品都是以不同文化背景下女性的成長經(jīng)歷為主線,輔之以雙重文化下中西文化的差異展開的,故事總是以母女的相互理解、矛盾的解決來結束的。成長模式可概括為“逃避”——“生存”;”沉默“——“發(fā)聲”;“疏離”——“重合”;“失散”——“回歸”,三部作品中的主人公“母親“都在經(jīng)歷了生活的磨難,每次苦難都成為成長道路上的感悟和收獲,由此一步步走向心理上的成熟,最終在異國他鄉(xiāng)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確立自己的社會身份地位。作品中“女兒”經(jīng)過文化身份撕裂的痛苦,最終在文化夾縫中找到折中的出路,走出困境,自我意識也逐漸覺醒和恢復,在成長過程中尋找精神家園和心靈歸宿?!俺笮▲喿儼滋禊Z”,“灶神之妻到無憂女神”,“龍骨”失而復得,這些極富有中國文化色彩且在西方讀者看來突出和陌生化的隱喻,增加了小說的文學藝術性,幫助譚恩美的小說在美國文壇大放異彩。
通過對譚恩美的三部代表作的分析,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作為華裔女性成長小說的代表作采用的都是隱喻敘事結構來敘述處于主流文化邊緣的華裔女兒們的心路成長歷程。小說的巨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隱喻藝術手法的大量應用。隱喻作為一種富有詩意的、帶有明顯反理性色彩的修辭方式,具有間接指涉現(xiàn)實、內化思想和重新描述世界的功能,成為女性成長小說敘事特色。
[1]高小弘.20世紀90年代女性成長小說中的隱喻敘事[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2007(11).
[2]高小弘.“女性成長小說”概念的清理與界定[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11(2).
[3]芮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4]楊亞麗,楊帆.華裔作家譚恩美小說成長主題探析[J].學術交流,2012(11).
(作者單位: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朱三毛,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