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九辯》校證(二十九則)*

王 偉

(貴州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貴州 貴陽 5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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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九辯》校證(二十九則)*

王 偉

(貴州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貴州 貴陽 550025)

今本《楚辭·九歌》《九辯》的部分內(nèi)容有倒脫衍訛等錯(cuò)誤現(xiàn)象。通過利用《楚辭》文本及王注《楚辭》之用語規(guī)律，并充分參考和吸收前儒時(shí)賢于《楚辭》或于其它典籍尤其是小學(xué)類典籍的研究成果以之?？保瑢⒂幸嬗凇冻o·九歌》《九辯》文本的進(jìn)一步校理以及相關(guān)學(xué)術(shù)史的梳理。

楚辭；九歌；九辯；校證

一、九歌·云中君：靈連蜷兮既留①

一本“靈”下有“子”字。

按：“靈”字不誤。吳棫《韻補(bǔ)》[1]47、段玉裁《說文解字注》[2]31、王念孫《廣雅疏證》[3]463引此即皆作“靈”?！段倪x·九歌》篇(下文簡(jiǎn)稱《文選》本)、朱熹《楚辭集注》(下文簡(jiǎn)稱朱本)并同。

二、九歌·云中君：極勞心兮忄蟲忄蟲

忄蟲，一本作忡。

按：作“忄蟲”是?！段倪x》本、朱本并作“忄蟲忄蟲”是證。此外陳彭年《廣韻》也謂“忄蟲忄蟲，憂也。出《楚辭》”[4]7。是唐宋以來所見王本皆如此。而陳第《屈宋古音義》[5]203、蔣驥《山帶閣注楚辭》[6]52本及顧炎武《唐韻正》[7]232-233、王念孫《廣雅疏證》[3]668、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8]78，引此也皆作“極勞心兮忄蟲忄蟲”，是足證王本不誤。

三、九歌·湘君：美要眇兮宜修

眇，一本作妙。

按：“眇”字不誤?！绊稹薄ⅰ懊睢睘楣沤褡?，如桂馥《札樸》即謂：“古妙字皆作眇?！盵9]178而此也與徐富昌強(qiáng)調(diào)的《老子》“帛甲本、帛乙本皆作‘眇’，王本作‘妙’”者同例也[10]99。此外，郝懿行《爾雅義疏》引此即作“美要眇兮宜修”[11]434?！段倪x》本、朱本并同。

四、九歌·湘君：望夫君兮未來

未，一本作歸。

按：據(jù)王注“瞻望于君，而未肯來”云云，則王本作“未”。明胡之驥《江文通集匯注》先后引此即皆作“未”[12]140，373，是所見不誤?！段倪x》本、朱本并同。

五、九歌·湘君：薜荔柏兮蕙綢，蓀橈兮蘭旌

(一)柏，一本作拍。

劉永濟(jì)《屈賦通箋》引戴震說，并謂“戴說是。字本作拍”[13]92。

按：《文選》本即作“拍”。而明陳第《屈宋古音義》本也作“拍”，其自注并謂：“拍，《周禮·醢人》：‘豚拍、魚醢。’綢，衾褥也，以薜荔與蕙為之，言其香潔?！盵5]203是據(jù)陳注，作“拍”為是。清蔣驥《山帶閣注楚辭》[6]53、胡文英《屈騷指掌》[14]46本皆作“拍”，而歐陽詢《藝文類聚》[15]1393、王念孫《廣雅疏證》[3]435以及畢沅疏證《釋名》引此也皆作“拍”[16]200。是皆取舍有本。

(二)蓀，一本作荃。

按：朱本也作“蓀”，而據(jù)王注“蓀，香草也”云云，當(dāng)作“蓀”是。錢繹《方言箋疏》[17]546及遲鐸《小爾雅集釋》[18]307引葛其仁《小爾雅疏證》也皆作“蓀”。

六、九歌·湘君：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譚介甫謂：“按鳥不會(huì)常棲居屋上。據(jù)注‘水’當(dāng)為‘魚’的誤字?！w謂鳥棲居屋上，魚游堂下，必?zé)o此事，作為上文的譬詞。”[19]307

按：譚先生所言新穎可從。本句當(dāng)與《小雅·白華》“有鹙在梁，有鶴在林” 意義相仿，即皆以鳥獸失所而喻所求不得。而參之《白華》篇“鹙、鶴”并舉， 則本句“鳥”相對(duì)應(yīng)的不當(dāng)是“水”，而應(yīng)正是譚先生所言之“魚”也。

七、九歌·湘夫人：擗蕙櫋兮既張

櫋，一本作槾。

按：“櫋”字不誤?！皺　背Ｕ`為“槾”，如《釋名》“梠，旅也，連差旅也?；蛑^之櫋”條，畢沅曰“‘櫋’，今本作‘槾’，誤也”是證[16]184-185。而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引此正作“櫋”[2]449，是說有所據(jù)?！段倪x》本、朱本并同。

八、九歌·湘夫人：白玉兮為鎮(zhèn)

鎮(zhèn)，一本作瑱。

按：《文選》本、朱本并作鎮(zhèn)。然據(jù)《東皇太一》“瑤席兮玉瑱”句，洪興祖《補(bǔ)注》謂“《周禮》：玉鎮(zhèn)，大寶器。古書作瑱”云云，則當(dāng)作“瑱”是。吳棫《韻補(bǔ)》“蘅”字注引此也作“瑱”[1]48，是宋人所見猶不誤。

九、九歌·大司命：使凍雨兮灑塵

灑，一本作灑。

按：此“灑”讀為“洗”，與“灑”通假，如宋丁度《集韻》“灑”字注謂“或作灑”[20]467，是其義無別。但據(jù)丁度《集韻》“凍”字注：“《爾雅》‘暴雨謂之凍雨’。郭璞曰：今江東呼夏月暴雨為凍雨。引《楚辭》‘使凍雨兮灑塵’?！盵20]4是宋人所見郭璞《爾雅》本尚作“灑”。此外，《藝文類聚》“雨”字條引本文也作“灑塵”[15]26，是唐人所見王本也如此。朱熹《集注》并同。

十、九歌·少司命：與女游兮九河，沖風(fēng)至兮水揚(yáng)波

洪興祖謂：“王逸無注，古本無此二句?！硕?，《河伯》章中語也?！敝祆洹都ⅰ焚澩檎f，也謂“當(dāng)刪去”。

按：《藝文類聚》“河水”條引文謂“《楚辭》曰‘與女游兮九河，沖風(fēng)起兮水揚(yáng)波’”[15]156；而“龍”字條引文謂“《楚辭》曰‘與汝游兮九河。沖風(fēng)起兮橫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15]1664，其引文迥然分明，是我們認(rèn)為“河水”條之引文即《少司命》文，雖“起”字與今本異，但也足證歐陽詢所見本有此二句。此外，《文選》本也有此二句，胡克家《考異》雖也主張無此二句為是，但胡氏也指出五臣濟(jì)所見本有此二句[21]1526。而覽之本篇，“與女游兮九河，沖風(fēng)至兮水揚(yáng)波。與女沐兮咸池，晞女髪兮陽之阿”四句一氣呵成，是有此二句方是。故胡文英《屈騷指掌》即謂“洪興祖云古本無此二句，古本豈能先于王逸及《文選》哉。疑而存之則可，坊本直刪之，鄰于妄作矣”[14]60。

十一、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疑此二句誤倒。

按：本篇強(qiáng)調(diào)的是“生別離”而不是“新相知”，其強(qiáng)調(diào)之內(nèi)容當(dāng)在后才是。如《水經(jīng)注》卷二十六：“故《琴操》云：殖死，妻援琴作歌曰：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哀感皇天，城為之墮。”[22]615其辭如此可為明證。此外，后世樂府詩《艷歌何嘗行》與《雙白鵠》化用此意也是“樂哉新相知，憂來生別離”，則也可為旁證。

十二、九歌·東君：羌聲色兮娛人

聲色，一作色聲。

按：朱本及陳第《屈宋古音義》皆作“色聲”[5]207。但“聲色”一詞典籍習(xí)見，如《莊子·天地》“且夫趣舍聲色以柴其內(nèi)”，《達(dá)生》“凡有貌象聲色者”，《盜跖》“且夫聲色滋味權(quán)勢(shì)之于人”等皆是。且據(jù)洪注“有聲者以聲聞，有色者以色見”云云，是洪氏所見王本也是作“聲色”也。

十三、九歌·河伯：與女游兮九河，沖風(fēng)起兮橫波

一本“橫”上有“水”字。

姜亮夫謂：“若無水字，則句義不貫?！盵23]240

按：端平本朱熹《集注》作“橫波”,注謂“橫，一作水揚(yáng)”，而近年所出中華再造善本《楚辭集注》據(jù)中國(guó)國(guó)家圖書館藏宋嘉定六年章貢郡齋刻本影印，時(shí)代比端平本早22年，則僅謂“橫一作水”[24]。據(jù)此，本句歧義重出。而揣其文義，似作“水橫波”為是。何劍熏《楚辭新詁》即謂“‘橫波’當(dāng)從一本上增‘水’字”[25]104。

十四、九歌·河伯：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譚介甫謂：“洪補(bǔ)引《括地圖》說：‘馮夷常乘云車，駕二龍?！乙赡且痪浼词歉鶕?jù)這兩句說的，所以今本‘水車’的‘水’字本在上句‘橫波’上，但脫去‘乘’下的‘云’字了，這是很明顯的?！盵19]333-334

按：據(jù)譚先生所言，則本句為“乘云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揆情度理，譚先生所言近是。如曹植《洛神賦》：“六龍儼其齊首，載云車之容與?！盵21]900是言“載云車”；而陸機(jī)《前緩聲歌》：“清輝溢天門，垂慶惠皇家?！崩钌谱ⅲ骸啊痘茨献印吩唬厚T夷，大禹之御也。乘云車，排閶闔?！盵21]1315是言“乘云車”。凡此皆與譚先生?！俺怂嚒睘椤俺嗽栖嚒绷x近。而曹植“六龍”、“云車”并舉或本即化用本篇所成。

十五、九歌·山鬼：猿啾啾兮又夜鳴

又，一作狖。

按：《文選》本作“狖”，是唐人所見猶有作“狖”者。而端平本朱熹《集注》雖作“又”，但章貢郡齋刻本《集注》則作“狖”[24]，是其所見本自有作“狖”者。此外，顧炎武《唐韻正》“鳴”字條[7]296及王念孫《廣雅疏證》[3]1465引此以及胡文英《屈騷指掌》[14]73本也皆作“狖”。蔣驥《山帶閣注楚辭》正文雖作“又”，但其自注也謂“宜作狖。音又”[6]65。且“猿(猨)狖”一詞典籍習(xí)語，是揆之情理，自以作“狖”是。

十六、九歌·山鬼：風(fēng)颯颯兮木蕭蕭

蕭蕭，《文苑》作搜搜。

按：“蕭蕭”不誤。吳棫《韻補(bǔ)》“蕭”字注引此也作“風(fēng)颯颯兮木蕭蕭”[1]52，是宋人所見猶有作此者。而王念孫《廣雅疏證》[3]670、段玉裁《說文解字注》[2]1178引此也皆作“蕭蕭”，且段玉裁《六書音均表》“蕭”字條并謂“九歌、山鬼與憂韻”[2]1414。是說有所本?！段倪x》本、朱本并同。

十七、九歌·國(guó)殤：操吳戈兮被犀甲

吳戈，一本作吾科。

按：據(jù)王注“戈，戟也。甲，鎧也。言國(guó)殤始從軍之時(shí)，手持吳戟，身被犀鎧而行也”云云，是王本作“吳戈”。作“吾科”者當(dāng)以聲近而誤。如王念孫《廣雅疏證》于“吳魁”條即謂：“《楚辭·九歌》‘操吳戈兮被犀甲’，王逸注云或曰‘操吾科’。吾科，楯之名也。吾科與吳魁同?！短接[》引《廣雅》作‘吾科’?？瓶曄嘟省！盵3]1010-1011此外，錢繹《方言箋疏》說并同[17]743。是朱本作“吳戈”不誤也。

十八、九歌·國(guó)殤：天時(shí)墜兮威靈怒

墜，一作隧。《文苑》作懟。

按：據(jù)王逸“墜，落也”之訓(xùn)，是王本作“墜”。而吳棫《韻補(bǔ)》引此也作“墜”[1]63，是宋人所見猶不誤。

十九、九歌·國(guó)殤：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子魂魄，一本作“魂魄毅”。

聞一多《校補(bǔ)》謂：“當(dāng)從一本作‘魂魄毅’。王《注》曰：‘魂魄武毅。長(zhǎng)為百鬼之雄也?！峭醣居幸阕??！段倪x》鮑明遠(yuǎn)《出自薊北門行》《注》引亦作‘魂魄毅’。朱本，元本，王鏊本，朱燮元本，黃省曾本，大小雅堂本并同?！盵26]39而譚介甫則謂“‘子魄毅’應(yīng)是原文，余皆非是，蓋屈原稱屈匄為‘子’，可見他對(duì)主帥的尊崇”[19]80-81。

按：《文選·出自薊北門行》李善注引此即作“魂魄毅”[21]1321。而劉永濟(jì)也謂：“考異曰：一云‘魂魄毅’，一云‘子魄毅’。劉師培曰：文選鮑照出自薊北門行注，引作‘魂魄毅兮為鬼雄’。按詳叔師注，則王本原作‘魂魄毅’。明朱燮元本、黃省曾本，皆同。今改復(fù)王本之舊?！盵13]94是為聞?wù)f先導(dǎo)。此外，顧炎武《唐韻正》“弓”字注引此也作“魂魄毅”是不誤[7]223。

二十、九辯·一：蕭瑟兮，草木揺落而變衰

黃靈庚謂：“《劉考異》謂《文選·秋興賦》注引蕭作風(fēng)蕭。庚案：……考《文選》卷一三《秋興賦》引宋玉之言曰：‘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憀栗兮若在遠(yuǎn)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嘧魇挕Ｓ挚纪豸印兜菢琴x》‘風(fēng)蕭瑟而并興兮，天慘慘而無色’，取式此語，蓋蕭前有風(fēng)字。李注無引《九辯》文也。其謂蕭風(fēng)蕭作者，不知所據(jù)本?！盵27]579

按：黃先生所謂“蕭作風(fēng)蕭者，不知所據(jù)本”之論斷明顯失察。胡克家刻本《文選·秋興賦》曰“善乎宋玉之言曰：悲哉秋之為氣也！風(fēng)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是賦文即作“風(fēng)蕭”者也[21]586。而作“風(fēng)蕭”者顯系后起之異體字?！端囄念惥邸贰扒铩弊謼l引此即作“蕭”字[15]49，是歐陽詢所見尚不誤。此外，李善注王粲《登樓賦》[21]491、謝惠連《秋懷》[21]1078、曹丕《燕歌行》[21]1284等引此也皆作“蕭瑟”。是唐人所見一致?！段倪x》本、朱本并同。

二十一、九辯·一：泬寥兮，天高而氣清；寂兮，收潦而水清

劉永濟(jì)謂：“王闿運(yùn)本清改作晶。按瀞當(dāng)是氵靚之或體。氵靚，說文：‘冷寒也，楚人謂冷曰氵靚?！x與凊近。今本作清者，凊之通借。呂覽有度篇：‘清有余也?！ⅲ汉?。莊子人間世：‘爨無欲清之人?！屛模骸疀鲆?。’皆應(yīng)作凊。一本作平，王本作晶，則嫌與下清韻復(fù)而妄改也?！盵13]73

二十二、九辯·一：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惆悵兮，而私自憐

“羈旅”二字疑衍。

按：“廓落兮，而無友生”與“惆悵兮，而私自憐”正兩兩相偶，多此“羈旅”二字則覺詞氣不律。吳棫《韻補(bǔ)》“憐”字注引此即作“廓落兮，而無友生；惆悵兮，而私自憐”[1]23。是宋人所見猶有不誤者。

二十三、九辯·三：奄離披此梧楸

二十四、九辯·三：收恢臺(tái)之孟夏兮

二十五、九辯·三：葉菸邑而無色兮，枝煩挐而交橫

黃靈庚謂：“《文選》六臣本謂挐、‘五臣本作拏’。庚案：作挐者是也。”[27]601按：黃先生所言甚是?！墩f文》許注“拏”謂“牽引也。從手，奴聲”。而段注謂“各本篆作‘拏’，解作‘奴聲’。別有挐篆，解云‘持也。從手，如聲。女加切。’二篆形體互訛，今正。挐字見于經(jīng)者，僖元年‘獲莒挐’，三傳之經(jīng)所同也。其義則宋玉《九辯》曰：‘枝煩挐而交橫?！踩舸说?，皆于牽引義為近?！盵2]1308段說甚核。而饒宗頤先生《敦煌本〈文選〉斠證》也指出《西京賦》“熊虎升而挐攫”之“‘挐’字，永隆本與各刻本同，高步瀛引段玉裁說，以今本《說文》拏、挐互誤，‘……至于煩挐、紛挐字，當(dāng)從如，女居切’。案本書《九辯》‘枝煩挐而交橫’，挐字從如”[33]408。是“挐”字不誤也。

二十六、九辯·五：變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舉肥

徐仁甫謂：“五臣濟(jì)曰，言代(世)衰之時(shí)，則必變古之法，改常之道。按原文當(dāng)是‘世衰兮變古易俗’，因‘衰’與‘肥’協(xié)韻而倒也。”[34]206

按：原文本通，不必如徐先生所言而校改。顧炎武《唐韻正》“衰”字條引此即作“謂騏驥兮安歸？謂鳳皇兮安棲？變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舉肥”[7]239。是不聞協(xié)韻之說?！段倪x》本、朱本并同。

二十七、九辯·六：泊莽莽與壄草同死

泊莽莽，一本作泊莽莽兮。

按：本段句例，皆上句用“兮”字，而下句無論句中或句尾皆無此字。是以此例之，一本“泊莽莽兮”之“兮”當(dāng)為誤衍。而李善注《文選·辯命論》“徼草木以共雕，與麋鹿而同死”句引此作“宿莽與壄草同死”[21]2349。文字雖與今本小異，然無“兮”字明也。

二十八、九辯·六：竊美申包胥之氣盛兮，恐時(shí)世之不固。何時(shí)俗之工巧兮，滅規(guī)榘而改鑿

劉永濟(jì)謂：“按朱熹集注以此下連前為一篇，改固為同，以葉通、從、誦、容。他本無作同者，惟江氏韻讀從之，曰：‘當(dāng)作同?！裼弥?、江說改與上四韻葉。”[13]74而蔣天樞則謂：“朱子《集注》謂‘固’當(dāng)作同，江有誥《楚辭韻讀》從之，非是?！獭c‘鑿’韻?！盵31]108

按：蔣先生所言甚是，“固”與“鑿”本韻也，如段玉裁《六書音均表》“鑿”字條即謂“宋玉九辯與〇固教樂高韻”[2]1412。且東方朔《七諫·謬諫》“夫何執(zhí)操之不固”之“之不固”也顯系本源于此。而吳棫《韻補(bǔ)》“鑿”字注引此即作“固”[1]85。是早于朱熹之宋人所見猶如此。

二十九、九辯·九：被荷裯之晏晏兮

《藝文類聚》作“披荷裯之炅炅”[15]1400。

按：清人王念孫《廣雅疏證》[3]872、段玉裁《說文解字注》[2]685、錢繹《方言箋疏》[17]247、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8]94,265引此皆作“被荷裯之晏晏”。是其所見一致。

注 釋

① 本文以《四部叢刊》影印江南圖書館藏明翻宋本《楚辭補(bǔ)注》為校證底本。

[1] 吳棫.宋本韻補(bǔ)[M].北京：中華書局，1987.

[2]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

[3] 王念孫.廣雅疏證[M].北京：中華書局，1985.

[4] 陳彭年.宋本廣韻[M]//宋本廣韻.永祿本韻鏡.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5] 陳第.屈宋古音義[M]//毛詩古音考 屈宋古音義.北京：中華書局，2008.

[6] 蔣驥.山帶閣注楚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7] 顧炎武.唐韻正[M]//音學(xué)五書.北京：中華書局，1982.

[8]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9.

[9] 桂馥.札樸[M].北京：中華書局,1992.

[10] 徐富昌.從簡(jiǎn)帛本《老子》觀察古籍用字問題——以古今字與通假字為中心[M]//陳偉.簡(jiǎn)帛(第二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11] 郝懿行.爾雅義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12] 胡之驥.江文通集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

[13] 劉永濟(jì).屈賦通箋：附箋屈余義[M].北京：中華書局,2007.

[14] 胡文英.屈騷指掌[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79.

[15] 歐陽詢.藝文類聚[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6] 劉熙.釋名疏證補(bǔ)[M].畢沅,疏證;王先謙,補(bǔ).北京：中華書局，2008.

[17] 錢繹.方言箋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18] 遲鐸.小爾雅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2008.

[19] 譚介甫.屈賦新編[M].北京：中華書局，1978.

[20] 丁度.集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21] 蕭統(tǒng).文選[M].李善,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2] 陳橋驛.水經(jīng)注校證[M].北京:中華書局，2007.

[23] 姜亮夫.重訂屈原賦校注[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24] 朱熹.楚辭集注[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

[25] 何劍熏.楚辭新詁[M].成都：巴蜀書社，1993.

[26] 聞一多.楚辭校補(bǔ)[M].成都：巴蜀書社，2002.

[27] 黃靈庚.楚辭異文辯證[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0.

[28] 顧野王.玉篇[M]//續(xù)修四庫全書：第228冊(c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9] 黃生.字詁義府合按[M].黃承吉,合按.北京：中華書局，1984.

[30] 朱季海.楚辭解故[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31] 蔣天樞.楚辭校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32] 顧野王.大廣益會(huì)玉篇[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3] 饒宗頤.敦煌本《文選》斠證[M]//饒宗頤二十世紀(jì)學(xué)術(shù)文集：卷十一.北京：中國(guó)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09.

[34] 徐仁甫.楚辭文法概要[M]//廣古書疑義舉例——楚辭文法概要.北京：中華書局,2014.

(責(zé)任編輯 龔 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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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Wei

(College of Humanities,Guizhou University,Guiyang Guizhou 550025)

In current editions of "Jiuge" and "Jiubian", there are some verbal errors like reversing, missing, redundancy and so on. On that account, there is a necessity for emendating the texts and rewriting the academic history in "Jiuge" and "Jiubian", both of which are chapters in "Songs of Chu" by combining the articles of "Songs of Chu" itself, including the rules annotated in the text of Wang Yi’s "ChuciZhangju" and reference books about "Songs of Chu" or other classical literatures, especially those studying in philology.

"Songs of Chu";"Jiuge";"Jiubian";proofread

2016-01-15

國(guó)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xiàng)目“《楚辭》校證”，項(xiàng)目編號(hào)：14FZW025。

王偉，副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博士。

10.3969/j.ISSN.2095-4662.2016.04.010

I222.3

A

2095-4662(2016)04-005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