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明清兩性作家在才子佳人作品中寄寓的“佳人之德”
——以《牡丹亭》和《再生緣》為例

□魏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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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明清兩性作家在才子佳人作品中寄寓的“佳人之德”
——以《牡丹亭》和《再生緣》為例

□魏玲

明清男性文人所創(chuàng)作的才子佳人故事如《牡丹亭》中，女性雖表現(xiàn)出一定的追求戀愛自由的反抗意識，但其角色設(shè)定仍是依附于男性的“菟絲花”,仍遵守著三從四德的女性規(guī)范；而女作家陳端生的作品《再生緣》中，女主角孟麗君卻如同一顆以“樹的形象”和男性站在一起分庭抗禮的“木棉”。作者借助這一形象及其經(jīng)歷所表達(dá)的反抗意識，可視為女性在男性擁有話語權(quán)背景下的一種發(fā)聲。本文擬從“德行”方面，對兩性作家所塑造的這兩個角色進(jìn)行簡要比較。

一、杜麗娘之德

明清才子佳人作品的主流是發(fā)乎情、止乎禮的道德化的情感。佳人作為大家閨秀，雖然為了追求理想的愛情，能沖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縛，但她們?nèi)孕枰环荼簧鐣J(rèn)可、也被自己接受的完整婚姻，因而其行為往往自覺遵從于禮教。

勇于獻(xiàn)身的至情佳人杜麗娘，在復(fù)生后便拒絕了柳夢梅的成婚要求，因為沒有媒人，父母不在跟前。在杜麗娘看來，“鬼可虛情，人須實禮”，再度為人是不可草草成婚的，她希望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使自己的婚姻取得社會的認(rèn)可。

謝雍君在《杜麗娘的婚姻追求與明清女性情愛教育》一文中提出：“在《牡丹亭》中，‘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情’，固然是杜麗娘理想情愛的主要內(nèi)涵，但卻不是唯一的內(nèi)涵。在杜麗娘的‘理想情愛’字典里，除了兩性之情，也包含著合乎倫理道德的夫婦之情。易言之，杜麗娘追求的是一種‘發(fā)乎情，止乎禮義’的理想情愛?！?/p>

魯迅先生則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表示：“才子佳人的遇合，就每以題詩為媒介。這似乎很有悖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對于舊習(xí)慣則有些反對的意思的，但到團(tuán)圓時節(jié)，又常奉旨成婚，就知道作者是尋到了更大的帽子。”

從某種意義上說，男性文人縱然可以使筆下的佳人表現(xiàn)出戀愛自由的反抗意識，但在自覺不自覺間，她們?nèi)跃S護(hù)著父權(quán)社會的倫理秩序，仍是“三從四德”的女性規(guī)范的代言人。

二、孟麗君之德

作為女性作家筆下的女主角，孟麗君才貌雙全，云南總督之子皇甫少華與元戎侯爵之子劉奎璧均欲聘娶她，后經(jīng)比試，皇甫少華勝出。劉奎璧不甘心，便陷害皇甫一家，并倚仗權(quán)勢迫使孟麗君改適。為了“全節(jié)”，孟麗君只得離家出走。此時的孟麗君堪稱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家閨秀，因其目的是“從一而終”。

然而，扮男裝后，孟麗君憑借才智官至丞相，已使皇甫一家沉冤得雪，完成了出走時的初衷。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已不愿回歸女性身份，再度成為男性的附庸。為此，她甘冒欺君大罪，拒不與親人相認(rèn)，致母思女成疾，父被罰半年俸祿。

孟麗君的所作所為堪稱驚世駭俗。這種強(qiáng)烈的反三綱五常的叛逆心理，受到了很多人，包括女性讀者的批評。

這并不難理解。男權(quán)制文化不僅使婦女處于社會底層，且具有潛移默化的作用。在這種“愚婦”政策的熏陶下，女性本身也將這種約束內(nèi)化為自身的價值取向，正如波伏娃所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形成的。因而與陳端生同時代的女性如侯芝、邱心如等，均對孟麗君有所批判。然而，這些逆反行為，卻正是陳寅恪先生所稱道的：“端生此等自由及自尊即獨立之思想，在當(dāng)日及其后百余年間，俱足驚世駭俗?！?/p>

鄒穎在《從對〈牡丹亭〉的回應(yīng)看〈再生緣〉的女性書寫及其文學(xué)史意義》一文中提出：“以狀元夫人的身份，杜麗娘最終為家庭、朝廷、社會所認(rèn)可，她獲得了社會所能給予女性的最高地位，并對此感到滿足，將之視這一種自我實現(xiàn)。相反，孟麗君卻并不認(rèn)同這樣的社會地位，當(dāng)杜麗娘竭盡全力想要證明她就是杜麗娘時，孟麗君卻盡力顯示她不是真的孟麗君?！?/p>

以女性“三從四德”的規(guī)范來衡量，孟麗君不守閨儀，辱父欺君，顯然不具備“婦德”。但這種獨立的人格卻正是孟麗君魅力之所在。

（黑龍江大學(xu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