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裁“會意字”理論試析

摘 要：至清代，學者對《說文》研究達到了頂峰，而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是《說文》研究的翹楚。就傳統(tǒng)的“六書”來說，段氏的論述就比前人更為深入和詳細，現(xiàn)以“六書”中的“會意字”為例，分析段氏在文字學上的成就。

關鍵詞：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會意字

作者簡介：孫啟榮（1975.10-），女，漢族，江蘇建筑職業(yè)技術學院經(jīng)濟管理與人文學院講師。

[中圖分類號]：H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7--02

《說文解字》是我國第一部運用“六書”理論系統(tǒng)地分析字形以求本義的字書，歷代皆有學者對《說文》進行研究，至清代，學者對《說文》研究達到了頂峰，而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是《說文》研究的翹楚。段氏的《說文解字注》主要成就在于訓詁，后人往往忽略其在文字學上的成就。事實上，段注在文字學上的貢獻也是十分巨大的，就傳統(tǒng)的“六書”理論來說， 段氏的論述就比前人更為深入和詳細， 本文以“六書”中的“會意字”為例，分析段氏在文字學上的偉大成就。

一、會意字的定義

許慎說“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盵1]P314段玉裁指出：“會者，合也，合二體之意也。一體不足以見其義，故必合二體之意以成字?！薄氨群先搜灾?，可以見必是信字，比合止戈之誼，可以見必是武字，是會意也。會意者，合誼之謂也。”[2]P755他認為會意字是會合成字以表義的，段氏雖然說“一體不足以見其義，故必合二體之意以成字”，但二體相合并非唯一的模式，具體注解的過程中常常指出某字合多文會意的現(xiàn)象。如：《說文》：“祭，祭祀也。從示，以手持肉?！倍巫ⅲ骸按撕先臅庖??！笨梢?，段氏認為，會意字是會合幾個成字構件組合新義，用會意方法所造的字就是會意字。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會意是將幾個既成之字的形和義都匯聚在一起，來表達新的復合意義的造字方法”，[3]P10“會合成字說”在宋元明時期就是關于會意的主流看法。以鄭樵的“會意字論”為代表，在《通志·六書略·會意第三上》中，他指出：“會意，字也，文合而成字。”[4]P111他已注意到二體會意與三體會意。宋元明學者關于會意字的觀點，在段氏這里得到了繼承和發(fā)展。

二、會意字的類型

（一）異文會意和同文會意

異文會意就是用不同的構件組合而成新字。如：《說文》：“或，邦也。從口，戈以守其一?！倍巫ⅲ骸皬娜謺狻！薄墩f文》：“封，爵諸侯之土也。從之土，從寸。寸守其制度也?！倍巫ⅲ骸昂先謺狻?。按：此二字都是用不同的構件組合而成為新字。

段氏認為會意字除了有異文會意還有同文會意，指運用幾個相同的構件組合成新字，而且同文會意有表“加強、眾多之義”。如：《說文》：“品，眾庶也。從三口?！倍巫ⅲ骸叭巳秊楸?，故從三口會意。”《說文》：“毳，獸毛細也。從三毛?！倍巫ⅲ骸懊殑t叢密，故從三毛，眾意?！?/p>

（二）以形會意和以義會意

“從會意意符的性質來看，會意的方式可分為兩大類。有的會意字的意符是通過其形象來表意的，我們稱之為‘以形會意；有的會意字的意符是通過其獨立成字時的字義來表意的，我們稱之為‘以義會意?！盵5]P179

段氏雖然沒有明確提出會意字的“以形會意”和“以義會意”的區(qū)別，但在行文中往往指出某字為“以形為義”、“即形為義”，雖然這樣的說解為數(shù)不多，足可見地段氏已經(jīng)注意到了會意字的“以形會意”和“以義會意”的兩個方面，體現(xiàn)了段氏學術上的獨具慧眼。如：

《說文》：“? ，二魚也?！倍巫ⅲ骸按思葱螢榱x，故不言從二魚，二魚重出而不并，《易》所謂貫魚也，魚形必相隨也。從二魚與從三魚不同，三魚謂不變其新，二魚謂連行可觀?！卑矗捍俗钟米中螘?，且段氏指出“二魚重出而不并”，是從漢字的構形上加以說解的，兩個構件的位置不同，所表示的詞義也不相同。

《說文》：“僊，長生仙去，從人?，?亦聲?！倍巫ⅲ骸?，升高也。長生者?去，故從人?會意?！薄夺屆め岄L幼》：“老而不死曰仙。仙，遷也，遷入山也?！惫湃苏J為長生不老的人都要遷入山里居住，所以從?會意。此字依構件人、?獨立成字時的字義來表意的，屬于“以義會意”。

三、分析會意字的構字理據(jù)

《說文》：“料，量也。從米在斗中?！倍巫ⅲ骸傲空?，稱輕重也。稱其輕重曰量，稱其多少曰料，其義一也，知其多少，斯知其輕重也?！自诙分?，非盈斗也，視其淺深而料其多少。此會意?！?/p>

按：段氏指出“料”之“稱其多少”依賴于米、斗二字字義的整合?！傲稀钡奶攸c是“視其深淺”，帶有“估量”色彩，所以段氏強調“非盈斗也”。

《說文》：“咠，聶語也。從口，從耳?！对姟吩唬簠齾︶Α！倍巫ⅲ骸啊抖俊吩唬骸?，附耳私小語也。按：聶取兩耳附一耳，咠取口附耳也?！?/p>

按：“聶語”聲音小，需以口附耳才能為聽話者所聽到，所以咠字依賴于口、耳之義的整合。

《說文》：“是，直也。從日正?！倍巫ⅲ骸啊吨辈俊吩唬赫娨?。十目燭隱則曰直，以日為正則是，從日正會意。天下之物莫正于日也?！?/p>

按：段氏指出“是”字從日正會意的理據(jù)是“天下之物莫正于日也”，所以從日正會意。

四、分析會意字中關鍵的部分

《說文》：“蠅，營營輕蠅。蟲之大腹者，從黽蟲?！倍巫ⅲ骸跋x猶蟲也，此蟲大腹，故其字從黽蟲會意，謂腹大如黽蟲也。”

按：段指出蠅字所以從 的原因在于其大腹如 。

《說文》：“帚，（所以）糞也。從又持巾埽冂內?！倍巫ⅲ骸柏缱髭?，非。今按當作郊冂字，音扃，介也。凡埽除以潔清介內。持巾者，埽之事昉于拂拭，因巾可以拭物，乃用萑芀黍為帚拂地矣。合三字會意?！?/p>

按：此處釋帚字從巾從冂的原因在于掃除的工具是巾，冂表示打掃的處所。

《說文》：“僊，長生仙去，從人?，?亦聲。”段注：“?，升高也。長生者?去，故從人?會意?！卑矗骸夺屆め岄L幼》：“老而不死曰仙。仙，遷也，遷入山也?！惫湃苏J為長生不老的人都要遷入山里居住，要升到高處去，所以從?會意。

五、指出會意字構件意義偏重的部分及許慎歸部的依據(jù)

伏，《說文·人部》：“司也。從人犬，犬司人也?！?/p>

段注：“‘犬司人也四字小徐本有，犬司人謂犬伺人而吠之，說此字之會意也。不曰從犬人，而曰從人犬，入于“人部”者，尊人也。伏篆以明人事，非說犬也?！卑矗憾问现赋觥胺弊盅詮娜巳徽f從犬人，且被歸入“人部”的原因是古代“尊人”的人本主義思想的體現(xiàn)。

頃，《說文·匕部》：“頭不正也。從匕頁。”

段注：“頁者，頭也。匕其頭，是不正也。義主于不正，故入“匕部”，不入“頁部”?！卑矗憾问险J為“頭不正……義主于不正”，頃是表示傾斜的一種狀態(tài)，所以入“匕部”，而不入“頁部”，他的觀點是正確的。

《說文》“?，食肉也，從丑肉，丑亦聲?！?/p>

段注：“食肉必用手，故從丑肉，不入“肉部”者，重丑也?！薄墩f文》：“羞，進獻也。從羊丑，羊所進也。”段注：“宗廟犬名羹獻，犬肥者獻之，犬羊一也，故從羊，引申之，凡進獻皆曰羞，不入“羊部”者，重丑也?！瓘某笳?，謂手持以進也?！?/p>

按：以上?、羞二字“?”表示“吃肉”、“羞”表示“進獻食品”，都是表示動作的字，因與手的動作有關而從丑，所以被歸入“丑部”，而不是入“肉部”、“羊部”。

在《說文解字注》中段玉裁深入闡述了會意字的定義，分析了會意字的類型，會意字的構字理據(jù)，指出了會意字中意義偏重的部分以及許慎會意字部首歸類的原因，為后人研究“六書”奠定了理論基礎。

參考文獻：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

[2]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3]石定果.說文會意字研究[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6.

[4]黨懷興.宋元明六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5]詹鄞鑫.漢字說略[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