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朝榮零落,及冬至霧靄沉沉,憶及古人為解冬日孤悶而出的《九九消寒圖》:“日冬至,畫素梅一枝,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盡而九九出,則春深矣?!?/p>
可今朝偏不想如此,因而想仿一仿如你般“吟詩日日待春風,及至桃花開后卻匆匆”的雅趣。那是不同于消寒圖一昧等待的積極樂觀,詩如其人。
去非,去非,如此典雅的字,摒卻是非,或是擇去糟粕。
歷經兩代王朝,北宋歿南宋落,金人鐵蹄踐踏,國家內政千瘡百孔,朝廷一昧委曲求全,俯首低下。常說科舉摧人,殆人百生。在如瀚海般應考的考生中,年僅二十四歲的你中了進士。
靖康二年是北宋的最后一年,輾轉襄陽青州兗州,你終到了新生王朝的都城,再度憑借學識登上高位。翻過《無住詞》《簡齋詞》,悉君為官生平,由墨香浩繁間聞說清淡雅廉,世人羨。新披紫綬佩金魚,上至丞相趙鼎,下到普世布衣,都愿意,都期盼向你——陳與義一坦心跡或請你指點迷津??删褪沁@個時候,一闋《臨江仙》橫空出世,像是流露著你對此時官宦生活的評價:“二十余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p>
為人矚目的生涯不過是凡塵一夢,只是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梓宮高宗的一番言論,坦言無收復中原失地之心。彼時,殘忍地鞭笞著一顆赤子之心。
淡然離京之后,陳與義留與世人的,就只有一句簡短的“時四十九歲而亡”了。無緣走進他的世界,只能期待以旁觀者的角度,走近一些去體味,去發(fā)掘。
只能由衷感慨,他似是活得混沌,此生如黃粱一夢;可在言語之間,他又似活得異常清醒,記得離去無聲的長溝流月,也曾滿心哀愁地為自己深愛的國家作下一首《居夷行》。
三十余載春秋,丹心燃盡之后,能堅守的,只有在靄光冷浸溶月之際,那個于杏花疏影里,吹笛直至天明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