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
山水文心
——喀納斯杯·第四屆西部文學獎頒獎典禮暨喀納斯筆會側(cè)記
南子
6月25日,一夜雨水清洗過的“童話邊城”布爾津被包裹在濃郁的文學氛圍中。由本土作家康劍創(chuàng)辦的金山書院當日正式揭牌,迎來了疆內(nèi)外的諸多知名作家聚集于此。金山書院掛牌是喀納斯杯·第四屆西部文學頒獎典禮暨喀納斯筆會的活動之一,掛牌儀式舉行完,一系列的文學活動也相繼在金山書院舉行。
設(shè)立書院是康劍從小就有的夢想,屬于他個人的“中國夢”。他說:“一座沒有書院的城市,該有多么荒涼。金山書院的成立,將開創(chuàng)布爾津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新業(yè)態(tài)。”
新疆作協(xié)副主席、著名作家劉亮程為金山書院的來賓們進行了第一講《文學是一門做夢的學問》。隨后,“文學與青春”讀者見面會上,近百位當?shù)刂袑W生、當?shù)氐闹T多文學愛好者與疆內(nèi)外作家代表董立勃、邱華棟、阿信、黃毅等分享了他們各自的文學青春。
是的,每個人都有青春,因為文學,青春因此變得與眾不同。正如著名小說家、魯迅文學院副院長邱華棟所說:“天山腳下,我的青春因為文學而閃耀?!?/p>
金山書院的設(shè)立以及眾多疆內(nèi)外知名作家匯聚布爾津,令布爾津高級中學高一(6)班的哈薩克族學生阿合勒驚喜不已。
阿合勒對記者說:“因你們的到來,這一天對我來說很有意義。特別是布爾津金山書院的成立,為這座美麗的童話邊城蒙上了神奇的色彩,它為小城的文學愛好者安了一個新家。短短幾個小時里,我和這些作家近距離接觸,這一天所見會讓我受用不盡?!?/p>
正午的布爾津縣彌漫著雨后草原之城的清新之氣。此時,不同尋常的感動,中國社會最深沉的聲音,凝聚在一部關(guān)于工人詩歌的紀錄電影《我的詩篇》里。
受自治區(qū)文聯(lián)《西部》雜志之邀,紀錄電影《我的詩篇》總撰稿兼導演秦曉宇,參加了本屆西部文學獎的頒獎活動。參會嘉賓及來自布爾津的近百位師生一起感受了這部紀錄電影。以工人詩人的作品和生活為對象的紀錄電影《我的詩篇》的面世,大約會成為中國紀錄電影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以非虛構(gòu)的方式讓大家“看見”打工者的生活。工人、勞作、詩歌、故鄉(xiāng)是這部電影的主要元素。據(jù)悉,這部紀錄電影榮膺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金爵獎最佳紀錄片,并于2015年全球最大國際紀錄片節(jié)IDFA(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jié))入圍最佳導演新作單元,其本身的優(yōu)秀毋庸置疑。
觀影結(jié)束了,燈亮了,大家也并未著急離開……來自上海的散文家、《文學報》主編陸梅靜靜地坐著,好一陣子才像被解了凍似的站起,和觀眾一起默默地退場。
陸梅說:“我特別喜歡影片中的制衣工鄔霞,她的一些詩歌悲辛但不是悲憤,令人感動。她寫的詩中最后一句:‘陌生的姑娘,我愛你?!辣M了這位女子最純真的善良和最高遠的胸懷。愛家人,也愛陌生人。愛人類,也愛人類之外的一切生靈。這就是這部影片的主人公帶給我們最為震撼的力量所在?!?/p>
夜幕降臨。作家們漫步于邊城布爾津,夜色中的“童話邊城”流光溢彩,歐式建筑層次分明、色彩艷麗,讓遠道而來的人們興致盎然、心醉神迷。
布爾津雖是西北內(nèi)陸的一個小縣城,但布爾津人卻把她裝點得亮麗多彩。尤其是布爾津鎮(zhèn)作為中國館重點小城鎮(zhèn)參展2010年上海世博會后,“童話邊城布爾津”更是大放光彩。
而此時,喀納斯杯·第四屆西部文學獎的延伸活動——金山書院的掛牌儀式以及“文學與青春”讀者見面會、紀錄電影《我的詩篇》及2016喀納斯筆會等在此地的相繼開展,正以一種豐厚的人文氣息涵養(yǎng)這座“童話邊城”。
6月25日的中午,我們朝著喀納斯進發(fā)的一路上,天空湛藍,綠色的群山無邊無際,阿爾泰山脈壯闊逶迤的影子一直在我們的視線中。大部分旅途,公路像是一條風中揚起的飄帶。所見之處,滿眼都是綠,是一種綠蓋過了另一種綠。
看大家一臉沉迷,喀納斯景區(qū)管委會的工作人員杜雪娜笑著對大家說:“今年阿勒泰的雨水特別多。以往的荒山旱地全都被滋養(yǎng)得活過來了?!?/p>
一路上,旅游車里數(shù)個小型文學沙龍及對新疆的觀感,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即興展開,精彩的語絲碰撞出了火花……
“當我真正從精神上走進新疆這片神奇之地時,我感到作家一定要有像樣的文學作品,才能配得上新疆或西域的離奇生活,將來能夠?qū)懙娜?,也必定需要有一副強健的肺葉和豐富英武的心靈?!?/p>
“草原文明——其內(nèi)部必定積儲著一股亙古的力量,是什么呢?那也許是人類最深邃力量的體現(xiàn)……”
“在新疆這樣的神奇之地待上數(shù)日,你的確能夠感覺歐洲文學已經(jīng)離得很遠了。在這,已是文學的極地——至少是現(xiàn)代文學的極地?!?/p>
“詩歌不是有限、可數(shù)的措辭,它必須是力量,是從被發(fā)現(xiàn)物中煥發(fā)出來的自然力?!?/p>
“現(xiàn)代經(jīng)驗本身的復雜,對小說創(chuàng)作,尤其是少數(shù)民族的小說寫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p>
“‘文史哲’不能分家。專業(yè)閱讀視野的狹窄,對專業(yè)研究本身是致命的?!?/p>
“詩歌是用詞語建立的自我隱秘的秩序,因過分注重語言層面的生活而會危機重重?!?/p>
最靜謐華美的黃昏降臨,我們終于來到世界上最深的高山湖泊——喀納斯湖的懷抱中,墨綠色的水面平靜光滑,附近山脊的積雪氣息陣陣飄來。太美了!作家們紛紛舉起相機,定格著青山綠水的如畫美景。
的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對于天遙地遠來到喀納斯觀光的內(nèi)地作家來說,無不以領(lǐng)略地域風物的迥異來完善自身生命的豐富。一路上,作家們興致勃勃,感慨萬千,感慨喀納斯湖怪和大魚,感慨圖瓦人的歷史,感慨大自然對喀納斯的造化和造物主的神奇,感慨著站立成排的勁松,像一隊隊威武的士兵,守護著喀納斯這塊神山圣水。
國內(nèi)知名評論家、中山大學教授、廣東省作協(xié)副主席謝有順說:“新疆如此美麗,真是到處皆詩境,隨時有物華啊,我都快審美疲勞了。特別是喀納斯,沒有比它更美的地方了,我2007年第一次來,九年后再來,依然如此喜歡。與它相遇之后,阿爾卑斯山似乎沒有必要再去了?!?/p>
當然,喀納斯的精彩還遠遠不止這些——一場盛大的有關(guān)文學的喀納斯杯·第四屆西部文學獎頒獎典禮于6月26日在這里舉行。當天下午,著名詩人、《西部》雜志總編輯沈葦主持了這場隆重的頒獎典禮。他說:“喀納斯是中國著名的‘風景的小宇宙’。我們選擇在這里頒獎,就是要讓山水見證我們的榮光?!?/p>
此屆頒獎典禮是由新疆最具特色的阿勒泰本土旱獺樂隊,以一首蒙古族民歌《西格爾西格爾》開場。然后,又在各獎項的頒獎間隙,自治區(qū)級非物質(zhì)傳承人孟克依及圖瓦歌手梅花為嘉賓們奉獻了楚吾爾樂曲《喀納斯的波浪》《母親,母親》《鴻雁》等精彩的節(jié)目,與此同時,疆內(nèi)外九位作家的作品所分獲的小說獎、詩歌獎、散文獎、評論獎和翻譯獎也依次頒出。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本屆西部文學獎頒獎會上,2016年6月21日至26日,以色列國寶級人物,當代最富有影響力的希伯來語作家,同時也是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阿摩司·奧茲應(yīng)邀訪問中國,并在中國社科院外文所參加了其短篇小說集《鄉(xiāng)村生活圖景》的首發(fā)活動。小說集中《親屬》與《陌路》兩個短篇曾在《西部》雜志2015年第5期刊載,譯者鐘志清研究員因此而獲得了“第四屆西部文學獎”的翻譯獎。阿摩司·奧茲聞知此事,特寫賀信向鐘志清致賀,并委托鐘志清向西部文學獎評獎委員會致謝。
在頒獎會上,剛從北京趕飛機到新疆邊城喀納斯參加頒獎儀式的鐘志清教授雖顯倦容,但是她微笑著并輕松地以希伯來語傳達了阿摩司·奧茲的賀詞,賀詞寫于她獲得“第四屆西部文學獎”之日:
鐘志清不僅是我個人,也是我家人的摯友。她是中以兩國、希伯來語和漢語、世界上兩種最古老的文明之間的文化、精神、文學之橋的創(chuàng)建者。把希伯來語翻譯成中文堪稱一次漫長的旅程,不光因為這兩種古老語言在結(jié)構(gòu)與樂感方面迥然有別,也因為猶太-希伯來文化、記憶同中國的集體文化意識之間存在著巨大差異。
為使希伯來語句式、習慣用語、內(nèi)在神韻讓中國讀者能夠接受,鐘志清教授不只是查閱字典與工具書,她再次創(chuàng)新了一些表達方式,經(jīng)常從漢語中尋找貼切的表達方式來代替希伯來語。
她才華橫溢,使我的《我的米海爾》《愛與黑暗的故事》和《鄉(xiāng)村生活圖景》不但被人們用中文講述,而且被人們用中文歌唱與起舞。
因此,以色列與中國、作家本人和成千上萬的讀者永遠都會對這位敬業(yè)而出色的翻譯家、我們所喜愛的鐘志清深表謝意。也感謝授予她獎項的評委會。
本屆西部文學獎頒獎活動嚴密有序,顯現(xiàn)出了組織者的專業(yè)水準。頒獎活動結(jié)束了,在座的很多嘉賓還舍不得離去——大廳里,仿佛還回蕩著馬頭琴、楚吾爾的聲音,回蕩著樂隊小伙子們充滿了陽剛之美又絕對陰柔的天籟般的嗓音。那是在尋常的日子里很難聽見的嗓音。
自然山水沒有語言和文字,但它卻引發(fā)了人們無數(shù)的表達。
6月27日下午,作為喀納斯杯·第四屆西部文學頒獎典禮暨喀納斯筆會的重要內(nèi)容的“大自然文學座談會”在風景如畫的喀納斯禾木村舉行。謝有順主持了這場特別的會議。
謝有順說:“大自然文學不僅僅是強調(diào)寫地理的,或者是寫環(huán)境及生態(tài)的文字,還是要強調(diào)自然的精神性以及自然世界中對自我的認知和感受?!?/p>
詩人、翻譯家、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汪劍釗說,在喀納斯這個自然的懷抱中談?wù)撨@個主題是一件愜意的事情。自從文藝復興確立和提高了人的地位后,從某種程度上助長了人的狂妄,也加劇了人與自然的對立。強調(diào)世界以人為絕對中心的觀念現(xiàn)在已被證明是錯誤和貽害無窮的,生態(tài)的破壞、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困境都是為此所付的慘重代價。人并不比其他生物享有自然的優(yōu)先權(quán)和特權(quán)。
詩人、小說家葉舟認為,此次來喀納斯是養(yǎng)一種肅穆、寧靜之氣。梭羅的《瓦爾登湖》至今都在影響美國人,也形成了他們國民的國家性格,他希望中國文學對自然的書寫也能夠?qū)倚愿竦暮B(yǎng)和塑造起到積極的作用。
著名小說家董立勃說,面對自然感到自己很無知,但并不影響自己熱愛它,他希望自己將來能夠?qū)懗鲆徊繂渭円宰匀恢械氖挛餅橹魅斯拈L篇小說。
《中華文學選刊》主編謝欣就大自然文學中的意義,自然與文學的互動兩個問題進行了闡述。他說:“社會生活、思想的變化等會造成文學作品中大自然摹寫的改變;文學中對大自然的摹寫必然要以人為主題。”
《西部》雜志總編、著名詩人沈葦說:“如今,這個時代到了本雅明所說的,被一種單一的發(fā)展的力量裹挾,某些地方的生態(tài)自然因人為的‘開膛破肚’,令人有一種心痛感。因此,我們對大自然除了有描寫、陶醉、抒情還有贊美之外,還應(yīng)有懺悔之心?!?/p>
翻譯家、中國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鐘志清對新疆作家充滿期待:“新疆作家的寫作應(yīng)當把對自然的書寫與新疆豐厚的多民族文化傳統(tǒng)有機結(jié)合起來,使地域性具有普遍性?!?/p>
這場在禾木村召開的與大自然有關(guān)的座談會氣氛非常熱烈,不知不覺中已到黃昏時分。但就大自然與文學的話題,大家仍有太多話想說。會議室敞開的門外,一場山雨或急或緩地應(yīng)和著大家的發(fā)言。有人笑稱,禾木的雨聽懂了大家的言說。
山水傳情。
沈葦說:“欣悅的相逢是今天的大事,是此生的大事。”那么,我們與喀納斯的山水相逢,喀納斯的山水自然,必將留下作家們的墨跡,留下山水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