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薔
麥兜,一只粉紅軟糯的小豬,溫暖干凈,純真中透著讓人心疼的可愛。它背后的創(chuàng)作者麥家碧、謝立文夫婦,用魚丸粗面、菠蘿油這些生活瑣事和“大難不死,必有鍋粥”這樣的金句,溫暖著一代代讀者和觀眾的心
只有為2-3年出一部新作的麥兜系列電影做宣傳的時候,它的漫畫作者麥家碧才會出現(xiàn)在內(nèi)地。而她的先生,麥兜故事的文本作者謝立文更是鮮少露面,這么多年來接受的采訪寥寥無幾。麥家碧說自己和先生都“宅”到了一定的境界,平時從港島回九龍都嫌遠。畫了20多年的麥兜,麥家碧都沒有想去見見真的豬長什么樣?!拔矣肋h都不會學復雜的東西,可能到了80歲我還是這個樣子?!?/p>
最近發(fā)生了一件讓麥家碧很感慨的事:之前她接受一位記者的采訪,記者告訴她,自己從小就一直在看他們夫婦主編的《黃巴士》周刊,麥家碧還曾經(jīng)在雜志上回復過她的信。“20年過去了,曾經(jīng)看我漫畫的小朋友,如今就這么亭亭玉立地在我面前做訪問,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麥家碧說麥兜的“蠢”很像她,她也把自己“長不大”的心放進了麥兜的身體里。熱愛麥兜系列電影的觀眾可以看到,從2001年的《麥兜故事》到如今最新的第七部電影《麥兜·飯寶奇兵》,即使新作中麥兜升級打怪,成了拯救地球的英雄,但他的單純善良、蠢蠢的認真從來沒有變過。
麥家碧和謝立文結識于1988年,那年她考上香港理工大學,暑假應聘一家出版公司,不知哪來的勇氣,只帶了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就去了。面試她的正是謝立文,從此就開始了二人的合作。
“當時《明報周刊》的老板說你們可以供稿,但是如果畫白雪公主這樣的,孩子們已經(jīng)聽得太多了,需要新的故事。我不太會寫故事,但是謝立文很會寫,于是 1992年我們就開始合作。
其實,在1997年香港回歸之前,這一系列漫畫故事的主角并不叫麥兜,而叫麥嘜。在謝立文筆下,麥嘜是一只生活無憂的幸福小豬,他成長于一個富裕的家庭,受盡寵愛,能畫得一手好畫,精通中英文雙語,絕對有成為社會精英的潛質(zhì)。而1997年之后,麥嘜角色逐漸淡化,取而代之的主角便是麥兜。麥兜和麥嘜外表很相似,同樣愛吃、愛睡,也很長肉,差異僅僅在于麥兜的右眼多了一塊圓形胎痣。但是,這兩只小豬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2009年上映的《麥兜響當當》里校長有一句評語:“麥兜它不是低能,它只是善良”。大部分人推崇做事要快、要爭、要搶,麥兜這只有點慢、又有點蠢的小豬,到頭來竟然成了很多人心中所謂“香港精神”的代表。對于這件事,麥家碧說自己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是如何發(fā)生的,“可能是旅游發(fā)展局想的主意吧。”倒是謝立文曾經(jīng)在某次采訪中試著總結過:“香港人很多時候很功利。他們不肯承認但又存在的想法是:挺想做個好人。這可能是麥兜與香港人唯一的交集。香港人始終在憧憬著善良這種品德。哪怕他有多壞,他也希望在媽媽面前是一個好兒子,或者在女朋友面前是一個純潔的人?!?h3>“愛你愛到心肝里,信你信到腳趾頭”
麥兜出生于香港九龍大角咀的一戶單親家庭,與母親麥太相依為命,生活中充滿挫折,似乎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失敗的命運?!八噪m然大家這么喜歡麥兜,但是恐怕沒有媽媽希望自己的小孩真的像麥兜吧”,麥家碧說。
香港的城市氣質(zhì),是濃厚的市井文化和不斷向前發(fā)展突圍的結合。麥兜就生活在這樣的香港,觀眾總能從電影中看到那些真實的地名、街景和實實在在的港式美食。與“蠢萌”的麥兜不同,他的媽媽麥太就是普通香港人最真實的生活寫照。在麥兜系列電影中,觀眾可以看到麥太又做快餐又做地產(chǎn),同時打很多份工給麥兜賺學費,她去應征更年期廣告,說自己這個年紀眼淚想擠就擠得出來……麥太永遠是一種很用力生活的姿態(tài),心無旁騖目光堅定。
謝立文曾經(jīng)明確地說過:“她就是所有師奶和媽媽?!彼o麥太設計了一個對白,“其實媽媽在外面也不是一頭很成功的母豬”。麥家碧則從形象設計上,讓麥太的造型更生活化:“麥太去買菜,會扎一條圍裙,或者穿運動褲,因為香港的婦女都是這樣的,草根是,有錢的也是。”
“我愛你愛到心肝里,我信你信到腳趾頭”是麥太愛子之心的經(jīng)典總結,她和麥兜的母子之情是麥兜系列電影的催淚彈。對于為什么選擇母子這條感情線貫穿始終,麥家碧說她本人很不喜歡家庭電影中被用濫的父子模式?!皫缀趺恳徊繎蚨加幸粋€父親,離了婚的家,有個孩子,看不起父親,最后又是父親挽救這個世界,卡通片是這樣,英文片也這樣,所有片都這樣。其實是因為美國是個父權的世界。我本來就想對美國人說,我們中國人不受這一套。是不是可以換個方式,讓一個媽媽來打動人?”
麥家碧和謝立文都不是家里的獨子,所以二人的媽媽其實都不像麥太這么強勢,相反,兩個媽媽都很溫柔,唯一和麥太相似的就是做飯很好吃。“我媽媽以前是教師,生了三個孩子之后就成了全職媽媽,她把我們照顧得很好,讓我們很有安全感?!?/p>
獨立之后的麥家碧,對待自己的“孩子”麥兜,某種程度上卻像護子心切的麥太。如果麥兜的公仔有時被擺放在商場,工作人員只給它穿了上衣,卻忘記穿褲子,她一定會跳出來反對,“不可以不可以!”上下裝衣服的顏色不搭配,也會讓她抓狂。“只是我沒有麥太那么不顧一切”,麥家碧笑著總結道。
麥家碧曾經(jīng)說過,碰到謝立文是自己好運氣,如果沒有碰到他,現(xiàn)在的她可能會租一間屋,教小朋友畫畫,“那就是另外一種人生 了”。
與大家的設想不同,麥家碧和謝立文關于創(chuàng)作,彼此的干涉并不多。故事都是謝立文一個人在寫,常常躲在一個地方,閉關一星期就能完工。麥家碧曾經(jīng)開玩笑說,他們兩個人就像是漫畫界的王家衛(wèi)和張曼玉,自己永遠都不知道謝立文下一次會給出怎樣的故事。
起初,兩人的合作并不順利,故事腳本出來后,麥家碧卻遲遲不肯動筆。接觸得深了,謝立文發(fā)現(xiàn),麥家碧不喜歡悲情的故事。后來,他把腳本里悲情的東西藏起來,只叫她畫些跑跑跳跳的歡樂的東西,最后再讓她寥寥幾筆畫一個悲傷的結局,她就像普通讀者一樣心理上經(jīng)受著溫情而殘酷的過程。麥兜也是在這個溫情殘忍的過程中誕生的。
很多人評論麥兜系列有些內(nèi)容是只有成年人才能讀懂的,但麥家碧仍然堅持自己的初心,即使畫了二十多年,她筆下的麥兜始終是畫給小朋友看的。在她看來,小孩子的理解力不能低估,就算有些地方不懂,長大后自然會明白:“我不能夠預想哪一種情感大人會喜歡,哪一種小孩子喜歡,我只能將自己最好的東西呈現(xiàn)在你的面前,你接受多少是多少。”
現(xiàn)在的小朋友們接觸到的新鮮內(nèi)容越來越多,麥家碧說,堅持創(chuàng)作好故事之外,隨著流行的創(chuàng)作載體不同,自己也在進行更多的新嘗 試。
比如,在最新這部《麥兜·飯寶奇兵》中,麥家碧和謝立文就腦洞打開,講了麥兜拯救地球的故事。外星巨獸屁屁怪突然襲擊地球并大肆破壞,全球進入一級戒備,麥兜以自己發(fā)明的“電飯寶”為基礎,制造出超級機械人“大飯寶”,破解了地球危局。此次,麥兜以“超級英雄”的形象回歸銀幕,讓它的新老粉絲都可以眼前一亮。
如今更多的香港漫畫家加入麥家碧的創(chuàng)作團隊,為新一集的麥兜增加了更豐富的視覺元素。不過她也說,無論麥兜的故事怎么變,始終如一的是它的溫柔:“溫柔是很勇敢地去包容一些你喜歡的人”。被問到一只小豬畫了20年會不會膩,麥家碧則用家人朋友之情做比:家人永遠不會想要更換,新朋友再多,但同舊友的感情只會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