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帥奇才
——徐向前傳奇

文/呂春

將帥奇才
——徐向前傳奇

文/呂春

1941年1月，徐向前從山東回到延安時的留影

苦作舟，逆境中孜孜求學

1901年11月8日，徐向前出生在山西省五臺縣永安村一個窮苦的農(nóng)家，其父徐懋淮是個秀才，給兒子取名為徐象謙，大革命失敗后，他才自己改名徐向前。

10歲時，徐向前被送到本村的私塾讀書，不久，又轉(zhuǎn)到東冶鎮(zhèn)的沱陽高等小學就讀。沱陽小學是一所比較正規(guī)的新式學堂，除了國文、算術、歷史、地理，每日還有體操課，還時有軍事訓練，反映了辛亥革命后的新氣象。這一切讓徐向前大開眼界。

然而，由于家境困難，年邁的父親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供兩個兒子同時上學了。在他和哥哥之間，父親選擇了讓哥哥繼續(xù)讀書。

輟學在家的徐向前一邊打柴種地，一邊自學。父親看到徐向前小小年紀，卻如此用功，便通過熟人介紹，給徐向前在遠離家鄉(xiāng)的河北阜平一家書店找到了一個學徒的差事。學徒雖然很苦，好在有書為伴，徐向前通讀了書店里的《羅通演義》《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史記》和《孫子》等書籍。他喜歡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漢，欽慕那些為民除害的劍俠、智勇雙全的將帥。就這樣，徐向前心中開始萌生報效祖國的雄心壯志，激發(fā)了其學軍習武的濃厚興趣。

13歲的徐向前雖然個子不高，卻滿腔熱忱，胸懷報國之志。一天，在店里干活的徐向前忽然收到了哥哥從太原來信，說省立國民師范學校正在招生，是公費。徐向前順利通過了考試，成為山西國民師范第一期速成班的學生。這所學校是山西土皇帝閻錫山為培養(yǎng)鞏固自己統(tǒng)治、培養(yǎng)人才而興辦的。在這里讀書時，他也受到“五四”反帝反封建運動的重大影響，逼著他想一些問題，不再只是讀小說，而是更多地看報，閱讀一些政治理論刊物。兩年后徐向前畢業(yè)，被分配到陽曲縣太原第四小學任教。正當啟蒙之火在他胸中燒燃起來的時候，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寒假期間，徐向前收到校方給他寄來的一封“辭退書”，被不明不白地辭退了。

當時的中國是一片黑暗，徐向前當然知道校方辭退他的真正原因，是他的進步言論與當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不久，徐向前又在閻錫山老家河邊村川至中學附小得到任教的機會。在教學之余，徐向前經(jīng)常給孩子們講鴉片戰(zhàn)爭、太平天國、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等歷史故事，他的目的是“要盡教師的責任”，引導這些幼小的心靈，從書本里走出來，立志報國，改變中國。

這所學校的校長段保芳，是閻錫山直接委派的，治校偏于保守，不準新思想的傳播。徐向前講的這些，自然傳到了校長的耳朵里，遭到校長干涉，發(fā)生爭執(zhí)。結(jié)果他又一次被學校辭退了。

徐向前氣憤之下，冒著風雪跑到太原自謀生路，適逢孫中山在廣州創(chuàng)辦黃埔軍校，張榜招生。徐向前喜出望外，約了幾個同鄉(xiāng)，湊了點路費，由太原一個郭姓軍官介紹，乘火車南下上海參加考試。不久又前往廣州參加復試，結(jié)果徐向前和同來的十幾個同鄉(xiāng)全部錄取。徐向前躊躇滿志，踏上了黃埔島，被編入黃埔軍校第一隊，從此開始了戎馬生涯。

人如名，越是硬仗越向前

徐向前是一位舉世矚目的將才，他戎馬一生，戰(zhàn)功卓著，為新中國解放事業(yè)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徐向前外表溫文爾雅，頭一次見面，不熟悉之人往往認為他有些靦腆木訥。實際上，徐向前的內(nèi)心剛烈無比，他的軍事指揮風格與其外表恰成鮮明對比。在廣州起義和海陸豐的艱苦戰(zhàn)斗中，他鍛煉出非凡的勇氣和豐富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他剛到鄂豫皖任副師長時，原師長已犧牲，部隊也只有黃麻起義后留下的300多名農(nóng)民戰(zhàn)士。頭一次帶隊上陣，敵人的機槍掃過來，沒經(jīng)驗的戰(zhàn)士都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徐向前卻站在那里巋然不動，就此在部隊中樹立起威信。

每次戰(zhàn)斗，徐向前總是沖鋒在前，哪里戰(zhàn)斗激烈，他就拿著駁殼槍出現(xiàn)在哪里。曾任紅四方面軍第三十軍政委的李先念回憶說：“向前具有驚人的軍事膽略，從不知恐懼為何物。越是大仗、硬仗、惡仗來臨，他越是生龍活虎，精神百倍。”紅四方面軍善打硬仗、惡仗，是與徐向前的指揮風格分不開的。

徐向前的這股硬勁，在1948年的臨汾戰(zhàn)役中體現(xiàn)得更加淋漓盡致。他根據(jù)解放軍炮火不強、城堅難摧的情況，決定采用“土行孫戰(zhàn)法”，依靠坑道爆破解決戰(zhàn)斗。當部隊以土工作業(yè)逼近主城墻時，敵人用一切手段對此進行破壞。解放軍共挖掘爆破坑道十五條，掩護坑道四十余條，除去被敵人破壞部分外，最后只有三條坑道能挖至城墻下，部隊傷亡很大。關鍵時刻，徐向前號召“要堅持最后五分鐘”，他對部下說：“就是胡子白了，也要打下臨汾！”總攻時，兩條坑道內(nèi)所裝一萬八千斤炸藥同時點火，將厚厚的城墻炸開兩個五十多米寬的口子，八縱二十三旅首先突入城內(nèi)，戰(zhàn)后被命名為“臨汾旅”。此役為解放戰(zhàn)爭中最為典型的坑道爆破攻城戰(zhàn)術。

徐向前善于帶兵，特別是能在短期內(nèi)將素質(zhì)較差的地方部隊整訓成勁旅。他到鄂豫皖才兩年多，便把300多人的農(nóng)民武裝發(fā)展成有4萬人的紅四方面軍。1947年，劉鄧大軍南下后，徐向前將晉冀魯豫地方部隊集中起來，編成華北第一兵團。在攻克臨汾后，徐向前又以6萬之眾橫掃晉中，采取包抄圍攻、靈活機動的戰(zhàn)術，把閻錫山的精銳野戰(zhàn)兵團大部殲滅，其中包括由日本人組成的暫編第十總隊（抗戰(zhàn)結(jié)束后，閻錫山收編了不少日本軍人），頭目元泉馨（起中文名原泉福）少將被擊斃。這些鬼子一聽到徐向前的名字就膽戰(zhàn)心驚。追擊時，解放軍戰(zhàn)士沖進一間擠滿日本兵的屋子，為首的日本軍官攔上來問：“你的太君的徐向前？”戰(zhàn)士大聲說：“是的。”日本軍官轉(zhuǎn)頭一聲呼叫，滿屋的敵人立刻繳械投降。

情永駐，革命情緣多曲坷

徐向前的第一任妻子名叫朱香嬋，是由父母包辦結(jié)婚的，那時徐向前在閻錫山辦的學校里擔任教員，月薪20塊大洋，小康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兩年后生一女兒，取名松枝。孩子周歲時，朱香嬋不幸病逝。從此，徐向前離家投考黃埔軍校，隨即孤身轉(zhuǎn)戰(zhàn)，四海為家。松枝由爺爺奶奶撫養(yǎng)成人后，被聶榮臻接到延安，培養(yǎng)成為一名軍醫(yī)。

1929年，已經(jīng)學成一身韜略的徐向前來到鄂豫皖蘇區(qū)，大展軍事才華，很快成為令國民黨軍膽寒的名將。一次戰(zhàn)斗中，他跳崖摔傷了腿。養(yǎng)傷期間，經(jīng)人介紹，與湖北黃安的18歲女紅軍程訓宣于年底結(jié)婚，兩人非常恩愛。

程訓宣是金寨縣委書記，3個哥哥和1個弟弟都參加了革命。她膽大潑辣，說話爽直，1932年，程訓宣在張國燾的“白雀園肅反”中被處死，年僅21歲，徐向前心痛欲絕，但革命意志絲毫沒有動搖。

在婚戀問題上，殘酷的戰(zhàn)爭使徐向前對自己的婚姻表現(xiàn)得有些心灰意冷。他懷念冤死的妻子程訓宣，對亡妻的母親汪秀芝終生盡孝，照顧到老。直到建國后，他也不忍把程訓宣的死訊告訴老人，經(jīng)常對汪秀芝說，訓宣的工作又調(diào)動了，所以不能見您。從北京調(diào)到陜西，又調(diào)到青海，再調(diào)到新疆，最后調(diào)到了蘇聯(lián)。善良的老人始終相信這個樸實的女婿，直到1972年，汪秀芝以96歲高齡辭世。臨終前，老人看著徐向前給她剝開的桔子，微笑著流下了眼淚。她拉著徐帥的手說：“向前，你是個好心人。訓宣跟著你，我死也放心了！”

直到1946年的“五四”青年節(jié)，經(jīng)一些老大姐說合，45歲的陜甘寧晉綏聯(lián)防副司令員兼參謀長徐向前，與36歲的延安保育院院長黃杰喜結(jié)良緣?；槎Y的儀式很另類，先是打撲克——當時延安最高級的游戲，接著殺了一只鴨子吃了一頓，然后就共入洞房了。

黃杰，湖北江陵人。也是資深老革命。少女時代為逃婚而離家出走，是徐向前20年代在武漢軍校的學生，她1928年入黨，十幾年出生入死，是一位擁有傳奇經(jīng)歷的女英雄。共同的革命理想和相似的痛苦經(jīng)歷，使徐向前和黃杰成為肝膽相照的終生夫妻，并育有兩個孩子：徐小巖和徐小濤。

1924年年底，徐向前（后排左一）在廣州六榕寺與黃埔軍校同學合影.前排右四為鄧中夏，右五為賀昌

長看春意在人間

由于中國現(xiàn)代革命戰(zhàn)爭從南方開始的原因，開國將帥大部分是南方人。十大元帥9南1北，而且9個人集中在兩湖和川廣四省。作為惟一的北方元帥，徐向前的奮斗歷程確實艱苦卓絕。

徐向前在軍史上擁有多項第一，他是惟一把總參謀長、國防部長（國務院副總理兼）、軍委第一副主席三個最高軍職全部當遍了的將帥。他是黃埔一期共產(chǎn)黨員里軍職最高的將領，國民黨懸賞他的人頭是10～20萬大洋，跟朱德、毛澤東一個價。他是紅軍時期最年輕的方面軍總指揮，是指揮部隊人數(shù)最多的紅軍將領，也是門生弟子遍布四個野戰(zhàn)軍的老帥。

徐向前不但有卓著的軍事才能，他的文才也不錯，興趣廣泛。他愛唱戲，懂攝影，喜讀書，會樂器，能縫補，善手工，還喜歡練書法，并且是十大元帥里惟一會織毛衣的，簡直跟上海男人有一拼！老人家80多歲寫的《憶響堂鋪之戰(zhàn)》很有氣魄：“巍巍太行起狼煙，黎涉路隘隱弓弦。龍騰虎躍殺聲震，狼奔豕突敵膽寒。撲天火龍吞殘?zhí)?，動地軍歌唱凱旋。彈指一去四十載，長看春意在人間?！?/p>

1990年6月，徐向前因病住進解放軍總醫(yī)院。病中的徐向前，痛苦、寂寞時，總是呼喚著秘書的名字。要秘書給他說些國家大事，講些軍隊的事，他戎馬一生，戰(zhàn)爭和軍隊已經(jīng)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病情一天天加重，8月5日，兒女們都來了，圍在床前和他身邊。老帥看見兒子、女兒、兒媳和女婿都在，鄭重地說：“我說不了多少話，我要說的是，我死后一不搞遺體告別，二不開追悼會，三把骨灰撒在大別山、大巴山、太行山、河西走廊。這就是我留給你們的遺言?！?/p>

8月8日，江澤民來到了徐向前的病榻前。他剛從西藏視察歸來，講了些外地的情況，徐向前聽了很高興。

江澤民走出病房后，向徐帥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徐帥是老布爾什維克，他不愧是共產(chǎn)黨人的楷模！”

1990年9月21日凌晨4時21分，徐向前與世長辭。軍旅中又隕落了一顆閃爍的帥星。按照徐向前的三條遺言，喪事一切從簡。骨灰撒向了大別山、大巴山、河西走廊、太行山。這位五臺山的驕子，從小看著大山長大，革命的生涯又和青山分不開。

他的名字將和高山一樣巍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