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高燕
摘要:目前,中國古今民歌英譯研究方興未艾,但鮮有相關(guān)論文探討民歌翻譯的原則。通過分析大量古今不同地區(qū)和民族的民歌英譯譯例可發(fā)現(xiàn),民歌英譯多采用“陌生化”“整體性”和“互文性”等民歌翻譯原則,這些原則有效傳達了民歌特有的語言關(guān)、思想關(guān)和神韻關(guān)。該研究對古今民歌、不同地區(qū)和民族的民歌英譯的理論和實踐均具有重要的啟發(fā)和借鑒作用。
關(guān)鍵詞:民歌英譯;陌生化;整體性;互文性
中圖分類號:J605;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6)02-0135-05
民歌是中華民族特有的傳統(tǒng)歌曲,是我國文學(xué)的珍寶,是民間思維和智慧的結(jié)晶。多姿多彩的古今各族民歌凝聚了豐富的民俗文化價值、歷史文化價值和人類學(xué)詩學(xué)價值,在文化多元化和全球化的時代,民歌譯介是當代“中國文化走出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一、民歌英譯概況
目前民歌英譯研究方興未艾,有許多相關(guān)論文和譯著出版。相關(guān)研究論文多從文學(xué)翻譯的角度探討,內(nèi)容集中在語言修辭和美學(xué)、少數(shù)民族民歌英譯、當代民歌英譯具體詩篇及譯本、民歌英譯策略等4個方面;還有少數(shù)論文研究內(nèi)容集中在3個方面,即傳播史、學(xué)科定位和歷史現(xiàn)狀、語料庫等。目前鮮有相關(guān)論文對中國古今民歌英譯原則進行宏觀整體關(guān)照和探討,而這個問題是翻譯研究的重要方面,值得深入探討。
民歌英譯譯著方面,目前共出版了6部譯著,即1959年南開大學(xué)外文系選譯的《中國新民歌選(漢英對照)》(1、2集),1989年山西省文化廳創(chuàng)作室編,鄧映易譯配的《山西民間歌舞:黃河兒女情(漢英對照歌曲集)》,2003年冰河(原名周舜卿)選譯的《中國民歌選:鋼琴伴奏譜(英漢對照)》,2009年王宏印譯編的《西北回響:漢英對照新舊陜北民歌》,2014年王宏印選譯的《中國古今民歌選譯》,2014年顏健生選譯的《瑤族民歌選譯(漢英對照)》。
這些譯著對于我國古今民歌的譯介和傳播起到了重要作用。對本論文試圖探討的古今各民族各地區(qū)民歌英譯整體原則而言,《中國古今民歌選譯》是目前包含各時期、各族、各地區(qū)民歌較多,英譯譯例涵蓋范圍較廣的唯一民歌英譯范本,而且強調(diào)民歌作為文學(xué)文本的翻譯,而不單純強調(diào)其舞臺演出效果,所以契合本論文研究目的。筆者從該譯著中選取有代表性的譯例,進行詳細探討、研究,結(jié)論是中國古今民歌英譯多采用“陌生化”“整體性”和“互文性”等民歌翻譯原則,上述翻譯原則有效傳達了民歌特有的語言美、思想美和神韻美;對古今民歌、不同地區(qū)和民族的民歌英譯具有重要的啟發(fā)和借鑒作用。下文對這3個基本的古今民歌翻譯原則通過譯例加以具體說明。
二、“陌生化”原則
“陌生化”原則,即“照顧漢語民歌中最具特色的因素,文化因素或語言因素,加以表現(xiàn)”。此處的“陌生化”類似于“異化”翻譯原則,但這不同于現(xiàn)代西方文學(xué)理論中俄國形式主義的“陌生化”原則,后者指“感覺的過程越長,文學(xué)作品的藝術(shù)感染力就越強。陌生化手段的實質(zhì)就是要設(shè)法增加對藝術(shù)形式感受的難度,拉長審美欣賞的時間,從而達到延長審美過程的目的”。陌生化強調(diào)的是“目的語”讀者的“陌生化”的新奇藝術(shù)體驗。翻譯的直接目的是讓異域讀者可以了解中國民歌的特點和精髓,獲得與漢語讀者相同或類似的審美體驗,終極目的是更好地進行文化傳播和交流,即以“中詩西化”和“古詩現(xiàn)代化”方式使得中國的古歌今謠在異域復(fù)活。
(一)形式“陌生化”
形式“陌生化”是指在翻譯中譯者盡量體現(xiàn)民歌的表現(xiàn)手法和語言特色。民歌中大量使用方言、俗語及諧音、雙關(guān)語、比興、夸張、重疊、擬人、擬物等修辭手法,各種寫作技巧往往混合交織,不能截然分開。
民歌的形式活潑生動、不拘一格,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民歌翻譯的重要特點之一即方言、俗語類語言要素的翻譯比較靈活,如清代李調(diào)元《粵風(fēng).歌》中的《徭歌》”有云“鄧娘同行江邊”,其中的“娘”字是南方瑤族方言,指“妹”,即年輕姑娘,歌中指愛慕或心儀的對象,譯者將其靈活譯為“You andI”并在下文中恰當?shù)匾阅凶涌谖窃鲎g了稱呼語“mydear”,微妙地捅破了尚未明確的戀人關(guān)系。在北方民歌中,稱呼自己戀人、心上人或丈夫或妻子的俗語是“乖親”“小親親”“小親疙瘩兒”,如《錯認》中的“乖親”譯者簡單明了譯為“my dear”。在藏語民歌中,愛稱則是“瑪吉阿瑪”,如《從那東山上》中的“瑪吉阿瑪”有多重含義,可以指“未嫁娘”或“佛母”,即“未嫁之少女,或作雖未生育我而視若親娘之女子,總之是與自己有份的姑娘、情人,但又親若母子,情同夫婦”。譯者保留了藏語原文的發(fā)音Ma-skycs-a-ma,使詩歌因多解而具有模糊美,不僅給讀者以想象的空間,而且體現(xiàn)了藏族語言文化特色。
現(xiàn)代民歌《帶耙馬頭調(diào)(鴉片煙兒)》中“早知道,這害人的東西,何必將他愛?(實在頑不開?。钡摹邦B不開”是北京俗語,指“無利可圖,不合算”。譯者以“Its really ridiculous!”一句感嘆委婉表達了“不合算”之意,且惟妙惟肖地刻畫了抽鴉片人的后悔和反省的心理狀態(tài)。唐佚名民歌《菩薩蠻》中“白日參辰現(xiàn),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的“休”指“罷休”“兩情不相愛而罷休”,即雙方斷絕關(guān)系之意。譯者準確翻譯為divorce,并加only when用以強調(diào)對愛情的忠貞不渝,“And you could divorce mc only/When the sund rise at mid-night”。民歌以夸張的手法通過描寫不可能出現(xiàn)的3種天文現(xiàn)象來表達夫妻間忠貞熱烈的愛情,譯者運用直譯和英譯,并巧妙地將方言“休”和“日頭”嵌入到虛擬語氣句式“Stars Shen and Chend meet dur-ing the day./And Big Dipperd appear in the southsky./And you could divorce me only/When the sund rise at midnight.”
諧音和雙關(guān)是民歌常用表現(xiàn)手法。如“絲”與“思”,“柳”與“留”,“匹”與“配”等?!皺M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譯者以“And it is full of woven silk/sick,could my wordless work bc seen?”一句同時譯出silk/sick,不僅意義雙關(guān),而且發(fā)音相似,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一個一方素帕贈伊人,千針萬線寄相思的羞澀少女形象,向異域讀者生動再現(xiàn)了民間少女以親手所織或采摘的“信物”贈與心上人的民間風(fēng)俗?!袄斫z人殘機,何悟不成匹?!痹娭小敖z”和“配”匹均為雙關(guān),譯者譯為“Now I collect my silk-thoughts on the loom,/And know that we are not,perhaps,a good match.”譯者采用英語拼合詞silk-thoughts 和not a good match巧妙再現(xiàn)了原詩情景——織機旁如花女子自哀自嘆,原來愛情失敗未得佳偶!譯文極富畫面感,且語言委婉動人。
比興、夸張、重疊等民歌常用表現(xiàn)手法在《赤日炎炎似火燒》和《寄生草》中有集中體現(xiàn)。前者出自《水滸傳》第十六章,“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nóng)夫心內(nèi)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敝小俺嗳昭籽姿苹馃奔仁菍憣?,也是比興,還運用了疊音詞,以“燒”渲染了大旱災(zāi)年農(nóng)民“焦急無奈”心理活動。在“The Blazing Sun Bakes the field/Half the crops go dry and dead./Farmers are hot as if boiled./The lords are at ease with their fans.”中,譯者巧妙地利用了兩個押頭韻的兩詞“Blazing”“Bakes”,可謂“一箭雙雕”——不僅使譯文音韻和諧自然,符合英語詩歌音韻節(jié)奏,且靈活再現(xiàn)了漢語原文“炎炎”的疊音詞效果。譯文以虛擬語氣和強烈對比再現(xiàn)了漢語的比興和夸張意味,以畫龍點睛之筆傳生動刻畫出了炎炎烈日下公子王孫和農(nóng)民截然不同的心理,暗喻了階級矛盾的不可調(diào)和性,凸顯了《水滸傳》的主旨。《寄生草》中“畫的山層層疊疊真好看,畫的水彎彎曲曲流不斷。山靠水來水靠山?!弊g為“Hills upon hills and brook bv brook/hills stand by the brooks”,譯文采用“名詞+upon+同一名詞”巧妙再現(xiàn)了疊詞效果,而且也再現(xiàn)了原文的比興之意:扇子上正反兩面一面是山,一面是水,群山延綿不斷、柔水連綿不絕,比喻男女情意綿綿,如山水相依,永不分離。另外古代民歌《青青河畔草》譯為“The green grasses grow by the riverside”,連續(xù)用三個押頭韻的單詞英語green、grasses和grow,在一定程度表現(xiàn)了漢語的疊詞效果。單獨使用夸張的另一例如南朝漢族民歌《華山畿(四)》中“相送勞勞渚。長江不應(yīng)滿,是儂淚成許!”譯者處理為“I see you off at Laolao Islet.h should not have flooded in the River But fOr my tears Of love!”,有效運用“卒章顯志”手法以末句“But fOr my tears of love!”揭開了前文“flood”的謎底,與原文相映成趣,使英語讀者能獲得漢語讀者類似的審美體驗——相思淚珠兒匯成河,溢滿長江滾滾流。
由此可見,英譯以靈活的方式——對應(yīng)詞、拼合詞、音譯、意譯、虛擬語氣、感嘆句、頭韻、詞匯重現(xiàn)等不同方式再現(xiàn)了中國古今不同民族民歌中的方言、俗語和諧音、雙關(guān)語、比興、夸張、重疊、擬人等不同表現(xiàn)手法,使目的語者獲得了類似的審美體驗。
(二)內(nèi)容“陌生化”
內(nèi)容“陌生化”是指在翻譯時候,譯文大多保留了民歌原有民俗、文學(xué)和文化意象,使民歌保持原有韻味,以便讓英語讀者能領(lǐng)略到異域文化的多姿多彩,體驗異域民族的喜怒哀樂。民歌中婚戀類民歌是最多的,其中出現(xiàn)的文化意象有鴻雁、柳樹、青草、蓮花、牡丹花、扇子、冰雪、松柏、魚水、比翼鳥、風(fēng)雨、雞鳴、天地、日月星辰、江河山水、山崩水斷、黃泉;生活、勞動場景和感悟類民歌出現(xiàn)的文化意象有土、牛、船、瀑布、采桑、向日葵;諷刺類詩歌出現(xiàn)的文化意象有長城、宮殿、揚州堤道、赤日、鳳陽花鼓、螃蟹、路坑、運糧船、棺材、孝子賢孫、引魂幡、哀蒿;兒歌出現(xiàn)的意象有蟋蟀、魚兒。下文選取幾例詳細說明。
華山民歌元明舊曲《銀紐絲》日“摸著南天門,臨著玉皇家?!薄澳咸扉T”“玉皇閣”是中國華山的著名旅游景點。譯者以直譯保留了上述文化特色詞匯.“You can touch the Southern Gate with your Hands./And come close to Jade Emperors Palace.”“黃泉”一詞也是中國民俗、文學(xué)和文化特有詞匯,元曲《劈破玉》中有“就死在黃泉也,做不得分離鬼!”譯者選用“netherworld”一詞恰當移植了其內(nèi)涵“陰曹地府,陰間,悲慘世界”。“Even if we die,in netherworld,/we are not to separate.”譯者選用該詞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漢語語言、文化特色,而且使讀者不禁聯(lián)想到《聊齋志異(漢英對照)》中的著名人物席方平(Netherworld Sue)。顯然,使用該詞具有詞義聯(lián)想功能和文化感染力。
清代民歌《馬頭調(diào)》“引魂幡,飄飄搖搖,在空中吊……孝子賢孫,手打著哀蒿”充滿了奇思妙喻。原作運用奇特的想象把運糧船比做“棺材”,船上的旗子比做“引魂幡”,押運糧船者比作“孝子賢孫”,他們手中的器械自然就成了“哀蒿”,流露出百姓對于納稅交糧的痛恨,讀者讀之,猶如《碩鼠》之姊妹篇。譯者形象譯為“The spirit banner is flying in the air……Filial Children they are.holding sticks of a kind……”,充分保留文化特色詞匯“引魂幡”“孝子賢孫”“哀蒿”,將中國民俗文化中喪葬文化特色詞匯形象傳達給異域讀者,使其了解百姓對于官方納稅交糧政策譏諷,譯文形象具體生動、感情強烈。
三、“整體性”原則
“整體性”原則,即“在整體上和語言策略上,按照英語的書寫要求和表現(xiàn)要求進行翻譯,一不生造語句,二要舍去不必要的典故,三要淺化一些敘述性的層面,總體上不故作高深和以學(xué)術(shù)人詩,但在翻譯整體上和細節(jié)上又能體現(xiàn)研究的結(jié)果。兩者的結(jié)合,是一種模仿原則,即詩歌翻譯模仿創(chuàng)作的原作則,但以符合漢語和英語各自的特點為底線,不強行僭越東西詩學(xué)傳統(tǒng)”。整體性譯詩原則的目的是盡量保持、凸顯民歌的文學(xué)性和民歌詩味和神韻?!哆x譯》中民歌創(chuàng)譯的例子不勝枚舉,據(jù)筆者統(tǒng)計約有近1/4的民歌中采用“整體性”原則,且譯者采用的“整體性”原則多有創(chuàng)譯的成分,主要體現(xiàn)在民歌標題的重擬和改譯,句子順序的調(diào)整,典故的舍棄、詞匯或意象的增刪或勾連統(tǒng)一,敘事方式的改變,謀篇布局整體構(gòu)思等眾多方面。下面試舉一例說明。
著名的樂府民歌《長歌行》以“青青園中葵”起興,借景抒情,以“百川東到海,何時復(fù)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結(jié)尾。首先,標題譯為“sun-flower”是為創(chuàng)譯,譯筆之妙不僅在于該意象鮮明獨特,而且譯者以其為中心意象,其他意象都是“葵”統(tǒng)轄下的次要意象:朝露—陽春—秋節(jié)—黃葉—百川。譯者將“萬物生光輝”巧譯為“Everything gmwsnice to the full measure”,語言地道、自然流暢,可謂”得其意而忘其形”。下旬筆鋒一轉(zhuǎn)以“But”道出陽春萬物之盛景中詩人感嘆“常恐秋節(jié)至”(But au-tumn comes suddenly with frost),并在“百川東到海,何時復(fù)西歸”中巧妙增譯“Time flies”為“Time flieslike a river running eastwards,/Once it is gone,it never returns!/So is life,which will bc miserable with age,/If youth makes no effort and achievement.”用平實的語言來表達人生如朝露、萬物盛衰皆有時,人為靈杰當自勵之感悟。在漢語讀者腦??赡芨‖F(xiàn)的圖畫是陽春之葵,而英語給讀者營造的可能是梵高的“向日葵”意象,或是聯(lián)想到弗羅斯特的哲理詩吧。顯然,Time flies和So is life是英譯中恰當且必要的增譯,使英譯自然樸實、流暢地道、抒情自然、意味雋永。
河湟花兒《青石頭根里的藥水泉》(Hot 5pringWater)“青石頭根里的藥水泉,擔子擔,樺木的勺勺子舀干。若想叫我倆的婚緣散,三九天,青冰上開一朵牡丹。”譯為“Hot Spring Water wells up behind the Greensickness Peak,/It could bc carried(in buckets)with a shoulder pole,and drained with a wooden spoon,bit by bit./Marriage grows up from be-hind the Greensickness Peak.It could not be damaged in the frigid weather./And it stands still in the nameof plum bloom.”這首民歌翻譯是“整體性原則”的集中體現(xiàn)。首先英譯標題簡約醒目,符合民歌的特點。譯者在翻譯細節(jié)上吸收了前人譯筆精華,如首行的“青石頭”化用了霍克斯《紅樓夢》“青埂峰”之英譯“the Greensickness Peak”,更凸顯了“愛情”之詩旨內(nèi)涵。其次,文中適當改譯,如形象轉(zhuǎn)換,如“And lt stands still in the name of plam bloom.”一句是“創(chuàng)譯”,化“牡丹”為“梅花”,引起讀者“冬日傲梅”的審美聯(lián)想,因此更契合本詩所表達對愛情忠貞、矢志不渝的主題,讀來頗有意象派詩歌之美,符合讀者審美體驗。以上各處翻譯均采用了化境和轉(zhuǎn)換形象的靈活譯筆。換言之,文學(xué)翻譯不僅是語言層面的轉(zhuǎn)換,而且也是文化意象、審美體驗的巧妙轉(zhuǎn)換,達到所謂“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的藝術(shù)效果。
四、“互文性”原則
“互文性”翻譯原則既指西方的“互文性”理論也指中國的“互文見義”,不僅強調(diào)一首詩在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和意義,在上下文的關(guān)聯(lián)意義;而且也強調(diào)文本內(nèi)部的省略、引用和意義的相互關(guān)照。翻譯時二者皆可用?!盎ノ男浴狈g原則集中體現(xiàn)在《詩經(jīng)注》《長歌行》《青青河畔草》《鴻雁》《嘎達梅林》《想你》諸詩中,此處以《詩經(jīng)注》為例討論。其原文是:
“關(guān)關(guān)雎鳩”今何在?/“在河之洲”,各自分開。/好一個“窈窕淑女”人人愛,/只落的“君子好逑”把相思害。/“輾轉(zhuǎn)反側(cè),悠哉悠哉”,/好叫我“左右流之”無其奈,怎能夠“鐘鼓樂之”把花堂拜。
《詩經(jīng)注》是清人華廣生收集改編的《白雪遺音》歌集卷二中的一首馬頭調(diào),戲仿了《詩經(jīng).關(guān)雎》一詩。通過引用該詩原句使兩首詩在意義上相互關(guān)聯(lián),但情感基調(diào)卻發(fā)生了變化,形成詩歌較早文本和后來仿擬文本之間互文性文本,也形成了西方理論中的“互文性”文本——“任何文本都是作者進入并吸收收其他文本,然后形成自身的記憶或知識,在此基礎(chǔ)上建構(gòu)新文本。這些新文本帶著歷史和時代的印跡,聚合不同作者的文化背景和文學(xué)風(fēng)格,它們與以前的文本、語篇和語言符號互為文本,也與以前的文化思想互文?!?/p>
眾多的《關(guān)雎》英譯中,譯文選用了賈福相的《關(guān)雎》英譯作為互文文本嵌入詩中,且以加粗黑體以區(qū)別于非互文文本。
Where are the kingfishers singing?/Beyond the river,they departed in the end./What a lovely young malden to bc loved!/What a lovely gentle.man who loves her!/yossing and turning,day and night hc misses her,/But gathering left and right,hc tries in vain,/And drums throb and bells peal,to no avail!
粗黑體給讀者突出的視覺效果正如“馬賽克”,在這首拼接了互文文本、具有后現(xiàn)代反諷意味的詩中,經(jīng)典《關(guān)雎》的古雅整齊的詞句被切割成“馬賽克”并鑲嵌、嫁接到長短不一、口語化明顯的清代民歌中。此處譯者選用賈福相的譯文是經(jīng)過精心考慮的。賈譯文本作為互文文本在此處的合適性體現(xiàn)在3個方面:意象貼切生動、語言自然流暢、音韻和諧優(yōu)美。
Kingfishers sings“Guan Guan”along the river bank./A gentleman pursues a lovely young mid-en./Water fringe,long and short,sways left andright./The gentleman drifts,dreaming of the young beauty./Courts,but engages her not,thinks of her day and night,/Such a long,long night,tossing and turning./Water fringe,long and short,gathering left and right./The lovely young maidens
and suitors stars align like qin and se-in seamless harmony./Water fringe,long and short,eouPling left and right./The radiant maiden marries;drum throb and bells peal./Ecstasy!
原詩的“關(guān)雎”意象歷來眾說紛紜,有各種譯法如魚鷹、水鳥或鴨子,賈譯采用“kinCGshers”一詞,指魚翠,用以比喻“窈窕淑女”,二者有眾多契合之處?!耙?、體小艷麗,二、雌比雄好看,三、貼著水面曲線飛行,像女人走路時的擺動,四、定居岸邊可能與《關(guān)雎》作者比鄰,五、潛水捕魚姿態(tài)優(yōu)美。”而且賈譯語言簡潔、無生僻詞匯,靈動自然流暢,富有詩味,符合譯者“平直”的語言風(fēng)格要求,如“a lovelyyoung maiden”簡潔而鮮明地描繪出來“窈窕淑女”形象,引用的互文文本“Such a long,long night,tossing and turning”恰如其分、傳神地刻畫了一位深受單相思之苦的男子的形象——他寢食難安、輾轉(zhuǎn)反側(cè)、漫漫長夜惆悵難熬。另外賈譯的音韻和諧自然,句式對仗,全詩不同詩行的等詞不斷出現(xiàn)的singing、tossing、turning、gathering構(gòu)成了-ing的尾韻,低沉回環(huán)往復(fù)的和諧音韻彌漫和籠罩全詩,烘托了《關(guān)雎》原詩和這首新詩中的男子對美好愛情強烈渴望,也抒發(fā)了男子求愛而不得的失望、沉重、郁悶的心情。
五、結(jié)語
從上述眾多譯例分析可知,中國古今民歌英譯三原則中,以整體性原則為主,陌生化和互文性原則為輔。民歌翻譯作為詩歌翻譯的特殊類型,也需注重其整體理解和把握,強調(diào)整體翻譯效果。翻譯應(yīng)注重譯文流暢達意和詩味傳達,而不拘泥于個別字句細節(jié),根據(jù)原詩語言、情感、意象、意境和風(fēng)格,運用多種手段進行補償和轉(zhuǎn)換,達到“創(chuàng)譯”的效果。陌生化原則的目的在于再現(xiàn)中國古今、各族、各地區(qū)民歌特有的生活情調(diào)和風(fēng)俗習(xí)慣,以詩味的語言再現(xiàn)其語言和文化的魅力,讓異域讀者領(lǐng)略中國民歌乃至中國文化的“陌生化”異域風(fēng)情。互文性原則則注重吸取中國文學(xué)傳統(tǒng)的精華部分,巧妙地創(chuàng)造性地嵌入民歌內(nèi)部,增強民歌的審美意蘊和讀者閱讀的體驗效果。三個翻譯原則的最終目的是生動再現(xiàn)古今、各民族和各地區(qū)中國民歌的藝術(shù)魅力——思想美、語言美和神韻美。將中國民歌在異域“移植”和“復(fù)活”,讓當代英語讀者用心靈“傾聽”彼岸民間的心聲,體味中國民歌之美,中國文化之韻,“使其復(fù)活在現(xiàn)代英語的詩歌形態(tài)里。希望這種嘗試有助于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以及中國詩歌與世界詩歌的溝通”。
責(zé)任編輯:錢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