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余華《兄弟》中林紅性格的矛盾性

摘 要：余華小說《兄弟》中女主人公林紅從一個純情少女、賢惠妻子變成了李光頭的瘋狂情人，繼而又當了美發(fā)廳的老板娘。林紅前后形象的巨大反差令人深思，從弗洛伊德心理學角度分析，林紅的變化是從“超我”和“自我”向“本我”的回歸，她對性的需求和內(nèi)心欲望的追求使她拋開了道德倫理觀念。

關鍵詞：余華《兄弟》；林紅；弗洛伊德心理學；人格理論

作者簡介：郭明樂（1990-），男，河南省洛陽人，西北大學文學院碩士在讀，從事中國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1-00-02

小說的女主人公林紅年輕時是鎮(zhèn)上的大美女，后嫁與宋鋼，成為一位賢惠的妻子。后來宋鋼出走在外，她做了李光頭的情人；宋鋼死后，她過了一段沉默寡言的日子之后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美發(fā)廳的老板娘。[1]

林紅的形象前后出現(xiàn)巨大反差，原本純情、賢惠的女人竟能背叛丈夫做了別人的情人。是什么導致了她的轉(zhuǎn)變？她的內(nèi)心深處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本文將針對林紅性格的矛盾性進行探討，并嘗試從弗洛伊德性心理學角度來分析。

1、林紅形象的前后對比

林紅在小說中第一次出現(xiàn)，是李光頭在廁所偷看女人屁股，林紅也被偷看了。小說中寫到，其他幾個被偷看的女人要么哭泣，要么氣憤，而十七歲的林紅則害羞的臉紅。這時的林紅情竇初開，是一個純情少女。后來，林紅與宋鋼相識相戀，二人享受著戀愛的甜蜜。這時的林紅是熱戀中的姑娘。[2]林紅和宋鋼結婚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楹蟮牧旨t是一位賢惠的妻子，即使生活貧困拮據(jù)，承受著物質(zhì)生活的巨大壓力，但她依然愛著宋鋼，和宋鋼共同分擔生活壓力。

宋鋼為了家庭生計，和別人一起到外地搞推銷。林紅孤身一人，扛著所有的不順和委屈，還要忍受煙鬼劉廠長的欺凌和羞辱。這樣的情況下，林紅幾近崩潰，她的內(nèi)心正在悄悄地發(fā)生變化。而此時李光頭又在變態(tài)地追求林紅，表達他對林紅赤誠的愛意。林紅在受盡苦難后選擇了投向李光頭的懷抱，做了李光頭的情人，與他瘋狂做愛三個月?！八退武摻Y婚二十年，她的性欲沉睡了二十年”，[1]567這和之前的林紅判若兩人，前后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別，“與前二十多年的林紅發(fā)生了巨大反差和邏輯矛盾，似乎是不可思議的”。[2]391

故事的結局是悲慘的，宋鋼歸來得知林紅與李光頭的事情，臥軌自殺。林紅與李光頭就此分開，形同陌路?！皼]有人知道宋鋼的死在林紅心里烙下了什么?！盵1]762“半年里深居簡出。劉鎮(zhèn)的群眾很少見到她，見到了也是一張表情冷漠的臉?！盵1]763林紅成了一個獨身女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獨居，她成了劉鎮(zhèn)的美發(fā)廳老板娘，見客三分笑，完全變了一個人。

林紅的轉(zhuǎn)變并不是突然的，在她與宋鋼婚后的二十多年生活中，她一直隱忍并壓抑著自己，其原因是“過度的貧困和性生活不完善的雙重壓抑”。[2]391雖然她愛宋鋼，但低質(zhì)量的物質(zhì)生活和性生活的不協(xié)調(diào)，讓林紅的外表和內(nèi)心越來越背道而馳。如果說純情少女和賢惠妻子是林紅在道德約束下的一面，那么后來放縱自我、追求肉體欲望的林紅則是順從了生理本能和內(nèi)心欲望，表現(xiàn)出了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2、從弗洛伊德心理學角度分析林紅的性格

從弗洛伊德精神心理學角度分析林紅的性格和心理，可以讓人們更好地理解林紅前后形象的反差以及她性格的矛盾性。

首先，弗洛伊德性心理學認為，人類一切活動的內(nèi)在動力源自兩個本能，即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生的本能可以解釋為性本能。性本能有廣泛的含義，它指的不僅是人們追求快樂的欲望，而且還指人們一切心理活動的內(nèi)在動力，這種能量稱為“力比多”。[3]。林紅也曾擁有美好甜蜜的愛情，而短暫的甜蜜之后便是艱辛的生活。在那個時代，物質(zhì)財富的缺乏是普遍的，人們對物質(zhì)生活的強烈追求和物質(zhì)財富的不充足是一個突出的矛盾，這也正是人們內(nèi)心的矛盾——追求享受、釋放自我和生活拮據(jù)、固守現(xiàn)狀的矛盾。

此外，林紅在與李光頭瘋狂縱欲之前，她的性欲望以及追求快樂的本能并沒有得到滿足。性欲長期壓制，能量在體內(nèi)積聚到一定程度就會尋求某種途徑來釋放。所以，當宋鋼長期在外不回家時，面對各種生活壓力，李光頭的追求就成了釋放林紅“力比多”的導火索。林紅迅速投向李光頭的懷抱，與他瘋狂做愛三個月，放下了從前的尊嚴和驕傲，拋開了倫理道德觀念，盡情滿足自己的欲望。此時的林紅看似變了一個人，實際上這是她內(nèi)心欲望的表現(xiàn)。

其次，弗洛伊德人格理論認為，“人格結構模式（structural model）是指作為個體的人格，它的結構是由‘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三部分組成。人出生時，人格是由‘本我和模糊的‘自我所構成?！盵4]68本我主要指的是人類的潛意識和本能的力量，食欲、性欲、攻擊欲等都屬于“本我”的范疇，這些是人類最原始的欲望和需求。自我，可以說是在本我的基礎上對欲望的控制，按照現(xiàn)實原則而將欲望暫時壓制，自我多了一些理性思考，不是單純受本能和欲望支配?！俺沂巧鐣硇运纬傻摹赖禄晕遥ā夹暮汀晕依硐搿?，[4]69超我具有自我批評的作用，它更加客觀地評價自我，不允許個人做出違反社會公德的事情。

按照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當一個人始終以道德約束自己，做事情都會審問良心，那么這個人主要表現(xiàn)“超我”的人格。而當一個人不顧一切，拋開道德與社會公德，只為滿足自己的欲望，受本能所驅(qū)使，那么這個人就主要展現(xiàn)了“本我”的人格。大多數(shù)時候，人們是在“本我”和“超我”之間徘徊，這也正是“自我”的人格表現(xiàn)。小說中林紅前二十多年的人格表現(xiàn)主要是“自我”，面對生活的壓力和性生活的不協(xié)調(diào)，她都在默默忍受，她努力地做一個好妻子。而長期的壓抑和無法滿足，讓她爆發(fā)并釋放了內(nèi)心的能量（力比多）。她與李光頭的縱欲，展現(xiàn)了她“本我”的一面，那是人最原始、最本真的欲望——追求快樂和享受，不考慮社會倫理和道德。

簡而言之，林紅性格的矛盾性可以概括為兩方面，一方面是在道德和現(xiàn)實面前的自我約束，不做違背倫理道德和社會公德的事情；另一方面是自己本能的需求和原始欲望的滿足。林紅在這兩者之間掙扎了很多年，相比于李光頭、宋鋼、李蘭以及宋凡平等人物的性格特征，林紅的性格中潛藏著更大的自我沖突。這也是導致她的性格前后劇烈變化的原因。

3、結語

作者余華曾說：“我發(fā)現(xiàn)，我必須把今天的中國和文革時的中國聯(lián)系起來看，因為這兩個時代本身就是緊密相連的。在我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我就花了不到兩年時間完成了這部小說。沒有文革時的壓抑，也就沒有中國今天的種種放縱?！盵5]年輕時的林紅生活在一個安分守己、遵守社會道德的舊的社會時期；新的社會時期，她的丈夫宋鋼下崗失業(yè)，自己也面臨下崗的危機。面對各種生活變故，林紅的內(nèi)心在劇烈波動。林紅的人生歷程折射了那個時代的變化，她由最初的純情少女、宋鋼的好妻子，變成了李光頭的情人。她的變化一方面是自身欲望的驅(qū)使，另一方面也是時代變革的縮影。

參考文獻：

[1]余華.兄弟[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7）.

[2]倪陽.對余華兄弟中林紅人生軌跡的邏輯思考[J].內(nèi)蒙古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2009（3）：390-391.

[3]章志光.社會心理學[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9）：156-168.

[4][韓]李武石.尋找伊德精神分析理論與經(jīng)典案例[M].李光哲、李東根、楊華瑜 譯，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4）：68-69.

[5]http：//blog.sina.com.cn/yuhua[EB/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