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量詞“雙”“副”“對”淺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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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量詞“雙”“副”“對”淺析

牛慶（山東大學國際教育學院250100）

“雙”“副”“對”作為集合量詞，它們的意義和用法存在交叉重疊，一直是漢語第二語言學習者的難點。首先，追溯三者的語義演變過程，進而探討其語義特征和用法?！半p”指稱肢體、器官及與肢體、器官有關的事物；“副”注重匹配性、整體性；“對”指稱相配的同類事物，可以兒化。其次通過對比分析確定三者意義用法的具體區(qū)別。

集合量詞；“雙”“副”“對”；語義特征；對比分析

一、引言

量詞是漢藏語系的特殊詞類，在漢語中更是廣泛使用。漢語的量詞一方面體現(xiàn)了漢族人獨特的認識世界的方式，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底蘊；另一方面，并非所有的語言都有這樣的量詞體系，因此，量詞的使用也是對外漢語教學的難點，造成了第二語言學習者的偏誤。集合量詞“雙”“副”“對”在意義和用法上有相通之處，母語者往往對其差異習焉不察。為什么可以說“一雙眼睛”“一對眼睛”“一副眼鏡”，而不能說“一副眼睛”；可以說“一雙筷子”“一副筷子”，而不能說“一對筷子”？《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對量詞“雙”的解釋是：用于成對的東西。量詞“副”解釋為：用于成套的東西；用于面部表情。量詞“對”則直接解釋為“雙”。大多數(shù)工具書對此也有解釋模糊或循環(huán)解釋的不足，不能為實際使用提供依據(jù)，需要深入分析，揭示它們隱含的規(guī)律。

二、“雙”“副”“對”字義源流、語義特征及用法

量詞在各類詞中最晚出現(xiàn)，大多數(shù)量詞都是由名詞和動詞演變而成的，它們的語法意義是由它們的本來意義引申的。這使得量詞所指稱的事物與量詞本身存在著不可分割的關系，在特點上存在一致性。因此，首先追溯集合量詞“雙”“副”“對”的本義及其演變過程，進而探討其語義特征和用法。

（一）“雙”

1.“雙”的字義源流

（1）“雙”，繁體字寫作“雙”，《說文?雔部》：“雙，隹二枚也。從雔又持之。”本義為禽鳥二只，如：公膳日雙雞，饔人竊更之以鶩（《左傳?襄公二十八年》）。

（2）引申為兩個、一對，如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玉臺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3）由兩個、一對引申出“偶”，與 “單”相對，如唐朝故事，只日視事，雙日不坐（《宋史?禮志》）。

（4）凡是“偶”就有比較的可能，“雙”又引申為匹敵，如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史記?淮陰侯列傳》）。

2.量詞“雙”的語義特征及用法

“雙”由名詞義引申出量詞義?！半p”的本義為“隹二枚”，首先，由“隹”發(fā)展出的詞義最早用來指稱鳥類，進而用來指稱動物，如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動物身體包括各肢體和器官，故又引申為指稱肢體、器官，或穿戴在肢體、器官上的東西。因此，“雙”的量詞義為：指稱動物的肢體、器官及其相關事物。另外，“兩枚”，即兩者同為鳥且分別是獨立的個體。所謂“獨立”意為事物以同類的“兩個”同時出現(xiàn)，但失去其中的某個個體另一個可以獨立發(fā)揮功能。因此，“雙”的量詞義——側重于指稱性質(zhì)或功能相同的獨立個體。

綜上，“雙”的語義特征是：指稱兩個獨立個體，側重于兩者性質(zhì)或功能方面的相同之處，常用來指稱肢體、器官或與其有關的事物，具體表現(xiàn)為：

（1）指稱肢體或器官，如：

一雙眼睛一雙手一雙耳朵一雙腳一雙腿

（2）指稱與肢體或器官相關的事物，如：

a.肢體器官使用的物品：一雙筷子。

b.穿戴在肢體或器官上的物品：一雙手套、一雙襪子、一雙鞋。

（二）“副”

1.“副”的字義源流

（1）“副”，籀文從刀分二畐（盛滿酒的酒樽），會剖分之義。

《說文?刀部》：“副，判也。從刀畐聲?！北咀xpì，本義為剖開，破開。如：為天子削瓜者，副之（《禮記?曲禮》）。

（2）一物為二，相互間有相配相稱的關系，故引申為相稱相配，如：出言以副情，發(fā)號以明旨（《淮南子?主術訓》）。

（3）進而引申為居第二位的，輔助的，如：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蘇武傳》）。用于物，指次要的、附帶的，如：誤中副車（《漢書?張良傳》）。

（4）由輔助的，又引申為贊助，如：當時若得戮力齊心，上下相副，并力一舉，大事可成（《三朝北盟會編?卷二百七十》）。

2.量詞“副”的語義特征及用法

由相配引申用作量詞，因此，“副”是由動詞義引申出量詞義?！墩f文解字》：“副，判也?！倍斡癫米ⅲ骸案敝瑒t一物成二，因仍謂之副。因之凡分而合者皆謂之副。”段注包含兩個方面：其一，一物成二，每一部分仍謂之副；其二，被分開的部分合起來組成一個整體，也謂之副。首先，“一物成二”“分而合”暗含整體性，分開的部分相匹配，合起來仍舊能夠組成一個整體。語義范疇擴大，由“合二為一”發(fā)展為“合多為一”，事物作為一個整體，配合使用指稱現(xiàn)象或完成功能。其次，“副”著眼于一個整體的兩個部分，各個部分分開后不能獨立發(fā)揮作用。

量詞“副”的語義特征是“一物成二”“分而合”以及“相稱相配”。量詞“副”的語義中心即“匹配性”和“整體性”，具體表現(xiàn)為：

（1）稱量“相配相稱”“合二為一”的事物，如：

a.一副楹聯(lián)一副手套一副手鐲一副耳環(huán)一副滑雪板一副球拍

b.一副眼鏡一副耳機一副鐐銬

兩組事物的兩部分性質(zhì)相同，體現(xiàn)相配相稱性。a組事物的兩部分作為整體配合使用完成功能，不能獨立發(fā)揮作用，體現(xiàn)功能的整體性。b組事物的兩部分不可分割，需要連接起來，事物本身作為一個整體。

（2）稱量配合使用或配合出現(xiàn)的事物

c.一副碗筷一副鋪蓋

d.一副嘴臉一副好心腸

事物性質(zhì)不同，作為整體配合使用指稱現(xiàn)象，意義體現(xiàn)整體性。c組在使用當中，“碗筷”所代表的實際是一套餐具，既包括碗筷也可能包括勺子碟子等，同樣，“鋪蓋”所代表的實際是一套寢具，既有被子褥子還可以有枕頭床單等。d組“嘴臉”配合指容貌、面目，“肝膽”配合暗喻真誠的心。（2）組的兩個事物同（1）組不同之處在于，兩個事物配合使用指稱的意義不等同于單用時的意義。

（3）稱量配套的事物，如：

e.一副骨架一副好嗓子一副美妙的歌喉

f.一副牌一副圍棋一副餐具一副首飾

g.一副擔架 一副口罩一副重擔

h.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一副英武氣概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tài)一副道士的打扮一副勢在必行的架勢

從認知角度看，幾個事物經(jīng)常配合使用，事物之間存在內(nèi)在聯(lián)系。（3）組中“副”所指稱的事物都是由幾部分構成的整體。e組“骨架”是由很多塊骨頭構成的一個整體，“嗓子”是由聲帶，氣管等共同發(fā)揮作用，同理，f組“牌”“圍棋”“餐具”都包含很多部分。g組以“擔架”為例，是由架子、繃著的帆布或繩子組成的整體?！冬F(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說“副”用于面相表情，也就是h組所列舉的例子，“氣概”“神態(tài)”“架勢”等都是由面相、肢體“相配相稱”整體呈現(xiàn)的狀態(tài)。

（三）“對”

1.“對”的字義源流

“對”，甲骨文從又，從丵。金文左下變?yōu)閺耐?，右變?yōu)閺拇纾某薪咏鹞?，分為二體，其一加“口”，專表對答。繁體字寫作“對”，《說文?丵部》：“應無方也。從丵口從寸?；驈耐痢！倍斡癫米ⅲ骸啊镀付Y》注曰，對答問也，按對答古通用。云應無方者善待問者如撞鐘，扣以大者則大鳴，扣以小者則小鳴也。無方故從丵口?！眰巍犊讉鳌丰屧疲骸皩?，答也?！?/p>

（1）“對”本義對答，如“葉公問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對”（《論語?述而》），“聽言則對”（《詩?大雅?桑柔》）。

（2）一問一答兩相對應，引申為相配，如：“帝作邦作對”（《詩?大雅?皇矣》）。又引申為適合、正確，如：對癥下藥。

（3）由相配引申出名詞義配偶，如：“擇對不嫁，至年三十”（《后漢書逸民傳梁鴻》）。

2.量詞“對”的語義特征及用法

“對”由動詞義引申出量詞義?！皩Α北玖x對答，一問一答包含兩個人，“對”故而引申指相配、配偶?！皩Α钡牧吭~義所指稱的事物往往相配對存在?！皢枴薄按稹奔忍幱凇皩Υ稹边@個統(tǒng)一的范疇體之內(nèi)，又相互獨立。另外，“對”所稱量的事物都是人為形成的。量詞“對”的語義特征是“相配合性”“獨立且統(tǒng)一”，具體表現(xiàn)為：

（1）稱量外貌或行動相配的人，如：

一對雙生子一對孿生姐妹一對母女一對搭檔

指稱表人的名詞概念只能用“對”，不能用“副”或“雙”。

（2）稱量性別相配的人或者動物，如：

a.一對夫妻一對戀人一對兒女

b.一對蝴蝶

a組不能用“雙”或“副”，極少數(shù)情況例外，如“一雙兒女”，在這種情況下，“雙”和“對”的語義側重點不同，“一對兒女”暗含一兒一女的意思，“一雙兒女”側重在數(shù)量為兩個。

如前所述，“雙”指稱肢體、器官及與肢體、器官有關的事物，如一雙眼睛、一雙手、一雙腳等?！案薄弊⒅仄ヅ湫浴⒄w性，如一副球拍、一副鋪蓋、一副餐具、一副樣子等?！皩Α敝阜Q相配的同類事物，如一對雙胞胎、一對夫妻、一對花瓶等。另外，量詞“對”可以兒化，如“一對兒耳環(huán)”“一對兒蝴蝶”，兒化后帶有親切、喜愛之情。

邵敬敏提出名量詞的語義類別，“雙”“副”“對”屬于特約型量詞，“即量詞具有約定俗成的特約含義，這主要依賴于人與事物的相約性”。另外，語言本身的復雜性，語言的歷時及共時發(fā)展，同一語言事實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方言地域表現(xiàn)形式并不相同。

其一，“雙”和“對”。

“雙”所稱量的事物常與肢體、器官有關系，側重性質(zhì)相同，數(shù)量為二；“對”側重對稱相配。

如“眼睛”作為器官，可以與“雙”搭配即“一雙眼睛”，側重表示兩只眼睛；也可以說“一對大眼睛”，其側重表示眼睛的左右對稱性。

其二，“雙”和“副”。

“雙” 側重性質(zhì)相同，數(shù)量為二；“副”側重功能的整體性。

如“一雙筷子”，因為筷子是以手為媒介使用的兩根竹制工具，也可以說“一副筷子”，兩個組成部分作為整體發(fā)揮作用的，一般不能單獨使用。

三、結語

在追溯本義的基礎上探討了“雙”“副”“對”的語義特征和用法，“雙”指稱性質(zhì)或功能相同的兩個獨立個體，常用于指稱肢體、器官或與其有關的事物；另外，“雙”所稱量的事物都是自然形成的。“副”的語義特征是“一物成二”“分而合”以及“相稱相配”，注重匹配性、整體性?！皩Α钡恼Z義特征是“相配合性”“獨立且統(tǒng)一”，指稱相配的同類事物，可以兒化，其稱量的事物都是人為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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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慶，山東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漢語國際教育碩士，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