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天津方言兒化韻

祁 淑 玲

（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 國際交流學(xué)院，天津 300204）

兒化韻指的是詞尾“兒”附著于前一語素后引起前語素語音發(fā)生變化的現(xiàn)象。兒化韻在有兒化現(xiàn)象的方言中表現(xiàn)形式不盡相同，是語言地域區(qū)別性特征的表現(xiàn)之一。天津方言中，詞尾“兒”的語音形式為[?]，兒化韻表現(xiàn)為卷舌元音尾韻的形式。本文將對天津方言兒化韻具體的語音表現(xiàn)進(jìn)行描寫分析。

本文發(fā)音合作人：丁娟，女，48歲，大專學(xué)歷，出生在天津市河北區(qū)，從小生活在河?xùn)|區(qū)，家庭語言為天津方言。

一 天津方言音系

天津方言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的天津方言指的是按照行政區(qū)劃確定的地域范圍內(nèi)土著居民使用的語言，而狹義的天津方言指的是市區(qū)內(nèi)土著居民使用的語言，本文所說的是狹義的天津方言，即市內(nèi)六區(qū)（南開區(qū)、紅橋區(qū)、河北區(qū)、和平區(qū)、河西區(qū)、河?xùn)|區(qū)）和西青部分地區(qū)、東麗小部分地區(qū)的土著居民使用的語言。根據(jù)《中國語言地圖集》，該方言隸屬于冀魯官話區(qū)保唐片天津小片。其使用范圍大抵以天津老城區(qū)為中心，“西邊從曹莊子起，沿津浦線到東邊的徐莊子、趙莊子，再向南經(jīng)張貴莊、蘆莊子、南馬集到南端的大韓莊，再向西北經(jīng)大蘆北口、卞莊、邢莊子回到曹莊子，像一個尖朝南底朝北的等腰三角形?！保ɡ钚薪　⑺加?xùn)1986：71）

天津方言音系中聲母有23個（包括零聲母），具體如下：

唇音 p布步 p? 怕盤 f 飛房 v 挖外 m 米門

舌尖中音 t 到奪 t? 天田 n 安愛 l 龍老

舌尖前音 ?遭招 ?? 倉昌 s 散扇

舌尖后音 t?坐走 t?? 篡 ? 送 ? 日用

舌面音 ? 經(jīng)節(jié) ?? 秋旗 ? 修玄

舌根音 k 貴古 k? 開葵 x 話灰

零聲母 ? 依牙兒人軟熱武我

天津方言有韻母36個（不包括兒化韻和輕聲的?韻），天津話齒音字居多，翹舌音較為少見，根據(jù)發(fā)音合作人的讀音，基本不見舌尖后元音?，只有舌尖前音?。具體如下：

? 子詞詩是 i 皮迷第以 u 不鋪故鹿 y區(qū)許雨虛

?r兒二耳而

ɑ 八麻辣落 iɑ 家掐架夾 uɑ 抓花刮刷

? 折科舌合 ie憋捏姐野 ye雪缺靴確

o 脖磨佛婆 uo多活過郭

ai 白排色百 uai快拽怪帥

ei沒飛北倍 uei翠貴桂灰

ɑu 保跑飽桃 iɑu 飄腳藥條

ou軸猴斗丑 iou扭就留劉

an半盤膽三 ian編片間銜 uan轉(zhuǎn)管短酸 yan懸勸權(quán)圓

?n奔悶根溫 in 貧津緊林 u?n困混魂蹲 yn訓(xùn)群云勛

ɑ?棒胖黨桑 iɑ?想強(qiáng)講良 uɑ?光黃床莊

??捧蒸庚橫 i? 平經(jīng)靈星 u?中紅宋東 y?窮兄胸窘

天津方言單字調(diào)有4個聲調(diào)（不包括輕聲）①聲調(diào)調(diào)值采用石鋒（1987）。，具體如下：

陰平 21 奔開方天

陽平 45 南和房除

上聲 13 買底尾比

去聲 53 線怕見汗

二 天津方言兒化韻分析

（一）天津方言兒化韻形式分類

天津方言兒化韻的合音主要發(fā)生在前一語素的韻腹、韻尾部分。我們根據(jù)前一語素韻尾的不同，對李行健、劉思訓(xùn)（1986）所列400多個兒化詞語進(jìn)行整理，分析出了七種不同類型的兒化韻，列出情況如下：

1 開韻尾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開韻尾，或者為ou/iou時，兒化合音后，前語素韻母音值保持不變，詞尾“兒”與其合為一個音節(jié)，并成為新音節(jié)的韻尾，使前面韻母帶有卷舌音色。此類兒化的基本韻母有 ɑ、ie、iɑ、o、?、uɑ、u、uo、ye、ou、iou，如：打雜兒 tɑ ?ɑr、答碴兒 tɑ t??ɑr、菜碼兒 ts?ai mɑr、拔裂兒 pɑ lier、地界兒 ti ?ier、過節(jié)兒 kuo ?ier、頭模兒 t?ou mor、仰脖兒 iɑ? por、窩脖兒 uo por、跑合兒 p?ɑu x?r、老客兒 lɑu k??r、夾個兒 ?iɑ k?r、就科兒 ?iou k??r、麻花兒 mɑ xuɑr、糖瓜兒 t?ɑ? kuɑr、褲褂兒 k?u kuɑr、癢癢話兒 iɑ? iɑ? xuɑr、擺譜兒 pai p?ur、把家虎兒 pɑ ?iɑ xur 破五兒 p?uo ur、見數(shù)兒?ian sur、扒頭兒 pa t?our、崩豆兒 p?? tour、浮頭兒 fu t?our、對口兒 tuei k?our、對過兒 tuei kuor、糖鑼兒t?ɑ? luor、挪窩兒 nuo uor、后座兒 xou tsuor、蔫溜兒 nian liour、事由兒 s? iour、隔扭兒 k? niour、咬秋兒iɑu ??iour、改角兒 kai ?yer。

2 i尾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i韻尾時，兒化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合音后原韻尾i消失，原韻腹音值保持不變，“兒”尾取代原韻尾成為新音節(jié)韻尾，使原韻腹帶有卷舌音色，有此類情況的基本韻母為ai、uai，如：脖拉蓋兒 po lɑ kar、挨牌兒 nai p?ar、閑白兒 ?ian par、一塊兒 i k?uar。

另一種情況是：兒化合音后，前一語素韻尾i消失，韻腹音值由前元音e變?yōu)檠朐?，“兒”尾成為新音節(jié)韻尾，并使?帶有卷舌音色，此種情況限于基本韻母ei和uei，如：倍兒p?r、沒味兒mei u?r、百歲兒 pai su?r、糖堆兒 t?ɑ? tu?r、零嘴兒 li? tsu?r。

3 單元音i/y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由單元音i/y擔(dān)任時，兒化韻分兩種情況：（1）前一語素的韻母與“兒”尾音值都不發(fā)生變化，各自保持合音前的狀態(tài)。不過原本獨立的兩個音節(jié)兒化后合為一體，成為一個新音節(jié)。這種合音方式既有部分兒尾韻的特征，又有部分合音的特征，“兒”尾在此不只是具有卷舌作用，如：不大離兒 pu tɑ li?r、糖皮兒 t?ɑ? p?i?r、例兒 li?r、肉皮兒 iou p?i?r、馃箅兒 kuo pi?r、嘛玩意兒mɑ uan i?r、蛐蛐兒??y ??y?r。（2）合音后前一語素韻母的音值發(fā)生改變，由前高元音i變?yōu)檠朐?，“兒”尾成為新音節(jié)韻尾，使韻母帶有卷舌音色，如：破謎兒p?uo m?r、謎兒m?r。

在所見的天津兒化詞中，只有“mi”產(chǎn)生這種兒化韻，換句話說，這種兒化方式受制于雙唇鼻音聲母。

4 ?尾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舌尖前音?時，合音后，舌尖前音的音值發(fā)生改變，?由舌尖前變?yōu)檠朐??，“兒”尾作為新音節(jié)韻尾，使韻母帶有卷舌音色，如：挑刺兒 t?iɑu ???r、甜絲兒的 t?ian s?r、轉(zhuǎn)蓮籽兒 t?uan lian ts?r、改詞兒 kai ts??r、來事兒 lai s?r、攬事兒 lan s?r。

5 ɑu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ɑu時，包括ɑu和iɑu，合音后，原韻腹音值不變，韻尾音值由高元音u變?yōu)榘氲驮?，“兒”尾成為新音節(jié)的韻尾，使韻母帶有卷舌音色，如：病癆兒pi? lɑ?r、毛兒嫩mɑ?r l?n、家雀兒?iɑ ??iɑ?r、?好兒 ??i? xɑ?r、包了兒 pɑu liɑ?r、半腰兒 pan iɑ?r、大了兒 tɑ liɑ?r、壞小兒 xuai ?iɑ?r。

6 n尾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為前鼻音n韻尾時，兒化分兩種情況：

（1）前語素韻腹保持不變，原韻尾n消失，“兒”尾取代原韻尾，成為新音節(jié)的韻尾，韻母帶有卷舌音色。涉及的基本韻母是除in、yn外的所有n尾韻母，即：an、ian、uan、yan、?n、u?n，如：耐心煩兒 nai ?in far、老古板兒 lɑu ku par、蓋板兒 kai par、磕絆兒 k?? par、白眼兒 pai iar、不識閑兒 pu s? ?iar、打蔫兒 tɑ niar、當(dāng)間兒 tɑ? ?iar、服軟兒 fu ?uar、糖罐兒 t?ɑ? kuar、撒歡兒 sɑ xuar、玩兒鬧 uar nɑu、保準(zhǔn)兒 pɑu ?u?r、斷頓兒 tuan tu?r、正文兒 t??? u?r、混混兒 xu?n xu?r、頂門兒 ti? m?r、愣神兒 l?? ??r、正根兒 t??? k?r、較真兒 ?iɑu t??r、獨門獨院兒 tu m?n tu yar、卷圈兒 ?yan ??yar、圓兒 yar。

（2）兒化后前語素韻腹i/y保持音值不變，韻尾n消失?！皟骸蔽惨糁狄脖３植蛔?，與前語素音節(jié)合體為一個音節(jié)。此時，新音節(jié)重新分析為一個復(fù)元音音節(jié)，“兒”尾在這種情況下不只起卷舌作用。此類基本韻母有in和yn，在原韻尾消失后，in、yn的兒化路徑和單元音i、y一致。如：得勁兒t? ?i?r、透心兒涼 t?ou ?i?r liɑ?、血津兒 ?ie ?i?r、過勁兒 kuo ?i?r、合群兒 x? t??y?r。

7 ?尾兒化。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后鼻音?韻尾時，兒化韻分三種情形。

（1）合音后前語素的?韻尾消失，韻腹保持不變，“兒”尾取代原韻尾，成為新音節(jié)的韻尾，韻母帶有卷舌音色。相關(guān)的基本韻母為ɑ?、iɑ?、uɑ?，如：并膀兒pi? pɑr、美當(dāng)兒mei tɑr、晚半晌兒uan pan ?ɑr、蒙乎亮兒 m?? xu liɑr、人模狗樣兒 ??n mu kou iɑr、掛相兒 kuɑ ?iɑr、晃晃兒 xuɑ? xuɑr。

（2）合音后原韻尾?消失，原韻腹音值由央元音?變?yōu)楹蟀敫咴?，“兒”尾取代原韻尾，成為新音節(jié)的韻尾，韻母帶有卷舌音色。涉及的韻母為??，如：脖梗兒po k?r、撂地砸坑兒liɑu ti tsɑ k??r、過風(fēng)兒 kuo f?r、言聲兒 ian s?r。

（3）合音后原韻尾?消失，原韻腹保持音值不變，在此基礎(chǔ)上，增加一個新的與高元音韻腹相對的半高元音，從而形成復(fù)元音韻母形式，“兒”尾成為新音節(jié)韻尾，韻母帶有卷舌音色。此種情況的基本韻母為 i? 和 u?，如：犯病兒 fan pier、來精兒 lai ?ier、蒸餅兒 ts?? pier、小性兒 ?iɑu ?ier、打小空兒 tɑ ?iɑu k?uor。

總起來看，天津方言兒化方式與前一語素韻尾關(guān)系密切，當(dāng)前一語素為開韻尾時，天津方言兒化合音采用直接拼合的方法；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i尾、n尾、?尾時，兒化要丟掉韻尾，然后拼合；當(dāng)前一語素韻母為u尾時，兒化時或者直接拼合，或者變韻尾拼合。

（二）天津方言兒化韻系統(tǒng)

1 天津方言兒化韻和基本韻母關(guān)系。天津方言基本韻母有36個，除了卷舌元音?、y?不能兒化外，可以發(fā)生兒化的有34個，生成兒化韻母21個。見表1（括號中為基本韻母）①該表參考李行健、劉思訓(xùn)（1986）。：

天津方言兒化韻和基本韻母關(guān)系 表1

由上可以看出，天津方言兒化韻和基本韻母不是一一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幾個基本韻母常常對應(yīng)一個兒化韻，如ɑ、iɑ、ɑ?共有ɑr韻，?、ei、?n共有?r韻，uei、u?n共有 u?r韻。同一個基本韻母一般只能生成一種兒化韻，只有單元音i生成兩個不同的兒化韻?r和i?r。兒化韻數(shù)量少于基本韻母數(shù)量，也就意味著不同基本韻母兒化后會出現(xiàn)同音現(xiàn)象，如：把（pɑ13）兒＝膀（pɑ?13）兒：pɑr13；畫（xuɑ53）兒＝晃（xuɑ?53）兒：xuɑr53；盤（p?an45）兒＝牌（p?ai45）兒：p?ar45；坑（k??21）兒＝科（k?21）兒：k?r21。

2 天津方言兒化韻系統(tǒng)。兒化韻與語音系統(tǒng)中的基本韻母不同，天津方言21個兒化韻共分成9組，有2套四呼都有，1套有開口、齊齒、合口三呼，4套有兩呼，2套只有一呼。天津方言兒化韻含有8個元音音位，包括兩個低元音音位/ɑ/和/a/，五個中元音音位/?/、/?/、/e/、/o/、/?/和一個高元音音位/u/。同處于低元音區(qū)的兒化韻ɑr組與ar組不同，形成對立，如：褂兒kuɑr53≠罐兒 kuar53，把兒pɑr13≠板兒par13，芽兒iɑr45≠沿兒iar45。由中元音形成的兒化韻?r組、?r組和er組不同，形成三組對立，如：神兒??r45≠繩兒 ??r45，性兒 ?ier53≠信兒 ?i?r53，改角兒 kai ?yer45≠局兒 ?y?r45。

（三）天津方言兒化韻合音方式

1 天津方言兒化韻合音方式。天津方言沒有自成音節(jié)的“兒”尾形式，除了卷舌韻母、y?外，其他基本韻母與“兒”尾都實現(xiàn)了合音。王福堂（2005：154）根據(jù)“兒”尾和前一語素韻母的合音方式把兒化韻分為拼合型和融合型兩類，天津方言兒化韻屬于拼合型，即合音后兒尾成為韻尾，或“兒”尾取代前一語素韻母的原韻尾，與韻腹元音拼合在一起。具體看，天津方言兒化韻合音方式大概分為三類：各自不變，合二為一式；韻母不變，卷舌音尾式；韻母改變，卷舌音尾式。

單元音韻母i和y與“兒”尾的合音采取“合二為一”的方式。合音后它們各自音值保持不變，原本的兩個音節(jié)通過縮短距離歸并到一個音節(jié)，如“糖皮兒t?ɑ?45p?i?r45、蛐蛐兒??y21??y?r”，本來為“p?i……?r”、“??y……?r”的形式，合并后兩音節(jié)的距離消失，合體為“p?i?r”和“??y?r”，原韻母本來為單音節(jié)，兒化后與另一個單元音“?”形成復(fù)音節(jié)形式。不過并非所有的單音節(jié)韻母i都采用這種合音方式，當(dāng)聲母為雙唇鼻音m時，會采用另一種兒化韻形式，即“變韻＋卷舌”方式，如“謎兒m?r45”。

大部分開韻尾“ɑ、ie、iɑ、o、?、uɑ、u、uo、ye”和“ou、iou”等韻母采用一般兒化形式，合音后元音音值不變，“兒”尾直接充作前語素音節(jié)的韻尾，如“打雜兒tɑ13?ɑr45、浮頭兒fu45t?our45、糖鑼兒 t?ɑ?45luor45”等。

天津變韻母型的兒化韻情況比較復(fù)雜，有的失掉原韻尾，原韻腹不變，帶卷舌音色，如ai和大部分鼻韻尾；有的改變原韻腹或韻尾，然后帶有卷舌音色，如ɑu、iɑu和舌尖前元音；有的既失去原韻尾，又改變元音音色，再帶卷舌音色，如ei、uei、??；有的失去原韻尾后，要加上相應(yīng)的元音，再帶卷舌音色，如i?、u??；蛘呤ロ嵨埠笈c“兒”尾合二為一，如in。列表如下：

天津方言兒化韻合音類型和方式 表2

從上表可以看出，天津方言兒化韻發(fā)展程度不同步，單音節(jié)韻母i、y與“兒”尾的拼合程度比較松散，說明正處在從自成音節(jié)的“兒”尾向一般兒化韻演變的過渡階段。改變韻母階段的兒化結(jié)合最為緊密，“兒”尾深入到韻母內(nèi)部，影響到韻尾或韻腹的改變。韻母直接卷舌的兒化則處于兩種兒化韻之間。

從兒化韻的發(fā)展速度看，基本韻母i、y的兒化韻發(fā)展緩慢，還帶有“兒”尾元音音色。其次為部分開韻尾及ou、iou，“兒”尾只有卷舌動作。其他兒化韻都影響到了前一語素韻母音色的改變。

2 天津方言兒化韻韻腹、韻尾改變路徑

兒化合音引起前一語素韻母改變，除了輔音韻尾消失外，處于韻腹、韻尾位置上的元音音色也會發(fā)生改變。天津方言兒化韻中涉及元音音色改變的基本韻母有：ei、uei、(m)i、?、ɑu、iɑu、??、i?、u?。合音后它們的音色改變見表3：

兒化韻元音音色改變路徑 表3

根據(jù)趙元任提出的“可共存發(fā)音的同時性”，元音音色的改變受制于卷舌韻尾，最易于發(fā)生卷舌的元音應(yīng)該是中后元音區(qū)的語音，其次為低元音區(qū)，高元音區(qū)最不易于卷舌。兒化前的元音如果舌位較高，則需要降低舌位到中元音區(qū)才能發(fā)生合音。如從u到?，是通過改變音色的方式降低舌位的。i?組和u?組沒有改變高元音的音色，但是卻分別在其后加入一個半高元音，拉低原來舌位，促成兒化完成。央元音是最理想的卷舌元音，從e到?、從i、?到?，明顯可以看出為了實現(xiàn)兒化，語音由舌前位置向央元音靠攏。有點兒特別的是??組，它本身處于央元音位置，從發(fā)音機(jī)制來說兒化不需要變韻，但是在天津方言中，它卻從央元音轉(zhuǎn)化到后半高元音?，完成兒化合音。不過，總起來看，這一兒化也是在中元音區(qū)完成的，仍然符合發(fā)音機(jī)制。

兒化合音過程元音的變換一般發(fā)生在距離較近的鄰近音之間，這些音的舌位或者發(fā)生高低的變化，如從i到e、從u到o；或者發(fā)生前后的變化，如從e到?、從?到?。不過也有個別元音的變化路徑比較長，如從u變到?，舌位的降低跨過了一個半高元音o，從(m)i到?舌位不僅降低了兩個音（跨過e），而且從前元音向后拉伸到央元音。

三 津京兩地方言兒化韻比較

天津與北京兩地相鄰，方言都屬于北方官話區(qū)，在兒化韻上表現(xiàn)出一些共性，如兩地兒化正處于發(fā)展期，都采用卷舌元音的語音形式等等。不過兩地兒化韻仍然存在一定差異，表現(xiàn)出各自的地域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兩方面：

首先，兩地兒化韻數(shù)量不同。天津方言和北京方言音系的基本韻母數(shù)量大致相當(dāng)，而由它們合音成的兒化韻數(shù)量差異則較大①北京方言基本韻母、兒化韻形式及數(shù)字來自石鋒（2003）。。

天津、北京方言兒化韻數(shù)量比對 表4

天津兒化韻數(shù)量和比例均低于北京，兒化韻組數(shù)和元音音位數(shù)高于北京，說明天津兒化韻的排列不如北京整齊。兒化韻的數(shù)量、組數(shù)及元音音位數(shù)與兒化整合程度密切相關(guān)，兒化韻數(shù)量、組數(shù)和元音音位越少，說明兒化的整合程度越高，兒化韻發(fā)展就越快，相反，兒化韻數(shù)量、組數(shù)和元音音位越多，說明兒化的整合程度越低，兒化韻發(fā)展就越慢。丁崇明、榮晶（2011：22）認(rèn)為“北京方言的兒化還處于活躍期，或者說高峰期。北京方言的兒化處于過了兒化發(fā)展的峰頂，正在慢慢從峰頂向下變化的過程” 。與北京方言比，天津方言兒化韻的發(fā)展速度稍稍落后。就是說，兩地方言都處于兒化韻發(fā)展的高峰階段，但是處于同一階段的不同位置上。

其次，兩地兒化韻表現(xiàn)形式有別。天津和北京方言都有的兒化韻有ar組、?r組、ur組、?r組和er組等共五組，具體表現(xiàn)如下：

ar iar uar yar

?r i?r u?r y?r ier yer

?r ur

而另外一些兒化韻在天津和北京兩地呈現(xiàn)出不同的語音形式，具體見下表：

天津北京兩地特有兒化韻語音形式 表5

從特色兒化韻看，津京兩地的不同突出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有無鼻化韻、ɑu組的兒化方式、后高圓唇音o的讀音。下面我們分別說明：

?韻尾組：天津方言兒化后失去后鼻音，采用元音卷舌方式，不存在鼻化形式。不過天津兒化韻排列極不整齊，共有ɑ?組、??組、u?組和i?組四種變化方式。變化后的兒化韻與開韻尾的ɑ組、?組、uo組、ie組兒化韻合并。北京方言?韻尾的兒化以主要元音鼻化并卷舌的形式存在，兒化韻排列非常齊整，形成?r、??r、?r 三套鼻化韻形式。

u韻尾組：天津方言u韻尾產(chǎn)生了ɑ?r和our兩組兒化韻，ɑ?r組的兒化是通過改變音色在中元音區(qū)完成的。而北京方言u韻尾產(chǎn)生的aur組和?ur組兒化韻則無需改變音色，直接在高元音區(qū)完成。

開韻尾組：天津方言基本韻母有后半高圓唇音o，兒化后依然保留了圓唇特色，如or、uor（our和iour也是如此），從而形成or與?r、uor與u?r的對立。而北京方言基本韻母中不存在后半高圓唇音o，只有央元音?，因而缺少or組兒化韻。

另外，與北京方言比，天津方言開韻尾組兒化韻多出了ɑr組，與ar組形成對立，而北京方言兒化韻中則沒有這種對立音。

天津和北京兩地方言兒化合音方式一致的韻母主要表現(xiàn)在n韻尾組、i韻尾組和部分開韻尾組上，這是兒化韻在相鄰地域連接性的表現(xiàn)。

兒化對漢語的重要性，學(xué)界早有共識。錢曾怡（2009：79）認(rèn)為兒化“它本身就是超出原有漢語框架的新形態(tài)，這在漢語發(fā)展史上具有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丁崇明、榮晶（2011：19）認(rèn)為兒化于一個語言系統(tǒng)的意義可能會超過一個一般音素的增減。正因為兒化對語言系統(tǒng)具有重要作用，在不同地域呈現(xiàn)不同形態(tài)特征，因而認(rèn)清它的面貌對于進(jìn)一步認(rèn)識方言作用不可小覷。

丁崇明、榮晶 2011 漢語方言不同階段的兒化及兒化韻的整合，《語文研究》第2期。

方梅 2007 北京話兒化的形態(tài)句法功能，《世界漢語教學(xué)》第2期。

黃良喜、嚴(yán)修鴻、陳淵泉 2005 《疑難與路向——論天津方言的連讀變調(diào)》，商務(wù)印書館。

李行健、劉思訓(xùn) 1986 天津方言詞匯（一-四），《方言》第1-4期。

錢曾怡 2009 論兒化，錢曾怡《漢語方言研究的方法與實踐》，商務(wù)印書館。

石鋒 1987 天津方言單字音聲調(diào)分析，石鋒《語音學(xué)探微》，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

石鋒 2003 北京話兒化韻的聲學(xué)表現(xiàn)，《南開語言學(xué)刊》第2期。

王福堂 2005 《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語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