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官傳序》“三矢”探究

劉容

《伶官傳序》選自歐陽修《五代史·伶官傳》，是一篇史論，即以后唐莊宗李存勖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史事論證“盛衰之事，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的觀點。

此文在記敘莊宗得天下的境況時，提及其父李克用在臨死前賜予他“三矢”?！叭浮保櫭剂x，就是三支箭，那么其父為何要給莊宗三支箭呢？

其實，“三矢”即三樁遺愿。李克用臨死之際，賜“三矢”的同時，告知：“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倍潭塘?，交代了晉國面臨的形勢：李克用雖施恩于燕國、契丹，但二者均背棄晉國，投靠了晉國的仇敵梁國，三國結(jié)為同盟國。未能滅掉“三國”，這對于李克用而言，無疑是三大憾事，正是“此三者，吾遺恨也”。所以“三矢”代表著李克用的三樁遺愿，也代表著李存勖要替父完成的三件大事。第一支箭代表著討伐燕王劉仁恭，占領(lǐng)幽州；第二支箭代表著討伐契丹，解決北方邊境的威脅；第三支箭代表著討伐仇敵梁王朱全忠。

可為何是“矢”，而不是其他的武器呢？首先，中國古代武器種類繁多，箭雖適合遠(yuǎn)程射殺，但不一定就能射中目標(biāo)人物，更不一定會一箭致命，而且箭也不是最鋒利的，并且相較于其他的暗器，箭也不利于隱藏。其次，據(jù)史書記載，李克用死于重病，與“矢”無關(guān)，不可能是因為死于箭，而要求其子用箭替他報仇雪恨。此外，燕王劉仁恭因被其子劉守光囚禁，最終被李存勖帶領(lǐng)的晉軍生擒；契丹首領(lǐng)耶律阿保機(jī)，最終因病去世；而梁王朱全忠，被馮廷諤用刀殺死。這些人的死均不是被箭所傷所殺，那么李克用為何要賜“矢”呢？許慎《說文解字》有言：“弓弩矢也。從入，象鏑栝羽之形?！币簿褪抢斫狻笆浮币猓杪?lián)系弓箭的形狀和構(gòu)造：弓箭一頭是鋒利的箭頭，一頭是燕尾狀的羽毛，目的是使箭在前進(jìn)中不至于偏離方向，所以“矢”是定向的，堅定不改變的，而古人認(rèn)為誓言也是不能改變的，所以“矢”即“誓”，成語“矢志不渝”就保留了此意。因而李克用才會在臨終之際，賜“三矢”，并以不容許拒絕的命令語氣，諄諄囑咐其子：“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可見，李克用賜“矢”的目的，就在于讓莊宗發(fā)誓立志，一定要替他完成三樁遺愿。

而接受父命的莊宗李存勖藏“三矢”于祖廟，將其與祖宗靈位置于同室。同時，李存勖出兵時必將其取出，“負(fù)而前驅(qū)”。而從祖廟取出“三矢”并非任意而為，必須有一系列的莊重嚴(yán)肅的儀式：祭告祖廟，請出“三矢”，錦囊包裝，負(fù)而前驅(qū)，凱旋收藏。李存勖對待“三矢”的態(tài)度，足見他對“三矢”珍視和恭謹(jǐn)?shù)某潭?。李存勖背?fù)的“三矢”，也沒有用來殺敵，凱旋之際，再次藏于祖廟。李存勖眼中的“三矢”，不再是客觀的三支箭，也不再是簡單的冷兵器，而成為了一種象征，象征著李存勖對其父的承諾，更象征著李存勖精神的信仰。所以背負(fù)“三矢”出征，李存勖身負(fù)使命，備受激勵，充滿著斗志和勇氣，出入戰(zhàn)場時，身先士卒，沖鋒陷陣，最終替父完成三樁遺愿，建立了強(qiáng)盛的后唐王朝。

總之，李克用賜“三矢”的目的，在于讓李存勖發(fā)誓立志，一定要替其完成三樁遺愿。而李存勖不辱父命，視“三矢”為承諾和精神信仰，激勵自己，完成父命，建立了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