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東：踏實做好內容，做內容供應商，或許是紙媒的一個選擇

本刊實習記者 | 劉文清

?

朱學東：踏實做好內容，做內容供應商，或許是紙媒的一個選擇

本刊實習記者 | 劉文清

在這個紙媒唱衰的時代，新京報是如何在這個新媒體崛起的時代中與新媒體談判依舊底氣十足？傳統(tǒng)媒體的未來在哪里？讓我們聽一聽新京報傳媒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朱學東談談新京報獨特的變革之路。

對于現(xiàn)在唱衰紙媒的態(tài)勢您怎么看？

今日頭條在珠海開的大會上，有一個調查結果顯示36.3%的人選擇紙媒會消失，剩下的63.7%的人選擇紙媒會做下去。其實，我認為無論哪種說法都很正常。到今天為止，除了周末畫報和雜文報的關張以外，我從來沒有為這個行業(yè)關掉那么多家報紙雜志而感到惋惜，因為我認為大多數(shù)紙媒早就應該死亡了，應該死的更多。

要我說，紙媒有沒有未來，并不重要，現(xiàn)在全中國上上下下的雜志和報紙，大部分關掉都沒關系。因為到今天為止紙媒做的好的非常少，而且現(xiàn)在我們遇到的挑戰(zhàn)越來越大。

挑戰(zhàn)來自什么地方？

毫不猶豫地講，挑戰(zhàn)首先來自政治。很多人都說如果新聞采訪是開放的，我們的新聞媒體會做得更好，那不一定。我們的新媒體網(wǎng)站、企業(yè)，大多數(shù)都是符合資本市場要求，而不是以價值追求為主向的，世界上的媒體格局也是這樣。

我們希望在一個公平的環(huán)境里競爭，這個公平環(huán)境是指向所有人開放報道的權利，這樣一個環(huán)境里面，不管是做紙媒還是新媒體我們都能成長，如果沒有一個開放的競爭的環(huán)境，我們無法成長，所以我們面臨的第一個挑戰(zhàn)是政治。政治可以決定我們活得有沒有尊嚴，活得好不好。

其次是來自技術，技術決定我們的未來。我們報紙和雜志的進步和發(fā)展都跟技術進步有關系，像今天，我們新京報為各大門戶和聚合媒體提供新聞，如果沒有技術，我們也做不到。但是，紙媒這一塊一定會越來越艱難，這是毫無疑問的，有人讓我做新媒體，但是我不愿意，雖然我個人也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重度消費者，也經(jīng)常在網(wǎng)絡上寫東西。一個問題，媒體是什么，就是跟種田農民一樣，不管處于什么樣的時代，農民種好了田照樣有飯吃。所以我們只要做好媒體內容，想活下去，或者說想要贏得尊嚴，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最后，我們還面臨法律問題的挑戰(zhàn)。比如版權保護問題，我個人的文章經(jīng)常被人無償使用，但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會選擇去打官司，因為我知道打官司非常難。知識產(chǎn)權雖然有保護，有進步，但仍然存在很大的問題。

紙媒的未來在什么地方，我個人看法，就是踏踏實實把內容做好。

有沒有考慮過向新媒體轉型？

大家都問我為什么不去做微信公眾號，不做自媒體，不去做創(chuàng)投，我說我寫文章也能養(yǎng)活自己。

這個時代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們很多同行選擇追求創(chuàng)新，講究媒體融合，但其實我們過去最大的一個創(chuàng)新、也是媒體融合的敗筆，就是我們做的電子報，到今天為止花掉了很多錢，其實是一地雞毛。

第二個敗筆就是所謂的App創(chuàng)新，當時我在做雜志，很多做App的公司來勸我投幾萬塊錢做一個App吧，我就在想一個問題，這個東西能給我?guī)硎裁?？如果考慮到我們要做一本月刊的話，在免費的情況下我愿意做一個App，就像我開通了微博一樣，作為一個單純的推廣工具，只是讓更多的人打開手機可以看到我們的產(chǎn)品。因為中國App的商業(yè)模式，大家其實都想掙錢，App不能算作是真正意義上的媒體，只能算是媒體渠道或者其他。

第三個敗筆，就是所謂的資源整合。大家都在講資源整合，但資源來自于什么地方？誰在做資源？誰都不關心這個問題。

創(chuàng)新是要有資本的。我們今天所看到的自媒體、新媒體，有多少真正意義上的創(chuàng)新？個體轉型是容易的，某個人開個公眾號，寫個文章，像寫專欄一樣，也能活得很好，2014年一年我寫專欄也寫到了一個總編的收入，所以，現(xiàn)在的新媒體、自媒體基本只是形態(tài)上發(fā)生了變化，本質上沒有發(fā)生變化。

紙媒如果不轉型，面臨最大的問題在哪里？

第一個，我們今天的嚴肅內容越來越少，包括嚴肅的財經(jīng)新聞，更不用說嚴肅的政治新聞。

但是這個時代仍然需要嚴肅的新聞內容。去年一年里發(fā)生了很多大事，上海踩踏、東方之星沉船、天津爆炸...這些事情都表明我們需要嚴肅新聞。我記得天津爆炸的時候我正在家度假，但是我們整個報社第一時間全部動員起來，哪怕在休假的時候，我們也會在家里面指揮著做一些事情。當時互聯(lián)網(wǎng)上，我們新京報做的內容被廣泛傳播，《今日頭條》幾天里使用了我們的信息，將近兩億的傳播量。這個例子說明這個時代是依舊需要嚴肅的內容的。

第二個，媒體無能。全國這么多家媒體，為什么只有幾家媒體能夠提供相對嚴肅而又能夠傳播很廣的內容？去年，央視CTR成立了一個研究院，他們也請我當了研究院的一個專家。我在一場會上最后一個發(fā)言，前面有一個調查說傳統(tǒng)媒體相比于新媒體的優(yōu)勢在內容，我上場發(fā)言的時候就說，我們的優(yōu)勢是內容，那你們告訴我誰有內容？誰敢站出來告訴我你的內容？如果你有內容，你的觀眾你的讀者還會跑掉？

當然，政治也很殘酷，有很多這個不能報那個不能報，過去我們會想辦法，用時間換空間，用空間換空間來騰挪?，F(xiàn)在很多人已經(jīng)放棄了。物以稀為貴，珍稀的東西價格更高?？墒俏覀冋f了那么多年物以稀為貴，我們自己都不明白。

第三個，傳統(tǒng)媒體的商業(yè)模式正在瓦解，新的商業(yè)模式還沒確立。

第四個，我前面也提到過，有公共關懷的才能叫做媒體。如果沒有公共關懷，沒關系你可以做，但你千萬不要講你是媒體。做生意不丟人，但你為什么一定要說自己是媒體呢，弄的媒體好像除了八卦就沒有東西了。

結合新京報的發(fā)展與變革經(jīng)驗，您覺得紙媒的未來在哪里？

既然要講媒體的未來，我可以毫不愧色的說《新京報》是中國最好的媒體，雖然我才到這里一年，但是你們可以看看它的內容，它的努力方向。

我們永遠相信內容為王。內容是一，其他都是零，有了這個一，其他才有價值。我們打算利用我們的資源優(yōu)勢搭建我們的未來。其實，不管是新京報還是紙媒，我們的資源優(yōu)勢在什么地方，就是內容。內容是靠這么多年專業(yè)的努力，和所有員工的職業(yè)精神建立起來的。

我們要做的方向，就是內容供應商。我個人也是個內容供應商，比如過去我給騰訊、網(wǎng)易、搜狐寫專欄就是，過去我們可以這樣寫，現(xiàn)在我們還可以這樣寫，對報社機構來講，你有內容，你就可以做。

今天《新京報》已經(jīng)是新浪、騰訊、搜狐和鳳凰最大的傳統(tǒng)媒體內容供應商，四大門戶的內容，有許多內容來源于新京報。我們也是今日頭條、一點資訊等聚合平臺的內容供應商。我舉一個小小的例子，去年我們做了1699條視頻新聞，在各個平臺上得到了7億多的流量，還不包括被刪掉的。2015年的12月和16年1月初，我們做的幾篇內容在網(wǎng)絡的傳播量非常龐大，內容做得好，這也意味著我們收入的提高，意味著我們版權的談判議價能力提高。

內容供應商是去年我們開始調整的一個方向，我們也開始提高內容產(chǎn)品價格，這個提價，我們是有底氣的，因為我們有好的內容。

此外，我們不僅做平臺的內容供應商，我們也在做全媒體平臺。我們知道紙媒的影響會衰退，但是我們通過做紙媒培養(yǎng)出的員工的專業(yè)能力是不會衰減的。我們培養(yǎng)的記者做出的內容會分發(fā)到各種平臺上，除了分發(fā)到公共平臺以外，我們自己也在做一些平臺，比如說我們跟騰訊合作的大燕網(wǎng)，比如我們跟小米、360、三胞合作的動新聞以及其他App客戶端、微信等。

還有我們新的數(shù)字版。高清的數(shù)字版面，我們完全靠自己，高清版面，跟報紙版面一模一樣。這是我們向新的傳播平臺遷移，因為我們明白在未來紙的影響在衰退，客戶的群體在老化，現(xiàn)在年輕一代很多都是從一開始就在手機上生活，我們也需要根據(jù)新的用戶習慣來建立自己的平臺。

什么樣的媒體能夠有未來？要有品牌影響力、有內容、有資源，有了內容和資源才能夠重新構建商業(yè)模式。這不一定在我們這一代做到，但我相信只要堅持，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Cover: Focus 封面·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