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與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

王　蒙　范迪安　趙一凡

?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與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

王蒙范迪安趙一凡

編者按：

2015年4月25日，應四川文化藝術學院王蒙文學藝術館之邀，王蒙、范迪安、趙一凡就“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傳統(tǒng)和世界文化”這一話題進行了對談，并回答了與會學生的提問。王蒙文學藝術館館長王安主持對談。他們的對談活潑接地氣，緊扣生活，推心置腹，對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具有積極意義。

王安（主持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世界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下面我們請王蒙、范迪安、趙一凡三位老師分別談談他們的看法，最后留出一點時間和大家互動交流。

做好人、發(fā)好心、行好事

王蒙：價值觀的問題最近說得挺多，領導也特別重視，我說一點自己的體會。我覺得價值觀的問題，不是一個特別復雜的問題。因為我們每一個人從小不管你提不提“價值觀”這三個字，或者提不提“價值”這兩個字，我們做什么事都還是有一個判斷，有一個選擇——好跟壞！譬如說我們上學時說他是一個好學生，為什么呢？首先他學習好，第二他不和同學打架，第三他不做損害學校的衛(wèi)生、秩序這些事情。這說明我們認為他的行為有一種價值，愛學習是一種價值，維護應有的秩序也是一種價值。

再譬如說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傳媒時代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天天都有，我就收到過這種微信段子，說是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見一個老頭躺在地上哼哼，他就琢磨，要不要把他扶起來？聽說只要把他一扶起來，他就要訛你，說是你把他碰倒了。所以他就走過去說，我可是一個月只掙一千塊錢，你看我扶你不扶你？那個老頭回答說：“去去去，找個掙得多的來扶我！”這個是段子，不能完全相信。雖然說法很多，但是像這樣訛人的畢竟很少，非常少。說一個家長讓孩子去偷東西，看哪兒沒有人這東西又好，揣進口袋趕緊跑，這樣的還是少之又少。這里有一個界限，一個什么界限呢？用孟子的話說，就是“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我們對于好賴、善惡、真?zhèn)?、美丑是有自己的一個看法的。

關于價值觀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我在國家圖書館講過，最近剛剛在中國紀檢監(jiān)察學院講過，就在（2015年4月——編者）23日《人民日報》第六版上，還有我關于價值觀的，由《人民日報》記者整理的一段話?？墒俏也荒鼙ＷC我準能背下來價值觀二十四個字，但是背不下來不等于說我對這個價值觀沒有了解。你要是讓我說，我把它簡化一下，就是你要做好人，你要有好的心腸，你要做好人、發(fā)好心、行好事。反過來就是說不要做壞人，不要發(fā)惡毒、害人之心，不要做違背集體利益、社會利益、也違背你個人長遠利益的惡劣的、犯法的事情。這是一個總的意思，底下我們再具體分析就容易搞明白了。所以價值觀的問題是一個人心的問題，是一個是非的問題，是一個選擇的問題。踐行價值觀的關鍵就在于這二十四個字和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都能夠對接。價值觀從哪來的？是從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里邊來的，是從中華文化里面來的，是從人類文化里面來的，而這些文化是離不開人性的。

把人性當中最美好的那一面表現(xiàn)出來

孔子把價值的問題理解得非常簡單，非常簡明，甚至有些天真。譬如說他認為，從小就孝悌，將來就不會犯上作亂，就不會做壞事。實際情況要比孔子說的稍微復雜一點，因為貪官里頭，據說也有孝子。中紀委的幾個人對我這個說法很感興趣說：這個確實！我們處理過這種案子，一問他，村里面的人都說他是大孝子，再一查，受賄已經上億了。雖然這個事情不像孔子原來想的那么天真、那么簡單，但是孔子的意思還是對的?？鬃邮窍蛉诵院霸?，向人性發(fā)言，希望每個人把你的人性當中最美好的那一面表現(xiàn)出來。當然對父母有敬愛孝順之心，對兄弟姊妹有愛護之心，然后延伸一下，既然你對父母有孝敬之心，那么你對師長就有尊敬、理解的好的心；既然對你的兄弟姊妹有友愛之心，那么對你的同事、同學、鄰居等也應這樣，所謂推己及人。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從這個方面來理解，它就不是一個外來的二十四個字，它就是我們人的正常的良心，是我們應有的友好和愛心，是我們應有的對真、善、美的向往，是我們應有的對一個集體，往大里說是對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乃至于人類；往小了說起碼是對一個單位、一個地區(qū)的希望，我們希望大家能夠和諧地生活，希望這個地方少一點暴力，少一點戰(zhàn)亂，少一點饑餓，少一點災難，我覺得這是最能夠被接受的東西，是和我們內心深處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的。

文化很復雜，你要往復雜了說，我看網上說現(xiàn)在文化的定義一共有二百六十多種，就說沒有二百六十多種，有一百六十多種也夠你嗆啊！總而言之，文化你要是不研究定義，你還知道什么是文化；你要是一研究定義，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文化了。雖然非常復雜，但是我覺得為了人類有更好的處境，有更好的生活，也可以把它簡單化，說的再簡單一點、通俗一點，甚至于說得有點過于簡單了——希望大家都過好日子。所以我老說，文化的關鍵在于它的有效性，有效性表現(xiàn)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使承受了、接受了這種文化的人的生活質量有所提高，不是說接受了這種文化以后，你就活不下去了。當然文化當中也有那種所謂極端的、恐怖的、分裂的，那是極其特殊的情況。有的時候由于一種仇恨、一種痛恨，一生下來就想著怎么圣戰(zhàn)，怎么死，生下來就是要去消滅敵人！這樣的文化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和依據，但是一般地說它不能代表人類整體的文化傾向。整體的文化是為了使人類，使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人更幸福、更美好、生活質量更高。這樣的話，這個價值觀的問題就不能停留在那幾個字上，而能夠和我們的人性，和我們心性，和我們的情感，和我們的生活，和我們的父母，和我們的子女，和我們的兄弟姊妹，和我們的鄰居，和我們的同學、同事、朋友聯(lián)系起來。我相信我們都樂于把這個價值觀的問題能夠做得更好。

那么現(xiàn)在為什么沒完沒了地提這個呢？這里有一個原因，我再稍微多說兩句，就是由于中國的變化太快。譬如原來以階級斗爭為綱，現(xiàn)在以經濟建設為綱；原來是計劃經濟，現(xiàn)在是市場經濟。咱們這個國家習慣了一種“大呼隆”的思想方法。一弄市場經濟好像就什么都得是市場經濟。治病也是市場經濟，上學也是市場經濟，寫書也是市場經濟，結婚也是市場經濟，戀愛也是市場經濟，找“高大上”也要考慮市場經濟。我看到現(xiàn)在又出了一個新詞，說是咱們通緝了一批外逃的貪污犯，其中女性貪污犯“顏值”最高的是誰誰誰，都變成市場經濟了。以后咱們什么都定價算了，干脆每人身上都掛個牌好不好？把品牌和價格都標在上面。這個是不行的。如果什么都市場化了，那簡直就變成了一場災難。我們在這種急劇的社會變化所謂轉型的時期，恰恰要保護、要堅守我們應有的做人的品格，堅守我們價值的底線。譬如說我們應該清廉，譬如說我們不應該害人，譬如說我們應該誠信，譬如說我們不應該搞陰謀，譬如說我們應該守法，不應該破壞法律等等，這些都是最簡單的一些事情，包括在一個家里邊都應該是這樣。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學術對談主席臺（從左至右：范迪安、王蒙、趙一凡、王安）

愛情首先是生活與文學，愛情不僅僅是政法公安案件

王蒙：我現(xiàn)在最反感的，就是在電視劇里頭也好，在什么法制與社會頻道的電視節(jié)目里也好，怎么一看現(xiàn)在男的和女的搞戀愛都是在那兒互相算計？不但互相算計，而且最后不是這個把那個殺了，就是那個把這個殺了，殺了之后還大卸八塊，裝到口袋里頭，扔到河里頭，扔到湖里頭。這個東西看多了，這要人命??！不至于??！就是愛情上發(fā)生點問題，出了一個第三者，就非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哪兒至于呀？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們還玩這個！愛情本來是最美麗的，愛情是我們詩歌的范疇，是我們文學管愛情，愛情不能完全變成公安、政法、罪案學的范疇。是不是？從《詩經》起，愛情寫得多美?。∵@方面的過于集中地宣傳，我也覺得很奇怪。

我看過一個微型小說，我特別喜歡這個小說，誰作的我已經忘了。它說的是什么呢？就是一個農民老頭，到城里看他上大學當研究生的兒子，因為兒子忙不能回家過年了。他兒子事先給這個老頭寫了一封長信，這信上就訂了二十多條規(guī)矩：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上廁所的時候不要把箱包委托給一個陌生人給你看著，手機不能借給陌生人，當著陌生人不能掏錢，當著陌生人不能掏身份證，當著陌生人不能這不能那……反正他說了一大堆給這個老頭。寫完這個信之后又打電話，打完電話之后又發(fā)短信，反復告誡，就認為你這一路上危險重重，不定哪一站你就不是被搶去了所有的衣服，就是被屠殺，就是被裝到麻袋扔到河里。最后這個老頭很順利地來了，很高興！這個兒子也很高興就問，你這路上沒跟陌生人說話吧？老頭說我怎么不說話，我兩天才到這兒，不說話我就憋死了。兒子又問，你沒有上廁所的時候托人看東西吧？不讓人幫著看東西我怎么辦啊，那么大個東西，我?guī)У綆镱^？帶到廁所里頭我都尿不出來了。他所有的事情都沒按兒子信上說的辦，最后他很正常地到了，我認為這是多數情況！

你現(xiàn)在光看網上，就覺得哪兒都是壞人，今天咱們來這兒開會的人里頭，有幾個殺人犯？有幾個貪污犯？有幾個特務？那還行??！所以我們對于人類是有信心的，我們對中華民族是有信心的，我們對中華文化是有信心的，我們對人類文化是有信心的。這樣的話，我堅決相信，我們這二十四個字都能做到，背下來能做到！背不下來也能做到！當然你們年輕一點，你們都要背下來。下次我來的時候我也把它背下來，跟你們賽一賽。

生活、心靈、情感、道德的全面提升

范迪安：王蒙老師是一位語言大師，他用非常引人入勝的語言，把我們不知不覺地帶到了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義的理解之中。當然，語言后面是思想，是對歷史、對現(xiàn)實的一種穿透式的我們稱之為“洞察”的思考。我聽了王蒙老師的話很受感動，也很受啟發(fā)。我想今天來到四川文化藝術學院與師生們交流，應該跟藝術的專業(yè)特點相結合，我為此做了一個課件，想講一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視覺傳達，可是我?guī)淼倪@個U盤“水土不服”，到現(xiàn)在還沒倒騰出來，這有點遺憾和抱歉。

第一，我們先分析一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觀”字?！坝^”首先是看，你怎么看？從哪個角度看？看到了什么？在座學美術的同學都知道，上來老師就教你先把觀察方法掌握好了，你才能畫好。觀有角度，近觀、遠觀，中國的透視還講平遠、高遠、深遠等不同的觀看。有了觀才能對這個世界，對自然、社會現(xiàn)象，對客觀存在有你自己的一種感受，而且這種感受通常是視覺的。另一方面“觀”也是對問題的價值判斷，價值觀實際上就是你的判斷。你對這件事情的真善美也好，假惡丑也好，有你自己認知的角度，所以“觀”不僅僅是動詞——看，同時也是個名詞——你的判斷。這個“觀”字包括了你對問題的了解、認識、感受，也包含了你對問題性質的把握。

第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有很強的針對性。剛才王蒙先生也講了，講文化的有效性也好，講我們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特別是精神文明建設的迫切需要也好，都需要在歷史的坐標點上來看待，用以解決今天我們面臨的問題。

歷史坐標的橫向是一個時間軸，遠的不說，在這個時間軸上，中國社會經過了一百多年的滄桑巨變。從1840年鴉片戰(zhàn)爭開始，中國遭受了外來的殖民侵略，中國人民奮起反抗，為了摸索一條正確的救國救民的道路，我們付出了巨大努力，也走了很多彎路，有寶貴的經驗，也有慘痛的教訓。經過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到了21世紀這樣一個時間的節(jié)點上，我們的國家發(fā)展到了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的重要歷史時期，這就要求我們每一個公民的生活、心靈、情感、道德都要有一個全面的提升。王蒙先生的小說寫了那么多的人物，那么多的人生，講了那么多主人公的命運，我理解王蒙先生一方面是直面現(xiàn)實，另一方面也是飽含希冀，追尋著生活的美好，人性的美好，堅定地表達了對國家和民族美好未來的期待。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煉出三句話，十二個詞，二十四個字，從三個層面進行了概括，“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是從國家層面說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從社會層面說的，“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是從個人層面說的。它們緊密聯(lián)系，互相補充，不可分割。它吸取了幾千年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也吸取了一百多年中國人民奮斗中的正面經驗和反面教訓，與我們老百姓的切身利益緊密相連，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與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緊密相連。

歷史的坐標還有一個縱向，就是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今天上午，趙一凡先生已經談到了中國與世界的關系處在一個新的節(jié)點上，今天談論世界離不開中國，同樣謀求中國的發(fā)展也離不開世界。世界上不同文明都有自己發(fā)展的歷史，都對人類文明做出了貢獻。在這樣一個全球信息化的時代，相互之間的交往非常頻繁，怎么參照別人做得好的，在強調我們自己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和優(yōu)點的同時，與世界形成一個更加良好的互動關系就顯得特別重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恰逢其時。它體現(xiàn)了當代中國人自己的道德標準、行為準則、情感訴求、心理追求，也體現(xiàn)著我們對世界的誠意。剛才王蒙先生講價值觀不是外來強加的，不能變成一個要背的書，它與世道人心緊密相連。所以我們有必要交流和討論，結合中國和世界的發(fā)展大勢，結合我們自己的思想情感，把修身和治國平天下結合起來，自覺遵循、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樣，我們的討論就有點實實在在的意義了。

視覺傳達人性的善良與美好

范迪安：我想結合美術談點自己的體會。來到了四川文化藝術學院，正好談美術。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需要宣傳推廣，需要以不同的視覺形式讓整個社會來了解，而社會又是非常復雜的，有不同的地區(qū)，有不同的文化差異，也有不同的社會階層，我覺得我們在視覺傳達和傳播上做得還不太夠?，F(xiàn)在我們周圍有許多宣傳價值觀的圖片、圖像，但我覺得有點問題，就是看上去所有價值觀的圖示、圖解的手法太單一。拿北京來說，大街上、天橋上、很多工地的圍擋上都貼了不少宣傳畫、海報之類的東西，但是仔細一看，有很多問題，因為所用的藝術形式從人物造型到表現(xiàn)手法都太單一。許多招貼畫基本上是泥人張雕塑和楊柳青年畫的風格，是天橋的風格，僅用古裝人物和泥塑、線描的手法，讓人感到價值觀是古代的事，缺乏與今天的生活、現(xiàn)代的生活相聯(lián)系，在圖像識別上與今天的審美觀有所脫節(jié)，因此也就不能抓住人眼，觸動人心，不能從視覺魅力上反映價值觀的內涵。

我們中央美術學院從去年10月份開始，組織了設計學院的一個龐大團隊，重新設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二十四字的視覺傳達，拿出了幾十套不同的方案。當然現(xiàn)在沒有圖像，我就很難表述了，可以稍微介紹一下。譬如說我們有一套方案專門用手語來表現(xiàn)，因為手語就是一種形象，手是一個形象，畫人難畫手。中央美術學院近幾年考試不是畫帶手的人像，而是直接考畫手，因為畫手比畫五官、畫頭部還難。手是一個傳達豐富表情、豐富含義的一個形象。我們師生中一個小組專門用手勢做了一套價值觀的視覺傳達，讓人感到很生動，很親切。還有一組用中國的剪紙做成價值觀的傳達，還有用都市的景觀為場景，用道路延伸的造型來進行設計。總而言之，盡量使價值觀的圖說豐富多彩。

圖說這種方式看上去形式有點老套，但易于被大眾接受?，F(xiàn)在我們所處的生活空間里，所望之處皆是商品廣告，也就是圖說商品。過去政治性的標語口號多，大街小巷都是，現(xiàn)在則到處都是商品廣告，包括高等學府也擋不住這種廣告的植入，比如我們這個會場的周圍就有許多小店，門口是各種各樣的品牌廣告；所以在市場經濟的生活空間里面，加入一些直觀的、明白易懂、充滿情趣、與我們公民的精神生活密切相關的圖像，還是非常有意義的。我注意到我們文化藝術學院一進門就有許多雕塑，王蒙文學藝術館的門口也有許多雕塑作品，看來我們學院的雕塑教學很活躍。希望同學們把學到的美術技能運用到校園文化的建設中，打造我們共同的理想信念和藝術追求。校園需要它，我們整個社會也需要。

西方在歷史上很長一個時期是以宗教為中心。在近兩千年的發(fā)展中，教堂占據著城市的中央位置，所有的財富，所有的藝術品也都集中在教堂。教堂建筑也經過了幾個階段的變化。在公元3世紀基督教剛剛開始萌芽的時候，人們只是利用地下的墓穴做教堂，在那里畫一些十字架和一些圣像，在那里做祈禱。后來慢慢地發(fā)展起來走到了地面，利用古羅馬的城堡，也以古羅馬那種券拱型的建筑風格設計教堂，被稱為羅馬式的教堂。再發(fā)展下去，到了公元10世紀，一種新的建筑體例出來了，被稱為“哥特式”風格。哥特式教堂有三個因素非常重要：第一，是建得高。建筑的立面和天頂像塔一樣向上方發(fā)展，有的教堂布滿像叢林般的尖頂，為什么呢？他們認為越高越接近上帝。那個時候沒有摩天大樓的建筑技術，沒有鋼筋混凝土，沒有升降機，靠人工一點一點地壘起來，無限地高聳入云，目的是為了接近上帝。第二，是所有哥特式教堂上面開了許多窗子，用彩色玻璃鑲嵌裝飾窗子。為什么用彩色玻璃呢？光線透過這個彩色玻璃，照射進來有五彩斑斕的迷幻感。外面的光線就是黑白兩種，強烈與明暗，但是你走進教堂內部，它卻變成了一種非常溫暖的、五彩斑斕的顏色，讓你進入一種比較虛幻、比較超脫的空間。哥特式教堂把物質材料轉變成了視覺圖像，進而轉變?yōu)槟愕木窨梢约耐械目臻g，這就是藝術的作用。第三，就是數。它里面所有的柱子多少根，橫向多少根，豎向多少根，多少個階梯，都跟基督教的《圣經》里面的很多數字有關。當然這種建筑的象征性中國也有，比如說天壇，祈年殿里中央4根大柱叫通天柱，代表四季，中層12根金柱代表十二個月等等，象天法地，在這方面東、西方皆然。在古代社會，從宗教建筑到世俗建筑，從宗教儀式到生活禮儀，通過視覺形象、視覺空間的營造來構筑一個精神向往的空間，成為主導你精神的一個行之有效的一個做法，這也是一種傳統(tǒng)。

今天同學們除了學知識、學技術、學能力之外，很重要的是你要有一個精神的棲居之所。正如王蒙老師所說，我們不能把什么都市場化。這個棲居之所，應該通過我們自己的方方面面、點點滴滴來建造，讓我們的精神世界更加豐富。作為藝術工作者，首先要有求真、從善、向上的思想素質，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于心，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做一個好人；同時，用我們的知識與能力參與到價值觀的社會傳播中去。

富強才能支持中國

趙一凡：我先說文解字，價值觀這二十四個字，剛才范老師說了是十二個詞，每個詞兩個字，又分三層或者三個段，實際上是非常精致的一套詞匯。它的風格也符合我們中國古代文化傳統(tǒng)，圣人教化民眾的時候也采取這種形式。美國漢學家分析，這是中國黨和政府要給老百姓一個理念，把大家團結起來，消除浮躁和各種爭執(zhí)，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個共識。

第一層意思我們稱之為富強，富強才能支持中國。1840年鴉片戰(zhàn)爭至今將近一百八十年了，費正清先生說這長達一百多年的中國持續(xù)不斷的革命是人類史上沒有過的，目的就是為了改造古老的文明讓它跟上世界，目標就是追求富強。現(xiàn)在中國又走到一個新的歷史路口，怎么走？往哪兒走？中國這個古老文明的大國，我們不能再遭人踐踏、欺凌、被人看不起。我們要和西方列強一樣要富強、要自尊。多少革命先烈為此獻出了生命。“富強”二字打頭，很好！這也是我們四個現(xiàn)代化的要求。它就像是火車頭的發(fā)動機，不管你是左派，還是右派，富強總領全局，大家目標一致，因為這是為國家好、人民好。

第二層意思我們稱之為法治。說到自由、平等，F(xiàn)reedom and Equality（自由平等），我們馬上會想起法國大革命，“不自由，毋寧死”的口號震撼人心。后面是公正、法治，A Fair Legal System（公正法治）。這是人類文明和進步的重大成果，這個東西必須進來，沒有法治我們就走不下去了，所以習主席提出全面依法治國。社科院有一個清史專家，專門研究清朝特別是晚清官員的經費往來及腐敗現(xiàn)象，他不是只研究和珅，連左宗棠、曾國藩、包括林則徐細致的流水賬他都研究，每年有多少應酬？官餉銀子夠不夠使喚？用什么辦法能夠補一點？我問他現(xiàn)在的腐敗跟晚清比有什么不同？他說他總結了八條，現(xiàn)在又多了兩條：第一條是裸官，晚清是完全沒有的。第二就是小官兒大貪，芝麻大的官兒就能弄到那么多的錢，一逃了之。我們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發(fā)布紅色通緝令，簡稱“紅通”，到全世界抓捕他們，晚清有這個嗎？沒有。中國的人情關系網、家族勢力沒有法治約束是不得了的。西方的法治是可以借鑒的，把Legal System（法治）拿到中國來嫁接，至于什么時候能嫁接好？我最樂觀的說法，需要二十年吧。我們中國缺乏法治觀念的培養(yǎng)和訓練，沒有經過完整的啟蒙，需要有個過程。這兩天中國政府出臺了“水十條”，即《水污染防治行動計劃》，這是繼“大氣十條”之后又一項重大污染防治計劃。有關食品和環(huán)境保護的法律在世界上都是最嚴厲的?，F(xiàn)在我們也制定了相關的法律，最重要的就看落實了。

王蒙先生

第三層意思我們稱之為誠信。中國文化里面一些好的東西必須堅持，那是我們祖上留下的財產，誠信就是其中之一。我們祖先從古代圣人開始，一向以教化為最高的本事。什么是教化？就是圣人言，教孩子好好守規(guī)矩。王蒙先生也說了，這些東西充滿了理想主義，出自良好的愿望，看起來非常圓滿，但它有時候管用，有時候不管用。天下大治的時候管用，天下動蕩，社會不穩(wěn)就不一定管用了。但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的道德標準已經為中國老百姓接受，只是在不同的時代說法有所不同。他們喜愛忠臣，厭惡奸佞；喜愛仁義和良善，厭惡不仁不義和為非作歹，這是我們非常好的文化傳統(tǒng)，應該好好繼承。

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

趙一凡：清朝前期推行“湖廣填四川”的措施，把湖廣的老百姓遷徙到四川是為什么？明末戰(zhàn)爭把四川的老百姓都殺得差不多了，只好大規(guī)模移民墾荒。費正清先生把中國歷史上的改朝換代叫“王朝循環(huán)”，一個偉大的王朝由興盛而衰，前后兩三百年，最后天下分崩離析，戰(zhàn)亂四起，老百姓民不聊生，把偉大的建筑、都城都毀了，然后從頭再來。這個破壞是非?？膳碌模祟愇拿魇飞蠜]有?，F(xiàn)在我們看大唐的長安，沒有了！北宋的汴梁，沒有了！南宋的臨安，也沒有了！建了毀、毀了建。習主席反復地說，我們要恢復常態(tài)，中國是個正常的國家。這是什么意思？我們要抓住機遇，和平發(fā)展，如果我們不這樣做就不正常了。不能沒完沒了地折騰。“折騰”一詞把英國人、美國人都急壞了，怎么翻譯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包容、調和、不偏不倚，像美國憲法，又像中醫(yī)的一劑良藥，去毒敗火，讓你心平氣和。

我寫《中國與美國》這本書，就是想印證一下費正清先生臨死前留下的一段話，他把我們中國近代史分成了三段：第一段，清朝我們中國有兩個不同的文明，一個農耕文明，一個游牧文明。當時是游牧民族入侵中原，中原以農耕為主。第二段，這種對立和矛盾到鴉片戰(zhàn)爭之后猛然一翻變成了2.0版，變成了沿海中國和內陸中國的對立。沿海都變成殖民地了，出現(xiàn)了租界、現(xiàn)代化工廠，出現(xiàn)了最早的工人階級和工人階級的政黨。上海工人三次武裝起義，這跟歐洲沒有差別。毛主席深刻理解中國政治和社會的關鍵在于農民和土地，掌握了農民，動員了農民，建立農村根據地，革命成功了。這跟馬克思主義經典學說完全不一樣。1945年毛主席在延安會見黃炎培先生，黃先生說中國會不會又重復當年封建王朝周而復始的道路？毛主席說沒有這個，我們可以依靠群眾，我們講民主，我們能夠打破這個歷史怪圈。到了文化大革命就知道了，沒有打破！在最激進的革命黨身上它又回來了。這是一個大難題！

范迪安先生（左）與王蒙先生（右）

我的主業(yè)是研究美國文明，你們可以把我叫做“美國通”。中國文明是讓我敬畏的，它有兩個特點：第一條中國歷史太長，有文字記載就四千多年，寫出一個概括性的通覽中國史很難，甚至根本就做不到！一輩子做明史、清史能做得像樣，就不錯了！第二條中國閉關自守，長期封閉在家里自己做自己的，不給人交流。什么時候拿西洋史、美國史跟中國史對照一下，那才能出成果！我做的就是這個活兒，我不敢說我做得就咋地，但是我會努力。

第三段是費正清的3.0版，現(xiàn)在已經不是沿海中國跟內陸中國的矛盾了，現(xiàn)在是現(xiàn)代中國跟傳統(tǒng)中國的矛盾。我想親眼看看費先生講的這些話對不對！我花了三年半時間，自己駕車走了六萬多公里，走遍了中國西部十二個省區(qū)，五十六個民族，我大概走了五十二個。費先生講得對！現(xiàn)在還是兩個中國，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我們在沿海大城市看到將近有一億人口，中國的中產階級已經不是什么嗷嗷待哺了，中國的中產階級已經成長起來了，有各種訴求。另外一邊在廣大的貧困農村，尤其是在邊疆地區(qū)，他們的傳統(tǒng)觀念很少改變啊！ 陜北一個小伙子，在蘭州軍區(qū)當排長，我開車拉著他走了一段，他爺爺就是李有源的同村人，李有源就是唱《東方紅》的那個陜北農民歌手。他說他爺爺就指望毛主席 ，到了他爸這一輩就是鄧小平，到了他和他媳婦，就是習大大！我聽了為之震撼，陜北老區(qū)的人民期待著翻身解放，期待著過上好日子，期待著國家的富強和現(xiàn)代化。希望大家能從我講的這個角度想想我們的價值觀，這是最大公約數，為國家好，為人民好！一旦走過了這個險灘，中國這條改革的巨船就能夠進入世界現(xiàn)代化的主航道。

王安：剛才聽了三位老師的發(fā)言，我也是深受教育。王蒙老師把核心價值觀概括為就是要讓我們做個好人，我就覺得這個特別好，通俗易懂，又好記，你要做個好人！在《吉光片羽》書法展里面，王蒙老師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要相信自己有許多朋友，哪怕今天現(xiàn)實中你還沒有，明天一定會有。”就是說你用一種善良的心態(tài)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贏得友誼，贏得善意的回報。在宣傳上，我們應該以正面的宣傳為主，這個世界畢竟是好人多，壞人少，我們不能讓負面報道弄得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我有一個特別尊敬的長輩，她在看電影、看電視的時候，凡是那些兇惡的、惡心的、暴力的、血腥的場面，她就不看！她就真的背過臉去，她要保護內心的那份平靜。當然必要的社會經驗我們要有，警惕性也不可以少，但是不能過分渲染和夸大，把個別現(xiàn)象當成普遍存在。一個老頭摔倒了，扶不扶都會成為問題，這太可怕了！

現(xiàn)在有一個話題挺熱，就是習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的建設，得到了有關國家的積極響應，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它和我們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什么聯(lián)系嗎？我們歡迎王蒙老師給我們做一點分析。

追求富強包含了中國近代史百年來的痛

王蒙：剛才王安老師說的這個其實跟趙一凡老師說的是有關系的，富強在某種意義上是我們這個核心價值觀里頭很有現(xiàn)代意味的一個東西。因為相對比較起來，比如說像誠信、友善、敬業(yè)、和諧這些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頭講的還是比較多。我們講“仁”，西方講“愛”，加在一起就是“仁愛”，其實我們過去也就有仁愛這個詞兒，就這么講！但是“自由”這東西呢，中國不用這個詞兒，自由表現(xiàn)最多的是莊子，我們用的是“逍遙”，老百姓的話叫“自在”，它沒有形成自由。我現(xiàn)在一下子找不到根據了，把自由作為一個重要的價值觀念提出來，這個詞兒我覺得也是近現(xiàn)代才有的，而且跟日本有關系。有人研究，就是我們現(xiàn)在用的各種現(xiàn)代化的詞，包括主義、理想、干部、動員、社會，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中文到了日本，然后日本又用了漢字翻譯拉丁文，翻譯這些東西，最后變成這些詞。其他的像“敬業(yè)”，孔子講“敬”講得非常之多?！捌降取蹦兀恐袊糯降鹊乃枷胍膊惶l(fā)達，它更多的是講秩序，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既講秩序，又講對秩序的挑戰(zhàn)，因為中國往往還有另外一面就是農民起義：陳勝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李逵提出來“打到開封，打到東京，奪了鳥（實際上就是絲的）皇帝的位，讓咱們哥哥（宋江——編者）也嘗嘗當萬歲爺的味道”。他們有造反的心理，不完全能成為平等。但是這個也有一點相通的東西，莊子講齊物，說世界上的距離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大，都是相對的，大小、高低、長短都是相對的。還有很多東西，它們又有能夠接頭的那一面，比如我有一些奇怪的想法，這些都是不成熟的：老子那么強調無為而治，我越琢磨它越和馬克思主張到了共產主義社會國家消亡、階級消亡、政黨消亡、法治消亡、警察消亡有相通之處，到了這“大同”一步了，到了最高理想了；世界大同就更不用說了，同就是Common，世界大同就是Commonwealth ，當然它跟這個也是接得上茬的。（對趙一凡——編者）你所佩服的錢鐘書先生講的“東學西學道術未裂，南海北海心理攸同”也是這個意思。

但是“富強”確實是我們這二十四個字里的頭兩個字，這兩個字包含了中國近代史百年來的痛，有多少人的血淚、痛苦、恥辱，眼看著中國任人宰割。這方面的話語孫中山說的比毛澤東說的煽情。孫中山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話可了不得了。孫中山提的是“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是亡國滅種的危險”，這又厲害了，這了不得了。毛主席說“中國是半封建半殖民地”。孫中山說什么呢？他說的比毛澤東還激烈，他說中國是“次殖民地”，還不如人家殖民地。孫中山指的是中國當時在世界上的地位還不如印度，不如伊朗，不如這個不如那個……我們是次殖民地，連人家殖民地都不如。“富強”和“愛國”關系又特別深。二十四個字實際是一個整體，第一項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第二項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第三項就是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三者相互聯(lián)系，互為補充。

剛才王安同志講到“一帶一路”，這都是和富強、和民主、和愛國、和現(xiàn)代化、和民主、和法治、和公正、和友善、和誠信都分不開的。您要整個國家的人都不講誠信，誰還敢跟你上這個帶，上這個路??？一上這個帶、這個路您給人家坑了怎么辦？所以我們要把這個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我們從中看到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也看到這個傳統(tǒng)文化和世界是能接軌的，這些詞都是能接軌的，沒有什么特別稀奇古怪的，沒有什么“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那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要把它變成我們的常識，變成我們的底線，而且把它都聯(lián)系起來。如果我們國家能做到富強、民主、公正、法治，我們當然要愛這個國家。我們愛這個國家就是要讓它實現(xiàn)這些東西。我們把它看成一個整體，我相信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種在我們的心里。這個核心價值觀千萬不要把它弄得抽象化，它和每件事都有關系，和“一帶一路”當然有關系。如果你國家不發(fā)展，如果不能執(zhí)行正確的政策，如果你自己沒有足夠的軟實力，沒有足夠的文化的魅力，你的文化沒有提供人民有效的生活質量，那么你上哪兒弄“一帶一路”去？我覺得我們生活的一切是離不開某種價值的選擇的，我們辦學校當然也是一種價值，傳道授業(yè)解惑，建設一個文明的社會。剛才范迪安院長也講得特別清楚，他說包括我們美術上的視覺形象，都表達了人的那種善良的、美好的、進步的一面的要求，所以我相信核心價值觀經過一段大家的研究討論之后，實際它是活的一種東西，是一個生根在我們心中的東西，不是外來的要硬灌進去的一種東西，這是我的體會。

價值是人對自己生活的一個最起碼的要求

王安：謝謝王蒙老師！下面的時間留給我們在場的同學、老師和與會嘉賓，哪位有問題要問，或者談一點自己的感想，請舉手。

學生A：我是來自2014級文博本科一班的同學，想對剛才老師們提到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里面的三個詞談一點自己的看法。第一個是民主，第二個是自由，第三個是平等。我想我們中國理解這三個詞和西方不一樣，不是一個詞，或者不是一個意思。第一個是民主。中國自古就有“以民為本”的思想，就是“民本”思想，認為人民是國家的根本，這是中國民主的意思。而西方現(xiàn)在的民主，跟當初資本主義革命時期提出的民主也不是一個意思，當時盧梭、孟德斯鳩等思想家提出的民主是民權的意思，但是現(xiàn)在的民主就是一個選票民主。中國現(xiàn)在并沒有看重這種選票民主，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對民生的改革上。第二個是自由。我覺得中國的自由是一個有限制的自由，孔子說過“隨心所欲不逾矩”，這是自由的一種很好的表現(xiàn)形式，我能做自己想干的任何一件事情，但是我不會去越過一個框架。西方自由就有點過，比如說罷工，三天一小罷五天一大罷，鬧得國家無法運轉，你有罷工的自由，但你這種自由危害到了社會和國家的發(fā)展，危害到了社會的穩(wěn)定，我覺得這種自由不太好。第三個是平等。中國很少出現(xiàn)這個詞，剛才王蒙老師也講到了這個問題。孟子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覺得這是追求一種思想層面上的平等，而不是絕對的平等，絕對平等是不可能的，一個平民老百姓和一個國家領導人能平等嗎？平等應該是在一定范疇之內的平等。

王安：好的，謝謝這位同學，他對于價值觀中的民主、自由、平等談了一些自己的感受，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喜歡思考問題的同學。

學生B：我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剛才聽了各位老師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獨到見解，我受到啟發(fā)，想請問一下王蒙老師，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現(xiàn)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因為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而產生的派生物，還是在各個時期都需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我們每個人的價值信仰？

王蒙：剛才前一位同學說的民主，要是從學理上說起來，從希臘的城邦制說起，那玩意兒一說我也糊涂！但是我覺得要理解民主，有一個辦法，就是不論怎么樣，民主就是不能搞專制，不能搞劫殺掠奪，不能化公為私，不能忽視人民最普遍、應該有的那些權益。（民主）不論怎么樣是從實踐中來的，是從生活中來的，是從人民中來的。

這位同學問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臨時性的，還是長久性的？我感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說價值的問題，不是一個短期的東西，不是我們先來三十年這個價值，過了三十年再換。有很多價值、很多說法從東周時期就有了，比如我們講仁義，我們講公正，類似的這些東西都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還有些價值觀念是隨著基督教、隨著宗教的興起而產生的。當然，基督教也有發(fā)展，也有各種各樣的變化。那么現(xiàn)在我們強調社會主義，（其核心價值觀）是指我們自古以來的核心價值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時期的繼承和弘揚，它與我們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不矛盾的。它也不是從外面進口了一批價值，新來了一批價值，更不是說這些價值只是社會主義才能有，或者說它是一種制度的產物。如果是制度的產物，這個價值就變成了一個不穩(wěn)定的、隨時變化的、跟著政策走的東西。價值實際上應該是人對自己生活的一個最起碼的要求，是更深刻的對于人精神的一種追求。

我不知道我這種理解對不對？也沒有人給專門解釋這個，僅僅一家之言而已。咱們澳門的朱壽桐老師在這兒，我想說這二十四個字，你拿到澳門，澳門也不算社會主義，它反對哪一條呢？富強嗎？我既然不是社會主義，不能富強，我們改成衰弱？這個不大可能。民主我們這兒也不行，我們改成獨裁？公正不能搞，我們這兒搞偏私？文明我們改成野蠻？我不認為它是這樣一種隨著制度、隨著政策變的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臨時的一種權宜之計，所以我認為核心價值不應該是權宜的；但是我們強調社會主義，中國現(xiàn)在的標準的提法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在社會主義前面還加了一個定語。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名詞是一樣的，但是具體的做法、操作起來重點是不一樣的。我們講民主，像那個同學說的，中國講的民主和美國講的民主也不一樣，和韓國講的也不一樣，和朝鮮講的也不一樣。你們不要以為朝鮮不講民主。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里面都帶著“民主主義”，所以它是有不同的。雖然有不同，但是我覺得民主和專制是截然對立的，公正和偏私是截然對立的。美國小孩抗議的時候都說You'r not fair ，說你不公平，他是很容易拿出這個東西來抗議的，要求公平。自由當然是和奴役相對立的，如果你處在一個被奴役的狀態(tài)，你不能說你的自由能夠做得非常好。友善和惡毒、仇恨又是對立的。如果我們對正面含義上的解釋是多種多樣的話，起碼我們很清晰地知道它負面的含義，不能按照負面的東西走。

范迪安：剛才兩個同學都講得非常好，前面這個同學有自己對問題的看法，而且文博專業(yè)也很注重對歷史的研修。這個女同學是問價值觀對于我們整個社會來說起著什么樣的作用？我很贊同王蒙老師所說的，價值觀是這個社會大廈建構的土壤或者說基石，不應該簡單地把它看成某種制度的產物。而反過來，它在這種土壤和基石上形成了自己的制度和特色，這樣看的話，我們就更加需要重視價值觀的弘揚與踐行。

青年要為兩岸的文化交流貢獻力量

趙一凡：……臺灣不管誰上臺，必須清楚大陸是有原則、有底線的，這個原則和底線是不能違背和觸碰的，誰要想搞臺獨，那他死定了，這一點兒不含糊。

趙一凡先生

范迪安：我補充講幾句兩岸的文化關系，因為我看到在座的年輕朋友很多，今后都有機會加入到兩岸青年的交流和文化的交流中去，形成兩岸更廣泛的共識。為兩岸的和平發(fā)展爭取更好的社會基礎，關鍵在青年。現(xiàn)在臺灣社會里面確實有很多年輕人對兩岸同種、同源、同根的這種血緣關系有點淡遠，他們不太了解歷史，在認識和情感上沒能和大陸走到一塊兒，這是我們對兩岸關系比較擔心的一點，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要通過文化的交流認識到我們都是源于中華文明和中華文化的兄弟，這對臺灣的未來非常重要。兩岸從距離上說是越來越近了，兩岸“三通”帶來便利。我印象中有一次我在北京，當天要去臺北，訂的是晚上8點鐘的飛機，剛好那天在中南海參加向中央領導的工作匯報，會議開得比較晚，我還怕趕不上飛機，等我走出中南海的時候，外面的路燈都開始亮了，幸好趕上了飛機，飛機上休息一下，打個盹就到了臺北，入住淡水河邊。于是即興作了一個對聯(lián)：華燈初上中南海，燈火闌珊淡水河。就這么近，一下子就到了！

就兩岸藝術來說，幾千年中國的藝術傳統(tǒng)特別是書畫傳統(tǒng)，依然是今天臺灣美術的主流之一，雖然臺灣發(fā)展了很好的數字藝術，有很好的新媒體，但是它在根本上、在文化的根源上與大陸是一致的，語言相同，藝術上的思想觀念、思想方法接近，這是我們贏得跟世界對話的最根本的東西。所以兩岸這種“近”是根本的優(yōu)勢，但是有些時候覺得有點“隔”，需要形成更好的對話交流……我是福建人，臺灣地區(qū)的許多領導人的祖籍、祖厝都在福建。要背離中華民族這個大家庭，要背離中華文明的根，那就是不肖子孫，這是不能容忍的，也是不被世界所看好的。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需要更多年輕的朋友們，在各個領域建立兩岸的緊密聯(lián)系，特別是通過文化藝術的交流形成人心的交流，向文化的親情的靠攏。

不管去哪兒，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同學D：我是來自綿陽高校文學社聯(lián)合會的一員。今天講座的主題是價值觀與文化，我想問一個比較現(xiàn)實的問題，作為即將畢業(yè)的學生，畢業(yè)之后應該去改革開放的深水區(qū)東部去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還是應該去開發(fā)西部來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正如趙一凡老師所講，一個是內陸中國，一個是沿海中國。王蒙老師在西部待了十多年，也在東部待過。我想聽一下王蒙老師和各位老師的看法。

王蒙：這個哪有準兒啊！各人有各人的情況，各人有各人的經驗，有的人到了西部后來有了很大的成績，有的人到了西部默默無聞，甚至遭遇不測這都有可能！還不光是東部和西部的問題，還包括出國，您自己還是妥為選擇，實事求是。不管東部、西部，國內、國外，你好好奮斗，做一個誠信的、敬業(yè)的、認真的、努力的一個人，好好學習，長自己的本事，使自己做一個好人，你就有希望。反過來說，如果你不學無術、如果你沒有誠信、如果你挑肥揀瘦，對不起，你東部、西部，到哪國也不行！我特別欣賞網上有這么一個說法：有些作家說自己寫不好是因為環(huán)境不好，您把他送到瑞士日內瓦，專門給他一座樓，我相信他更寫不出來了。這句話是非常實在的，所以這方面我可不給你提什么建議，你獨立決定，自己負責！

王安：同學們、老師們，今天這個學術對談特別的好，王蒙老師把我們討論的走向確立得非常好，他強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核心就是要讓我們做一個好人，強調它是一個整體，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對國家富強的追求。趙一凡老師也是從富強說起，中國近代史百年來充滿血淚，根本原因就是我們太弱了。為了國家的富強，我們每一個人要勇敢地承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范迪安老師從價值觀的視覺傳達，從世界美術史的發(fā)展闡釋了藝術和價值對人精神生活的巨大影響?，F(xiàn)在大家比較關心提高生活質量的問題，它有兩個方面的標準，一個是物質層面的標準，一個是精神層面的標準；只有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都有了相應的比較高的追求，我們才能獲得較高的生活質量。

謝謝王蒙、范迪安、趙一凡老師！也謝謝出席今天對談會的老師和同學們！

注釋：

這是2015年4月25日在四川省綿陽市王蒙文學藝術館舉行的一次學術對談會，題目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傳統(tǒng)和世界文化》。四川文化藝術學院的領導和部分師生，及綿陽市高校文學社聯(lián)合會的同學出席了會議，會后王蒙文學藝術館根據錄音整理，并呈作者審定，題目和小標題為編者所加。本刊轉載時，對少許文字做了調整，個別段落有刪節(jié)。

主要發(fā)言人：

王 蒙：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原部長、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

范迪安：中央美術學院院長、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趙一凡：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主持人：

王 安：王蒙文學藝術館館長、四川文化藝術學院美術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