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6月12日,個子才五英尺高的伯恩鮑姆提著一個黑色的箱子,從紐約碼頭跳上S.S.Georgic號巨輪。在駛向法國的日子里,船身顛蕩,讓他吐得連胃都要嘔出來,折騰了八九天終于到了勒阿弗爾港口。就在這艘讓他受夠了罪的船上,他認識了一個中國人叫Dong Hong Yick?!八v得一口流利的英語。”伯恩鮑姆回憶道。
下了船后,他們坐火車到巴黎,然后搭乘計程車到旅館,伯恩鮑姆說:“我記得Yick跟我住同一家旅館?!?/p>
問他為什么記得Yick?他說:“Yick是一個快活的小伙子,經常跟我開玩笑,不像我認識的其他中國人,他們都太嚴肅了?!?/p>
1937年6月22日,他們終于翻越過比利牛斯山,來到西班牙。到達國際縱隊總部阿爾巴塞特后,便被分到附近的鄉(xiāng)下去軍訓,大概有一個多月。8月他們接到命令,向金托戰(zhàn)場進發(fā)。這是他們在西班牙打的第一仗。
“我的槍是沙皇時代造的古董。肩帶早已壞了,我用一根繩子綁起來,才背起這把寶貝槍?!毕7蚧貞浀?。金托這一仗,陳文饒他們這個美國連是當后備隊,守在一個山頂,觀看戰(zhàn)場全局。這場仗打得很快,只消三天就占領了金托。休息了三天后,他們又接到命令進攻貝爾奇特,這次陳文饒他們才真正上了戰(zhàn)場。
第二天他們就把敵人圍困在貝爾奇特城墻里,但是敵人躲在教堂塔頂開槍,居高臨下,占盡了優(yōu)勢。希夫在戰(zhàn)壕里正跟一個朋友說話,突然一粒子彈穿過朋友的胸膛,當場斃命。后來希夫的左膝中彈。9月4日陳文饒的右腳也中了開花彈,子彈從腳面穿入,從趾部穿出。陳文饒和希夫立刻被救出戰(zhàn)場,9月7日送到貝尼卡西姆醫(yī)院就醫(yī)。
陳文饒他們在貝尼卡西姆醫(yī)院里幾乎每天都有活動。譬如禮拜一有西班牙語班和大會,禮拜二是每周新聞,禮拜三是西班牙語班和電影,禮拜四是每周音樂會,禮拜五是西班牙語班和西班牙講座,禮拜天是爬山和每周舞會。除了學習和游樂外,陳文饒在信上寫道:“對于可以起來行動的同志,每天擔任數(shù)小時到田里幫助農人耕田的工作。有時亦幫助他們看養(yǎng)牲畜,等等。”
1937年10月下旬,陳文饒還在醫(yī)院療傷。西班牙西北方阿斯圖里亞斯省淪陷,大批難民逃亡遷徙。陳文饒和兩位美國同志成立了一個募款委員會,出售救濟印花來救助這些難民。每個國家的人把自己的報紙掛在墻上,把買好的印花一張張貼在報紙上。陳文饒在信上寫道:“我也掛起《先鋒報》,美國同志很幫忙,不數(shù)天已把《先鋒報》貼滿了印花?!币粋€星期不到,陳文饒他們已經籌到七千多比塞塔(西班牙貨幣)。
1938年3月底,西班牙共和國戰(zhàn)事并不順利,各個醫(yī)院里所有能夠走動的人全都被動員起來,擠上卡車向甘德薩戰(zhàn)場開去。陳文饒隨著第十五旅的林肯營上前線??墒怯捎谲娛虑閳笫д`,他們一點也不知道通往甘德薩北方和西方的道路已經全部落入敵人的手中。等到他們發(fā)現(xiàn)時,大家紛紛往東撤退逃命,希望能夠到達十里外的埃布羅河。大多數(shù)人在敵人追捕下喪生,有的饑渴疲累,體力不支倒在路邊,任由敵人捕去,少數(shù)逃到埃布羅河邊,然而4月的河水冰寒,水流湍急,只有深諳水性的人才能游過去。400多人的林肯營,到了對岸點名時,只剩下100人。從3月30日到4月14日這兩個禮拜中,林肯營確認有99個人在甘德薩撤退中,被敵人逮捕槍殺,陳文饒是其中的一位,那年他還不滿25歲。
紐約中國城里有一位梅老先生聽過陳文饒的名字,經他向中國大陸臺山的朋友打聽,得知陳文饒的本名叫陳沃祺。他的影像還留在一卷紀錄片上,那是當年西班牙拍的《在西班牙的北美洲人》,片中陳文饒坐在貝尼卡西姆海邊的墻上,開心地笑著。這個畫面也出現(xiàn)在上個世紀80年代美國人拍的《正義之戰(zhàn)》紀錄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