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倍
一曲《有所思》,一曲《鳳求凰》,一曲《笑傲江湖》。
裊裊琴音里,任盈盈與令狐沖相視而笑,暫息了打打殺殺的刀光劍影,用余生來詮釋何為歲月靜好。金庸寫到這里,終于擱下了筆,《笑傲江湖》的恩恩怨怨就這么完結(jié)了。
合書冥想,感慨萬千。于是即刻又拿起筆來,寫下這么一段感悟:“如今忽然羨慕起江湖的逍遙生活,也想背一把劍浪跡天涯,用一生去擁有俠骨柔情,放任隱匿在心中的、如同令狐沖一般的情懷去流浪……”
“流浪,流浪?”我頓了頓筆尖,喃喃自語。空洞的夜色里好似傳來了千百聲回音。難道如今,有家的人就不再流浪了嗎?橋洞下鋪一張報紙就醉醺醺睡去的老漢,城市上空倉皇地盤旋又離開的灰鴿,蜷縮在夜色里享受著腐爛魚罐頭的野貓,難道僅僅只有這些人和動物,才是這里的流浪者嗎?
張嘉佳在微博里說:“不如就這么睡了,想念童年里的蟬,記憶里的風(fēng),母親依舊年輕,我們在大街小巷騎自行車,夢的尾聲和清晨一樣干凈。”我們是不是忘了?忘了童年交錯在青磚紅瓦里的小巷,忘了父親那輛吱呀作響還啞了鈴鐺的自行車,忘了母親在夕陽里縫縫補(bǔ)補(bǔ)的剪影?我們是不是也走失了?我們是不是如同失了磁極的指南針,徘徊在燈紅酒綠的街口,迷失在鄉(xiāng)村一點點遠(yuǎn)去的背影里?
很多人都摘抄過電影《花樣年華》里的一句臺詞:“如果我有一張船票,你跟不跟我走?”而我們,現(xiàn)在縱然有一張鄉(xiāng)愁的船票,卻再也無法在岸邊找到一個等我們歸去的碼頭。
我們在城市里流浪,在故鄉(xiāng)里流浪。
深夜容易感傷,我們在寬敞的屋子里來回地踱步,想象自己赤著雙腳在田埂上追著風(fēng)跑。我們或許忘了,忘了自己滿身是泥的模樣,忘了捉過的迷藏、打過的水漂,忘了自己拿著木枝幻想著做英雄好漢,忘了曾如小和尚念經(jīng)般地背誦著“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克萊兒·麥克福爾寫的《擺渡人》很應(yīng)景。
人死后到達(dá)一片荒原,擺渡人帶著你的靈魂,擺渡至彼岸,尋找到最終的歸宿。
此刻的我們正在荒原中流浪,故鄉(xiāng)在身后遠(yuǎn)去。
此刻的我們就在這樣飛速向前的江湖里,沉沉浮浮。
此刻的我卻不想再做什么流浪者,不想站在歲月彼岸看著曾經(jīng)的擁有化為虛影。
想到這里,令狐沖和任盈盈相依相偎的背影漸漸隱去,一曲《笑傲江湖》戛然而止。我看向窗外,看見了多年前無憂的自己,看見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故鄉(xiāng)。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6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