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普的妃子與佛堂

次仁央宗

松贊干布的童年猶如莎士比亞筆下的丹麥王子哈姆雷特。所不同的是，后者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人物。

公元6世紀(jì)，西藏雅龍部落的第三十一代贊普朗日松贊，率部攜家眷浩浩蕩蕩從山南進駐墨竹工卡。駐守在“吉曲”河流域的蘇毗部落頭人也投誠迎接這未來的主子。歡呼聲、祝賀聲不絕于耳，即便熱鬧非凡，但人們并沒有忽略一個年僅三歲男孩給這個世界帶來的笑容。這個有著燦爛笑容的男孩，就是被藏族人稱為“快樂王子”的年幼的松贊干布。

年幼的松贊干布，在他父王新修建的王宮“強巴明久林”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他聰慧的天性，加上王宮教育，使他在十歲時已經(jīng)顯示了常人所不能具備的才智，深受臣民的敬佩和父王的喜愛。

有一天，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年輕人自告奮勇向贊普請戰(zhàn)。這個年輕人出生低微，但卻有勇有謀，年幼的松贊干布就一眼認(rèn)準(zhǔn)這個年輕人的才干，他向父王極力推薦，最終使年輕人成為一名贊普的得力大臣。但這個年輕人的得勢，為贊普的姑舅勢力所不能容忍，姑舅勢力從來握有的獨權(quán)，豈能被這個年輕人所僭越并擾亂。耐不住嫉恨如火的姑舅大臣開始行動，在一次飲酒歡宴上，贊普不幸喝下了被下毒的酒。

還沒容年幼的松贊干布為父王離世悲痛，陰謀者的號聲再次響起。姑舅勢力與蘇毗部落舊勢力結(jié)盟，向吐蕃開戰(zhàn)。松贊干布在叔叔和大臣們的支持下，一舉消滅了陰謀勢力。年輕贊普的幸運基礎(chǔ)，建立在他贏得了部下的忠誠和愛戴，而他的敵人最終望風(fēng)歸降，致敬膜拜。年輕的贊普以最完美的品質(zhì)，樹立鞏固了自己的權(quán)勢，并在這種有利形勢下進一步擴大疆域，最終統(tǒng)一全藏。

扎耶巴最初的建筑，應(yīng)該是贊普為他的藏妃芒薩赤尊修建的佛堂，不過無從查考其具體時間。但山上有一座稱為法王洞的佛堂，一直以來被認(rèn)為是松贊干布時期修建的。（攝影/嘉措）

贊普為了穩(wěn)固江山，更久遠地統(tǒng)治，他把吐蕃政治中心從墨竹工卡的“強巴明久林”遷移到吉曲河畔的紅山。

松贊干布建立的吐蕃文明，擴張至“吉曲”河谷地帶，這里正是能夠穩(wěn)固延續(xù)這一文明的最佳地理環(huán)境。山脈、河流、風(fēng)向都在振奮著這個年輕的贊普，為他締造的文明統(tǒng)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松贊干布不負(fù)天地，他讓民眾有了閑適的生活，他使王權(quán)建立了秩序。更重要的是，他為了吐蕃發(fā)展與周邊和好，并與東西南北地域的強大帝國建立聯(lián)姻，取得長時間的內(nèi)安外平。

色彩斑斕的壁畫、厚重的史書記載以及美麗的神話故事，都在傳頌著松贊干布非凡的智慧。他為了安內(nèi)，與周邊和睦相處。作為一個卓越的統(tǒng)治者，他張開雙臂去接近外來的文明，從而促進贊普疆域的發(fā)展和繁盛。

相傳松贊干布一生有五個妃子。為了征服與統(tǒng)治全藏，他從象雄、木雅等地迎娶妃子，又為了與周邊和睦相處，他從尼泊爾迎娶了尺尊公主，從大唐迎娶文成公主。

無論是史書記載，還是口頭傳說的故事，都不會吝惜美好的詞句來形容和描述贊普的妃子們的美艷和智慧，尤其是大唐文成公主，從來沒有一個妃子像她一樣被后人如此這般肯定其智慧與賢能。

被稱為“阿吉拉姆”的藏戲，經(jīng)歷了千年以后，流傳下經(jīng)典的八大藏戲?！段某晒鳌?，是八大藏戲之一，曾經(jīng)的劇名為《嘉莎白莎》，譯成漢文，即《漢妃尼妃》。《嘉莎白莎》是一部講述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的故事戲劇。后來隨著戲劇結(jié)構(gòu)和形式不斷改變，到了19世紀(jì)初，這個被稱為《嘉莎白莎》的藏戲內(nèi)容中，幾乎沒有了尺尊公主的形象及與之有關(guān)的故事情節(jié)。就這樣，一部冗長的藏戲到了近代，演變?yōu)椴貞颉栋⒓紊罚ā稘h妃》）了。劇名的改變，使得這部藏戲完全成為詮釋文成公主入住西藏以及在西藏的生活故事。

在藏區(qū)，無處不在的是蓮花生大師的足跡;同樣，在藏區(qū)，無處不在的還有文成公主的故事。

卷帙浩繁的史料記載以及口口相傳的故事，告訴人們松贊干布在修建紅宮的同時，他也下令修建其他多處建筑。其中，他為五位妃子修建了五個佛堂。

這五座佛堂的修建，對于當(dāng)時贊普統(tǒng)治下不斷發(fā)展中的古老都城來說，有著重塑價值的深刻意義。

當(dāng)時贊普為王妃們建造這些佛堂的時候，佛教在西藏還是處于萌芽狀態(tài)，所以這些相繼出現(xiàn)的佛堂，或許不是佛堂。西藏第一個宮殿：雍布拉康，字面告訴人們這是母子供奉的佛堂。但細(xì)心的人們會發(fā)現(xiàn)，聽起來沒有任何變化的名稱其實在字面上有不同的記載。此“拉康”非彼“拉康”。最早字面表意的“拉康”，是供魂之意。只是后來字面的變化，順應(yīng)了信仰，也便有了“佛堂”之意。我們有理由揣測當(dāng)時贊普為王妃們修建的佛堂，也許不是佛堂，而是為王妃們建造的居所與殿堂。

扎耶巴最初的建筑，應(yīng)該是贊普為他的藏妃芒薩赤尊修建的佛堂，不過無從查考其具體時間。但山上有一座稱為法王洞的佛堂，一直以來被認(rèn)為是松贊干布時期修建的。事實上，這樣的說法沒有多少依據(jù)。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扎耶巴佛堂的修建的時間早于修建紅宮之時。很多史料有過一些佐證，認(rèn)為扎耶巴佛堂的修建距今已有1500多年。

一個世紀(jì)后，這座佛堂隨著這座山，都成為蓮花生大師修行傳教的道場。

漫長歷史及蓮花生的加持，使得這座山有了神靈，這些山洞有了仙氣。當(dāng)然，這座山、這些山洞的傳奇還不僅僅在于此，還有一段最為神秘的傳奇的故事，講述了一個王朝的衰落。

值得一提的是，吐蕃最后一位贊普朗達瑪，他敲響了吐蕃王朝最后的鐘聲。著名的西藏歷史文獻《智者喜宴》中，把朗達瑪贊普描寫成“形如黃牛，才學(xué)淺薄，性格倔強”的人。

朗達瑪贊普采取的滅佛行為，是佛教傳入西藏后，第一次受到了殘酷的壓制，寺廟荒廢乃至于被夷為平地，僧人被迫還俗以致狼藉不堪。反對朗達瑪贊普的一部分人遭到毀滅，一部分人在恐懼中逃散。短暫而血腥的統(tǒng)治，很快給朗達瑪贊普帶來了必然的報復(fù)。一個叫拉隆貝吉多吉的僧人，用毒箭射死了朗達瑪贊普，然后逃到扎耶巴，躲過了追兵。這位謀殺者，在這座充滿佛性的山水修行悟道，最后成為一名智者。

作為贊普修建的第一座佛堂，與贊普建立的都城有著相輔相成的關(guān)系。民諺中說，如果說把拉薩比喻成一件美麗的衣裳，那么扎耶巴就是這件衣裳的領(lǐng)口;如果說拉薩是一尊精美的杯子，那么扎耶巴就是這尊杯子的口沿;如果說拉薩是一面錦緞，扎耶巴就是這面錦緞上的繡圖。

早在吐蕃建立之前，象雄文明揭示了瑪瑙作為最初貨幣的文明行為。但是，吐蕃時期瑪瑙貨幣的存儲已經(jīng)不能滿足物資交易發(fā)展，所以人類生活中的必需品食鹽成為物資交易不可或缺的硬通貨。

扎拉魯谷佛堂，是贊普為他的愛妃木雅公主修建的。據(jù)說，贊普非常寵愛他的這個妃子。贊普的強烈情感使他決定在紅宮臨近的鐵山山腰上修建這座佛堂，并且把吐蕃最貴重的食鹽作為工匠們的酬勞。在這里，贊普如同一個竭盡全力為博得自己所愛女子一笑的平凡男人，毫無顧忌地寵愛著自己的女人。

這座佛堂至今仍然存在著，佛堂變成了寺廟，香火終年不斷，這座廟里的主供佛釋迦牟尼猶如浮雕般從石巖上凸顯，藏族人相信這不是人工鑄成的浮雕，而是自然生成的佛印。并且深信，等到將來的某一個時辰，這尊佛的身影會從石巖中脫身而出。

千年歷史，隨風(fēng)而逝。贊普為王妃們修建的佛堂，經(jīng)過歲月的侵襲，已然成為一個時代的民族建筑文化的典范。

史書記載，修建大昭寺時，出現(xiàn)了很多怪象。大風(fēng)刮起、暴雨驟降，天上閃現(xiàn)著火光，白天壘起的墻面，晚上便坍塌。反復(fù)的勞作，最終仍是一片廢墟。尺尊公主面對這樣的情景，哀愁與感傷油然生起。文成公主見狀，便依據(jù)《八十種五行算觀察法》細(xì)細(xì)觀察推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青藏高原猶如一個仰臥的羅剎女，隨時翻騰魚躍。如果想鎮(zhèn)住羅剎女，需修建十三座佛堂。而在確定修建大昭寺之初，某一天，在澄澈的碧空下，贊普率眾大臣攜妃子們來到紅宮頂上，遙望著腳下的土地，毫無遲疑地從手指上取下戒指拋向遠方。戒指落地，不偏不倚正好在羅剎女的心臟上。贊普下令，就在這塊羅剎女的心臟上修建大昭寺。大昭寺的落成，便有了“吉曲”河畔的完美與安寧。

臥塘湖水需要填平，這就有了圣羊背土天湖的美麗神話。有了這個神話，填平后的臥塘，故名為：惹薩，即山羊地。

小昭寺的修建，同樣有著美麗的傳說。拉薩的夏季，永遠是不缺雨水的。傳說文成公主帶來的十二歲等身像，運到這里便運不動了，夏季大量的雨水使古老拉薩的道路變得泥濘難行。文成公主帶來的十二歲釋迦牟尼等身像，就在運輸?shù)倪^程中，車輪陷入泥沼而行進不得。文成公主見狀，急中生智，決定就地搭臺建造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的佛堂——小昭寺。

湖水、沼澤，是生活在“吉曲”河畔人們所熟悉的名詞。水資源的豐富，證明了這一帶土地的肥沃。當(dāng)歷史的車輪從吐蕃轉(zhuǎn)動到了19世紀(jì)，夏季的拉薩城內(nèi)依然河水泛濫，到處是泥沼。拉薩有一處最能直接表達這種地域特質(zhì)的社區(qū)名稱，即河壩林，這一帶被鮮明地分為世居回族的居住地。河壩林，就是在以大昭寺為中心，不斷向四面延伸輻射的古城格局的一部分。

河壩林，是這個古城唯一的漢語名稱，與居住在這里的居民主要為漢族有關(guān)。從字面上看，毫無疑問，是為防止拉薩河的泛濫，河壩大概是在這個時期出現(xiàn)的。

盡管有了河壩林，拉薩河水的泛濫似乎永遠是古老拉薩城的一個困惑，也是地方政府治理城市的一個要務(wù)。

拉薩同時有一座非常漢式的琉璃覆頂?shù)臉蛄航ㄖ?，藏語叫宇妥橋，是綠松石屋頂?shù)囊馑肌，F(xiàn)在人們也稱這座橋為“琉璃橋”。據(jù)說，這座橋建于清朝乾隆年間。當(dāng)時，駐藏大臣上報清朝中央政府，說拉薩河泛濫，需要建一座橋梁。于是，清朝中央撥出專項經(jīng)費。然而，這項經(jīng)費到了拉薩之后，并沒有在拉薩河上修建橋梁，但一座精美的“琉璃橋”建造在了通往拉薩古城的沼澤路上的一條小小的河溝上。

20世紀(jì)40年代初，海因里?！す蘸捅说谩W夫施奈特從英印監(jiān)獄中逃出，翻山越嶺來到拉薩。后者曾經(jīng)為處置拉薩河泛濫而建言獻策，同時他還參與水渠水道的建設(shè)。然而，來自僧侶集團的反對，牽動了民眾的信仰，進而制止了事情的進展。

大小昭寺經(jīng)過了千年的歷史，兩座佛堂慢慢地演變成了寺廟，所不同的是，兩個佛堂一經(jīng)出現(xiàn)，通過主門的朝向，寓意了兩位公主對于家鄉(xiāng)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