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安 王曉薇
[摘 要]北宋、西夏政權(quán)長期對峙中,北宋王朝對黃河的軍事功能頗為借重,并在黃河沿線的兵力部署、防凌和打凌等活動中多有體現(xiàn)。這種軍事戰(zhàn)略的運用,客觀上為北宋王朝防御西夏發(fā)揮了一定的有效作用,成為其整體對外軍事防御格局中的一個重要構(gòu)成部分。同時,這一戰(zhàn)略也充分暴露出北宋王朝對外斗爭中的軟弱性,為宋夏斗爭的長期開展帶來一定弊端。
[關(guān)鍵詞]北宋;黃河;防御;西夏
[中圖分類號]K2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6)03-0072-04
Abstract: For the Northern Song government, the Yellow River played very important role in the period of defense against Xixia. It was the best explanation that the troop deployment and the action of fangling and daling. This type of military strategy became a very important part of the Northern Song governments military defense strategy, which defensed against Xixia effectively. On the other side, it showed defects that the Northern Song governments weakness in the war.
Key words:Northern Song; the Yellow River; preventive measures; Xixia
北宋時期黃河軍事防線的建設(shè),在很大程度上是與北宋政權(quán)對遼、金、西夏等政權(quán)的防御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這也是與其他朝代相比尤為顯著的一大特征。關(guān)于北宋御遼戰(zhàn)略中對黃河軍事地位的利用,目前史學(xué)界相關(guān)研究成果已較為豐富。但相對于此,現(xiàn)有研究卻對北宋的黃河御夏戰(zhàn)略少有涉及,故本文擬就此問題試做相應(yīng)探討。
一、北宋初期黃河御夏戰(zhàn)略雛形的確立
受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以水代兵思想的影響,北宋朝廷在其軍事戰(zhàn)略的發(fā)展中也頗為注重對山川河流等地形的借重。而在以冷兵器為主的中國古代歷史時期,對山川河流的利用有時也確實是一種較為有利的戰(zhàn)略防御方式。在這樣一種軍事指導(dǎo)思想和客觀形勢下,反映到北宋王朝與西北黨項等少數(shù)民族的斗爭中,黃河的軍事戰(zhàn)略地位也很早就受到宋廷的關(guān)注和重視,這一特征從北宋君臣的諸多言論和宋廷的一系列軍事舉措實施中也可見一斑。例如,僅以北宋君臣在此問題上的相關(guān)言論為例,早在北宋初期,宋太宗即曾明確宣稱:“大河乃天設(shè)巨塹,以限夷夏”[1](p.81)。落實到諸多大臣的言論之中,對黃河軍事地位的重視也是多有體現(xiàn),如王阮即曾明確宣稱:“古者立國,必有所恃,謀國之要,必負其所恃之地”[2](p.12054)。從北宋與西北黨項等少數(shù)民族斗爭發(fā)展過程看,伴隨著979年宋廷對北漢政權(quán)統(tǒng)一戰(zhàn)爭的最終完成,北宋王朝與黨項等族的矛盾與斗爭也變得更為直接而突出。在這種軍事斗爭過程中,黃河的軍事戰(zhàn)略地位也日益得到雙方的高度重視,尤其是從北宋王朝一方來講,為加強在西北地區(qū)對黨項等少數(shù)民族的軍事防御,黃河的軍事作用被置于重要地位,而被加以借重和利用。
反映到北宋朝廷防范黨項等族的具體舉措之中,這種充分重視與利用黃河的思想也有著突出的體現(xiàn)和實施,如太平興國四年(979年)三月,定難留后李繼筠在其奏報中即稱,此前曾派遣銀川刺史李光遠、綏州刺史李光憲率領(lǐng)蕃漢兵卒“緣黃河列寨,渡河略敵境以張軍勢”[3](p.447),即借助黃河來開展軍事上的部署。天圣五年(1027年)五月,管勾麟府路軍馬王應(yīng)昌也向朝廷提議:“麟州界外西賊以水合渡河入嵐州劫掠,竊慮異日或深入為寇,乞下并代總管司,令每至河凌合時,羌兵屯戍巡托以遏奸謀”[4](p.7664),獲得朝廷的同意。諸如此類軍事舉措的推行,無不彰顯出黃河在北宋初期防御西北黨項等族中的重要作用與地位,標志著黃河御夏戰(zhàn)略雛形的逐步確立。與此同時,也為北宋中后期黃河御夏戰(zhàn)略的進一步加強和深化明確了方向,奠定了基礎(chǔ)。
二、北宋黃河御夏戰(zhàn)略的全面實施
隨著北宋與黨項等西北各族軍事斗爭的加劇,黃河的軍事地位也逐漸提升。西夏自1038年正式立國后,北宋朝廷與西夏政權(quán)之間的軍事矛盾變得更為直接、突出。對于以騎兵為主的西夏政權(quán),橫亙于宋夏之間的黃河的客觀存在,無疑成為北宋方面阻擋西夏、制約騎兵突襲的一道天然軍事屏障,“西夏的鐵騎不能如契丹的鐵騎在無險隘之阻的華北平原上往來馳騁,其鐵騎的運動速度明顯地受到限制”[5](pp.160-161)。反映到宋夏軍事斗爭中,北宋仰仗黃河加強對西夏軍事防御的指導(dǎo)思想、軍事舉措也逐漸被加以提升和強化,配合這一戰(zhàn)略的實施不斷有新舉措的推出,如寶元二年(1039年)六月,莫州刺史任福改任嵐、石、隰州都巡檢使,任福在其朝辭之際即向朝廷建議:“河?xùn)|,蕃戎往來之徑,地介大河,斥候疏闊,愿嚴守備,以戒不虞”[3](p.2914)。而知永興軍夏竦在論及宋夏軍事時,也曾稱:“若窮其巢穴,須渡大河,既無長舟巨艦,則須浮囊挽綆,賊列寨(黃)河上,以逸待勞,我?guī)煱攵?,左右夾擊,未知何謀可以捍御?”[3](p.2912)由此可以看出,落實到北宋的對西夏斗爭中,北宋朝臣利用黃河以加強對西夏的軍事防御這一意識體現(xiàn)的頗為強烈,與此相應(yīng)的軍事舉措的先后出臺屢見不鮮。當然,北宋方面在抵御西夏騎兵斗爭中,對黃河軍事作用的充分利用,也是與對西北地區(qū)眾多山脈的借重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由西夏至開封有兩道天然的屏障橫亙其間,這即是宋夏緣邊的天都山、六盤山和橫山,及黃河、涇、渭以南的秦嶺、中條山、呂梁山”[5](p.163)。
尤其是在慶歷年間,隨著宋夏之間軍事形勢緊張,對黃河軍事地位的借重更是受到北宋朝廷的重視,反映到此期北宋朝廷的相關(guān)軍事部署中即有著鮮明的體現(xiàn)。如康定元年(1040年)五月,陜西都轉(zhuǎn)運使范仲淹結(jié)合當時宋夏間的軍事形勢,即建議朝廷在相關(guān)軍事部署中,“為今之計,莫若且嚴邊城使之久可守,實關(guān)內(nèi)使無虛可乘,西則邠州、鳳翔為環(huán)慶、儀渭之聲援,北則同州河中府扼鄜延之要害,東則陜府華州據(jù)黃河、潼關(guān)之險,中則永興為都會之府,各須屯兵三二萬人。若寇至,使邊城清野不與大戰(zhàn),關(guān)中稍實,豈敢深入?”[6](p.1457)從他的這一提議來看,其中對黃河的軍事地位也是多有借重。是年六月,因侍御史知雜事張奎奏稱西夏元昊命人在河?xùn)|路砍伐林木造船,恐其將要渡黃河侵擾北宋邊境州郡,北宋朝廷對此也頗為恐慌,專門為此而“置嵐、石州沿(黃)河都巡檢使”[3](p.3021),以加強黃河沿線的軍事防衛(wèi)。慶歷元年(1041年)九月,鑒于此前元昊已率軍攻破豐州,引兵屯琉璃堡,并縱騎兵不斷侵擾麟州、府州等地,宋廷也為此曾計劃放棄黃河以外的麟州、府州等地,準備“守保德軍,以河為界”[3](p.3172),但最終并未成行,而是改為任命張亢為并代鈐轄,專管勾麟府軍馬公事。之后,在張亢等人的統(tǒng)領(lǐng)下,北宋在與西夏的作戰(zhàn)中,“破之于柏子,又破之于兔毛川,(張)亢筑十余柵,(黃)河外始固”[2](p.13997)。隨后,北宋朝廷除遣兵對麟州、府州予以增援外,同時“詔札與知并州楊偕,除并州合駐大軍外,麟、府州比舊増屯,余即分布黃河?xùn)|岸諸州御備,交相應(yīng)援”[3](pp.3172-3173)。到慶歷四年(1044年)四月時,針對“上封者以河?xùn)|芻糧不繼,數(shù)請廢麟州”這一論調(diào),宋仁宗則是明確加以反對,主張“州不可廢,但徙屯軍馬近府州,另置一城,亦可舒其患也”[3](p.3582),并為此派遣歐陽修前往河?xùn)|路進行實地勘察。在麟州的存廢問題上,歐陽修也自軍事角度指出:“麟州天險不可廢,廢之,則河內(nèi)郡縣,民皆不安居矣”,并建議:“不若分其兵,駐并(黃)河內(nèi)諸堡,緩急得以應(yīng)援,而平時可省轉(zhuǎn)輸,于策為便”[2](p.10377),以克服麟州糧餉運輸?shù)壤щy。張方平也曾指出:“麟、府輔車相依而為河?xùn)|之蔽,無麟州則府州孤危。國家備河?xùn)|,重戍正當在麟、府,使麟、府不能制賊后,則大河以東孰可守者?故麟、府之于并、代,猶手臂之捍頭目也”[7](卷二〇,《陳政事三條》)。最終,也正是在歐陽修、張方平等人極力堅持之下,麟州才未被北宋朝廷放棄。而針對麟州的實際情況,歐陽修同時也建議:“今議麟州者,存之則困河?xùn)|,棄之則失(黃)河外。若欲兩全而不失,莫若擇其土豪,委之自守”[3](pp.3610-3612)。從北宋朝廷對麟州、府州等地軍事防御的加強看,也是將對黃河的利用與沿邊城寨的修筑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同時,透過這些防御措施的推行,也可見在慶歷年間宋夏之間軍事形勢發(fā)生明顯變化的情形下,黃河的軍事戰(zhàn)略地位顯然也相應(yīng)得到了北宋朝廷的進一步重視和加強。
在之后宋夏斗爭中,黃河的軍事戰(zhàn)略地位得到了北宋朝廷的足夠重視與充分利用。如宋神宗朝時期,朝廷于元豐四年(1081年)十一月即曾詔告沈括:“聞夏人渡(黃)河來山界簇圍罷,欲至宥州。所至之地,皆并漢邊,戎人狡獪,舉動難測,不可不謹為之備。其嚴敕守將日夕明遠斥候,廣募間諜,伺其所向,無失枝梧,有誤邊計”[3](p.7699),即要求沈括密切關(guān)注西夏在黃河沿線的軍事動向。元豐六年(1083年)二月,出于加強蘭州防衛(wèi)的考慮,樞密院也曾建議:“昨大軍至靈州城外,遠壕三重,無平地可下營。及賊決黃河,放水入壕,致限隔軍馬,不得地利。蘭州去黃河不遠,若依此開鑿,引(黃)河水以為險固,縱使旋來填壕,亦可出兵隔壕御捍”[3](p.8014),朝廷隨即命李憲委派官員會同李浩等人進行詳細勘察,最終因蘭州地勢過高而未果。元祐五年(1090年)八月,針對是年宋夏議定邊界一事,御史中丞蘇轍即建議:“近黃河者仍以河為界”[6](p.1579),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黃河軍事地位的重要性。元符二年(1099年)四月,樞密院奏稱,熙河路修筑東冷牟、會州、打繩川一帶城寨,“即須至韋精川一帶及沿黃河擺置東、西關(guān)堡以來及金城關(guān)以外,皆是合要安置烽臺堡鋪及人馬卓望巡綽所至之處,鄜延、河?xùn)|路亦合依此相度修置”,認為與之相一致,北宋同時也牢固占據(jù)橫山寨,以及黃河以南一帶要害之地,以便于對西夏的長久防御。針對樞密院的這一提議,朝廷命陜西、河?xùn)|逐路帥臣:“選委近上兵將官,從長相度修置,仍具所置烽臺、堡鋪及巡綽所至地名著望去處,及與極邊新舊城寨相去地里遠近,圖貼以聞”[3](p.12129)。由此來看,北宋在黃河以南諸多城寨的修筑,其重要的出發(fā)點之一,也是為了便于借助黃河以加強對西夏的防御。靖康元年(1126年)九月,王襄在追憶熙豐時期宋廷的御夏舉措時也曾談及:“陜西秦鳳路,祖宗開拓鞏州矣。熙、豐之時,又辟熙、河、蘭、會州以為熙河路,阻河為界,設(shè)為三關(guān)?!盵6](p.481)對于黃河在北宋防御西夏中的軍事地位,史念海先生也曾指出:“宋代對于西夏,本是三面防守:鄜延路固屬重要,河?xùn)|路卻也未稍放松。河?xùn)|路這一翼,當時有三條防線,麟、府兩州為前方,其次是黃河,再其次才是黃河與太原之間的嵐(治所在今山西嵐縣北)、石(治所在今山西離石縣)、隰(治所在今山西隰縣)”[8](p.136)??陀^而言,北宋對麟州、府州等地的堅守,也是與對黃河的守衛(wèi)相為呼應(yīng)、合為一體的。
反映到黃河沿線的對西夏兵力部署、軍事行動的開展等方面,北宋對西夏的這種防御戰(zhàn)略體現(xiàn)的也是比較明顯。如元豐五年(1082年)四月,為減輕西夏對鄜州等地的軍事威脅,沈括曾派遣部將李儀,“自河?xùn)|客戶津夜絕(黃)河以襲葭蘆,(黃)河?xùn)|將訾虎率麟、豐之甲會之”,趁西夏軍隊救援葭蘆之際,宋軍迅速撤回,“得地二百里,控弦四千人”[3](p.7820),并借助黃河對西夏軍隊予以防衛(wèi)。元祐七年(1092年)六月,針對此前黃河外軍情緊急情形下,“許勾備北將兵,毋得過五指揮”的規(guī)定,樞密院請求對此加以改變,“今請不拘有無事宜,委自都總管司相度差人替兌,毋得過半年,輪往(黃)河外及沿(黃)河防拓,仍請額外招募土兵”[3](p.11312),獲得朝廷同意。元符二年(1099年)二月,孫覽于其上奏中,對黃河在西夏軍事防御中的重要作用也曾予以論及:“西人之所以有河外者,以有河南為之限隔也;所以有河南者,以有橫山為之阻固也”[3](p.12055),這一立論還是頗為客觀的。同年十一月時,對于分布在黃河南北、用于防御西夏的軍隊,宋廷也曾“令胡宗回相度,一面從長措置訖奏”[3](p.12317)。甚至體現(xiàn)到北宋某些城池護城河的修建中,也有著黃河的重要身影,如熙寧九年(1076年)八月,知代州劉舜卿在奉旨勘察代州城壕后建議:“取平壕中堤隔,通作一重,引(黃)河水入壕,不惟功大,兼東北勢高峻,引水不至,止依舊重數(shù)可為隔限”,即獲得朝廷的同意,朝廷還隨即詔令“河北緣邊城壕中墠削如斧刃,五路州軍準此”[3](p.6774)。這種舉措的運用,也可視為黃河御夏戰(zhàn)略的一種補充和擴展。
體現(xiàn)到北宋對西夏奸細的防范之中,黃河也是其高度重視的防線之一,如元祐二年(1087年)十二月,樞密院在其上奏中稱,針對西夏兀征聲延部族兵700人、婦女老幼萬人內(nèi)附這一事件,建議朝廷除了委派劉舜卿對其給予糧食加以安置外,同時也要謹防西夏奸細的混入,“質(zhì)其首領(lǐng)及強梁之家近親于城中,以防奸詐”,并“仍諭兀征聲延勿失(黃)河北地,或據(jù)講珠城哩恭宗堡,令河州量事力為援,或乘機難待報者,聽以便宜從事”。不止于此,北宋方面還要清醒地認識到:“方夏人與西蕃連衡,宜多方經(jīng)畫,嚴戒邊吏,明遠斥堠,先事為備,以破奸謀”[3](p.9907)??梢哉f,這些提議涉及到北宋招納西夏歸附部落防范措施的諸多方面,其中即包括對西夏奸細的防范和黃河南北軍事防衛(wèi)的加強。而從最終的結(jié)果來看,北宋朝廷也完全采納了樞密院的這些建議。
三、北宋黃河御夏戰(zhàn)略中的防凌、打凌
與其一貫推行的黃河御夏戰(zhàn)略相適應(yīng),北宋朝廷為加強對夏斗爭中黃河沿線的守衛(wèi),為此所實施的冬季打凌、防凌活動也是堅持開展,并有專門性鑿冰士兵的設(shè)置,以此確保對西夏騎兵冬季突襲的防范。在當時的條件下,這自然也不失為阻擊西夏騎兵奔襲的一種較為有效的舉措。相較于在北方對遼金的防范,北宋朝廷在對西夏的長期軍事防御中,這種對冬季防凌舉措的重視也頗為突出。此類防范舉措的運用,既與北宋政權(quán)的軍事戰(zhàn)略部署直接相關(guān),也是與西北地區(qū)冬季嚴寒的氣候密切相連。
對于西夏政權(quán),北宋朝廷時有防御之備,為此而在冬季時常組織士兵所開展的黃河防凌、打凌活動不足為奇。如景德元年(1004年)十二月,北宋廢除石州、隰州部署,改為設(shè)置石州、隰州緣邊都巡檢使,由高文岯、張守恩分別擔任都巡檢使和都監(jiān),而高、張二人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領(lǐng)駐泊兵,俟(黃)河冰合,即往來巡察”[3](p.1301)。慶歷四年(1044年)五月,歐陽修在論及麟州的存廢問題時指出:“今賊在數(shù)百里外,沿(黃)河尚費于防秋,若使夾岸相望,則泛舟踐冰,終歲常憂寇至,沿(黃)河內(nèi)郡盡為邊戍”[3](p.3611),其中對黃河冬季防凌的重要軍事作用也是頗為看重。嘉祐元年(1056年)四月,朝廷也曾詔令陜府、河中府“差防橋打凌兵士赴麟府等州防凍”[4](p.7266),這也是出于防范西夏趁冬季黃河結(jié)冰而興兵南下的考慮。元祐七年(1092年)九月,韓縝提議:“火山軍至石州,沿(黃)河邊面闊遠,若賊乘(黃)河冰,如履平地。緣慶歷元年、二年、元豐六年,皆準朝旨,于火山軍界惹凌下流保德軍、嵐石州,可使千里不凍,以限賊馬。所用工料不多,本司已差殿前燕渙等相度,百子會、歸子口可以惹凌”[3](p.11372),獲得朝廷的同意。由此次黃河打凌活動的開展來看,自火山軍界直至石州綿延千里,其規(guī)模自然是頗為可觀。同時,借助韓縝的這一上奏,我們也可知悉北宋朝廷在慶歷元年(1041年)、慶歷二年(1042年)、元豐六年(1083年)均曾實施大規(guī)模黃河打凌活動。
在宋夏關(guān)系的發(fā)展中,蘭州城無疑也具有相當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為加強蘭州城的防衛(wèi),北宋朝廷在蘭州及其附近所實施的冬季防凌、打凌活動也是時有開展,如元豐五年(1082年)十二月,都大經(jīng)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李憲奏報:“羅日、伽羅總兩堡,東接蘭州,北臨黃河,每歲(黃)河凍,須藉羅日等處控遏賊沖”[3](p.7983),可見在冬季黃河冰凍之時,宋軍也需在羅日等處布兵防范西夏軍隊的侵襲。元祐四年(1089年)十一月,鑒于“蘭州下臨大河,慮冬深凍合”的自然情況,北宋朝廷也為之“詔范育檢詳累年大河凍合,差那兵將等往蘭州、定西城等處守御堤備”[3](p.10487)。直至北宋末期,宋人對黃河的御夏作用仍是相當重視,與之相應(yīng)的防凌活動仍在進行,如張叔夜即曾奏稱:“(蘭)州本漢金城郡,地最極邊,恃河為固,每歲河冰合,必嚴兵以備,士不釋甲者累月”[2](p.11140),足見軍事防范之嚴。
伴隨著黃河防凌、打凌活動的開展,反映在黃河沿線兵力部署方面,北宋在防御西夏政權(quán)中,也多有著相應(yīng)舉措的運用。例如,元豐七年(1084年)八月時,北宋聞訊西夏欲進攻蘭州,為避免蘭州守將輕敵,北宋朝廷派遣康識前往蘭州,會同當?shù)毓賳T加強軍事防備,并明令康識督導(dǎo)護衛(wèi)黃河的兵將:“晝夜悉力應(yīng)副,以取坐勝,仍度人情,時與犒給。候大河冰開,方得往他處巡歷”[3](p.8352)。元符二年(1099年)七月,曾布甚至在朝議中聲稱:“蘭州未有金城以前,毎歲(黃)河凍,非用兵馬防托,不敢開城門”[3](pp.12203-12204),足見冬季的黃河冰凍給蘭州城的防衛(wèi)帶來極大的不利。而通過北宋朝廷一系列黃河防凌、打凌活動的運用也可看出,在此過程中,諸如蘭州、麟州、府州等地也都是北宋朝廷在冬季防御西夏政權(quán)的要害地段。
四、結(jié)語
綜合而言,在對西夏基本采取守勢的戰(zhàn)略之中,北宋政權(quán)對黃河軍事地位的利用也構(gòu)成其守內(nèi)虛外大戰(zhàn)略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北宋王朝仰仗黃河的這一軍事戰(zhàn)略,是在充分利用黃河這一天然屏障的基礎(chǔ)上,同時又借助、配合在黃河沿線大量的兵力部署、頻繁的冬季防凌和打凌活動等形式得以確立與運用,以此構(gòu)建阻遏西夏騎兵的一道軍事防線,并在宋夏軍事斗爭的發(fā)展中不斷加以強化。客觀而論,在北宋、西夏雙方分別以步兵、騎兵為主要作戰(zhàn)方式的前提下,這種軍事戰(zhàn)略的實施在抵御西夏軍事進攻方面確實發(fā)揮了一定的遏制作用,但也充分暴露出北宋政權(quán)在對外斗爭中的軟弱性和被動防御性,從而為北宋對外軍事斗爭的發(fā)展造成了頗為嚴重的消極影響,值得后人借鑒與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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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志安:保定學(xué)院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王曉薇:河北大學(xué)副研究員,歷史學(xué)博士)
[責任編輯 張曉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