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聰
【摘要】:“妙悟說”是南宋著名詩論家嚴羽提出的一個著名范疇,具有豐富的美學內涵,同時提出“興趣”,“興”是形象,“趣”是精神趣味,“興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懊钗颉笨匆钥醋鲆环N直覺思維,一種欣賞、鑒賞的能力。柏拉圖的“迷狂說”是指詩人創(chuàng)作是靠神靈憑附,是神附體,不是代表自己在說話而是代表神在說話,認為是一種靈感。同樣是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中西兩種觀點有精神的相似也有些許的不同,此篇文章將嘗試從宗教淵源、創(chuàng)作機制方面進行比較分析。
【關鍵詞】:妙悟;迷狂;宗教;創(chuàng)作;心理
“妙悟說”是著名詩論家、詩人嚴羽在《滄浪詩話·詩辨》當中提出了一個詩論概念。是一個極具內涵的美學范疇,在中國古代文論理論中占有重要地位。
嚴羽在《滄浪詩話·詩辯》當中提到“工夫須從上做下,不可從下做上。先須熟讀楚詞,朝夕諷詠以為之本;及讀古詩十九首,樂府四篇,李陵蘇武漢魏五言皆須熟讀,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觀之,如今人之治經,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醞釀胸中,久之自然悟入”。[1]也就是說,熟讀經典之后,胸中養(yǎng)成一股浩然正氣之,也可以看做是一種感性資料的積累,這樣就叫“謂之上下一路,謂之直截根源,謂之頓門,謂之單刀直入也。”[1]
回望1500多年前的古希臘土地上,也誕生了一位文明的智者,他認為一切文學創(chuàng)作都來自靈感,來自神的力量,來自神靈憑附,他便是柏拉圖。柏拉圖的師傅蘇格拉底向來述而不作,在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伊安篇》當中便借蘇格拉底之口說:“凡是高明的詩,無論在史詩和抒情詩方面,都不是憑技藝來做成他們的優(yōu)美的詩歌,而是因為他們得到靈感,有神力憑附著??评锇嗵匚讕焸冊谖璧笗r,心里都受一種迷狂支配,抒情詩人在做詩時也是如此?!盵3]詩人本人不是在替自己說話,而是在替神說話,他表達的是神的意志,是神的詔諭。
一、“妙悟說”和“迷狂說”的宗教淵源
嚴羽從講禪道入手,娓娓道來,引入詩道。先講述他眼中的禪道“禪家者流,乘有大小,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學者須從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義,若小乘禪,聲聞辟支果,皆非正也。”[1]禪道有大乘,也有小乘,詩道和禪道也一樣,漢魏晉唐的詩是“禪之大乘”,也叫詩之第一義,大歷以后的詩則是詩之第二義,也屬于禪道小乘。揭示出詩道和禪道的關系之后,一語中的地說“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1]。禪道的關鍵在于“悟”,詩道的關鍵也在“悟”?!懊钗颉倍忠彩堑湫偷亩U宗用語。
“迷狂”二字也并非柏拉圖專利,是來自古希臘神話傳說,相傳科里班特巫師門祭酒神的時候,會忘情瘋狂地擊鼓起舞,宛若失去神智一般,感覺像神靈附身,失去了意識,代替神在進行瘋狂的舉動。柏拉圖便把這一種說法引入到詩學創(chuàng)作當中去,提出詩學的“迷狂說”,“迷狂”的特點和宗教的“迷狂”有相似之處,都是一種“神性的著魔”,在那個時代的崇拜神,以神為中心,認為神靈主宰一切有關系,柏拉圖也難逃觀念的局限,因此便代入到詩學創(chuàng)作理論當中,提出“迷狂”。
二、“妙悟說”和“迷狂說”的創(chuàng)作機制
嚴羽又說“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盵1]提出“興趣”二字,“興”是形象,“趣”乃是指精神、情思、性情、趣味?!芭d趣”是“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1]“不落言筌”“不涉理路”就是說不要求有邏輯,這也是正對當時江西詩派的批判,大量篇幅用在說理,議論,用典,用字押韻偏要找到它的來歷、出處,做法僵硬死板,“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2]這便是詩的不幸,而找到詩之“興趣”才是好詩,才是詩之大幸。在嚴羽的描述中我們不難看出,他認為“妙悟”和才學無關,和技巧無關,和勤奮也無關,“妙悟”在它看來更接近一種直覺思維,“妙悟”則是通過“養(yǎng)氣”得到的,由之前的感性資料的積累,博取盛唐名家之后胸中自有浩然之氣,才能呼之欲出,文思泉涌,“人們在長期潛心的欣賞、品味好的詩歌作品中養(yǎng)成的一種審美意識活動和藝術感受能力?!癧3]“妙悟”是一種可以通過觀照好詩而悟入的,是有路徑可尋的。通過對過往經典的欣賞,可以潛移默化地受到熏陶,培養(yǎng)。
柏拉圖的“迷狂說”則是完全失去理性,陷入一種無意識瘋狂狀態(tài),沒有理性和意識的驅使,不可控也不可把握。柏垃圖說:“有這種迷狂的人見到塵世的美,就回憶起上界真正的美,因而恢復羽翼,而且新生羽翼,急于高飛遠舉”。[2]這里的上界便是指的神,他認為理念是不存在于現(xiàn)象世界的,而是存在于本體世界,也就是上界,這種思維模式也體現(xiàn)在他的“靈魂說”里面,他認為靈魂不朽,然而朽壞了的靈魂回到上界,才能實現(xiàn)對各類事物的觀照。在這里,我們可以理解為作家的無意識,集體潛意識,也沒有指出通過什么方法可以獲得,只能解釋為神靈憑附?!懊钥裾f”更像一種靈感,陷入佛洛依德所說的無意識狀態(tài),陷入無意識的迷狂。也有很多人用“迷狂說”解釋《靜靜的頓河》作者肖洛霍夫,他憑借《靜靜的頓河》獲得諾貝爾獎,但除此之外,再沒有作品。所以人們解釋肖洛霍夫的靈感也許就像柏拉圖所說的神靈憑附,神靈附體時替神說話,神靈一旦不在,便無法寫出有神性的好作品。
“迷狂說”與“妙悟說”雖同為論及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的重要學說,在理論內涵上有相近、相同地方,又各有其側重。它們都深受古代宗教學說的影響,都要求物我合一的心靈契合,就創(chuàng)作心理來講,兩種學說都重視創(chuàng)作主體主觀感受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積極作用,突出情感地位,充分發(fā)揮幻想、想象和聯(lián)想的作用,肯定無意識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創(chuàng)造性,在詩歌中把經過心靈化的東西呈現(xiàn)出來,這是一種值得學習借鑒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
參考文獻:
[1]郭紹虞,滄浪詩話校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1962
[2]柏拉圖,柏拉圖文藝對話集[M],朱光潛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
[3]郭紹虞, 滄浪詩話校釋[M].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