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化廟會之旅：到達你的家鄉(xiāng)

2016年2月20日，“北京地壇文化廟會·臺北之旅”在臺北花博園爭艷館舉行。圖為“唐人坊”中的絹人（王斯璇/攝）

米白色夾克，深青色長褲，84歲的臺北市民陳秀琴腰背微曲，手里端著一小碗剛出鍋的年糕細細咀嚼。他時而踱步于人流中，時而駐足于內畫壺、玉石雕刻、唐人坊一個個攤位前。

彼時的臺北市花博公園爭艷館，人聲鼎沸，商賈喧鬧。畫糖人兒師傅旁齊齊圍著一圈小孩子，眼神發(fā)亮。

這是陳秀琴第三次來趕廟會，這也是北京地壇文化廟會臺北之旅的第三年。“就像老朋友又來了。”陳秀琴說。

家鄉(xiāng)人

在臺灣已生活69載，陳秀琴對廟會的最初印象，還是那“記不太清楚”的兒時的城隍廟，“坐電車，四大公司、大世界隨便跑。”

自2014年地壇廟會來臺，這就成了陳秀琴每年春節(jié)的新盼頭。2016年正月十五這天上午，他早早就來到場館，等著下午廟會開門。“吃吃道地的小吃，看京韻大鼓、聽相聲，不錯啊，回家鄉(xiāng)的感覺。”

和陳秀琴鐘愛炸糕不同，二十多歲的孫子更鐘情于場館一隅的煎餅果子。“煎餅哥”李偉手腳麻利地又將一勺面糊澆在鏊子上，攤平、打雞蛋、刷醬，薄脆的煎餅在鏟子下“咔嚓”作響?！耙呀?jīng)數(shù)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多少個了?！彼λκ直邸６旁陉犖驳氖忻癖桓嬷耙粋€多小時”后才能排到，依舊笑臉盈盈，只為一品“舌尖上的北京”。

和前兩屆廟會不同，這次的展位有取有舍，“我們精選出21家具有傳統(tǒng)文化優(yōu)勢，且具有一定的社會效益和品牌號召力的攤商出展，其中囊括非物質文化遺產、中華老字號、民俗、特色小吃四大類?！被顒映修k方、北京市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發(fā)展服務公司（下稱“北京文服”）總經(jīng)理王京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

“在臺北辦廟會的初衷，是想把北京的廟會文化帶到臺北，讓臺北民眾感受到北京文化的博大精深?！北本┦袊形幕Y產監(jiān)督管理辦公室主任周茂非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在老舍《北京的春節(jié)》中，廟會是北京春節(jié)正月初一的大節(jié)目?！澳腥藗兾缜暗接H戚家、朋友家拜年。女人們在家中接待客人。城內城外許多寺院舉辦廟會，小販們在廟外擺攤賣茶、食品和各種玩具。小孩子們特別愛逛廟會，為的是有機會到城外看看野景，可以騎毛驢，還能買到那些新年特有的玩具?！?/p>

廟會之于北京文化，是一個“樂兒”，攢人氣兒。

這恰恰成為“兩岸文化交流的載體?！敝苊钦f，“畢竟兩岸人民同胞、同祖、同根、同文化，咱們帶來的北京小吃、非物質文化傳承代表作都反映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文化，把兩岸的人心拉近?！?/p>

“為什么喜歡來臺北演出??？因為臺北的觀眾最熱情！”京腔十足的相聲《禮儀漫談》上演，臺下掌聲連連。

72歲的張愛蓮（化名）在人群中樂不可支。已連續(xù)三天來捧場的她，依舊為臺上抖落的包袱捧腹。

“實在是太好笑了。本來我每天晚上三點睡到第二天十一點，為了看這個節(jié)目我七八點就爬起來了。”她軟糯的臺灣腔學著臺上的口技演員，特意卷起兒化音?！拔遗赃叺哪贻p人笑到舉著手機都抖。”

因為年輕時“在舞臺上扮歌星跳舞，很苦地苦過來，所以知道相聲演員都這樣，把人生的苦吞下去，樂帶給別人。”張愛蓮在大笑之余格外感動，一早特意跑去買“紅圓”專程帶來送給臺上的年輕人。

“我媽媽最會做這個了，糯米做的，很像麻薯，很Q很香，一年只有元宵節(jié)和重陽節(jié)才有?！睆垚凵徴f。第二天又跑去買，“沒買到，買了糖炒栗子，我知道北京也有，我應該送一些臺灣不一樣的小吃，我再想想看明天送什么?！?p>

2016年2月20日，“北京地壇文化廟會·臺北之旅”在臺北花博園爭艷館開幕（王斯璇/攝）

2016年3月25日，“中華文化世界行”在曼谷啟動

傳承與商業(yè)化

“提供更多適合臺北市民需要的、想聽到的、看到的、品嘗到的好產品尤其重要?！北本┪耐都瘓F黨委書記、董事長張淼對《瞭望東方周刊》說?！芭_北的市民特別踴躍，很多場景非常感人。我們長途跋涉、遠道而來，最需要看到的是游客互動，面對面的參與。無論是非遺傳承人、手工藝人還是市民，大家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非遺傳承人的到來，無異為廟會增光添彩。非物質文化遺產團花剪紙代表性傳承人張鳳琴的攤位前，觀眾屏氣凝神。學手藝五十余年來，各色團花剪紙式樣早已諳熟于心，張鳳琴無需繪圖，剪刀翻飛幾下的工夫，代表福祿壽喜財?shù)拿坊ū銏F團圓圓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老老少少對滿墻的剪紙無不稱奇。

“這次來臺灣，我們還有一個交流，就是如何讓這種能夠代表地方特色的傳統(tǒng)手工藝項目在我們的平臺上發(fā)揚光大?！蓖蹙┱f。

不止此次參會的絹人、面人、內畫鼻煙壺等，“很多中國傳統(tǒng)文化技藝在逐漸消失，一個是沒傳承人，第二是傳承在當代很難發(fā)展，不能實現(xiàn)商業(yè)化。”

王京以絹人為例介紹，北京絹人作為老北京特有的漢族民間藝術品，取材于民間故事中的喜劇人物，通過雕塑、彩繪、服裝、道具和頭飾等十幾道精細工序，手工制成栩栩如生的玩偶。因其肌膚以絹紗制成，服飾亦多為彩繪絲綢，因此成為“絹人”。

“絹人是老北京非常小的技藝，在當代幾乎已經(jīng)消失?！蓖蹙┱f，“一方面技藝太復雜，另一方面產品成本太高，很難實現(xiàn)商業(yè)化?！?/p>

從事中國人偶創(chuàng)意生產的北京唐人坊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發(fā)現(xiàn)了老北京絹人，“他們就和老藝人談，能不能把絹人的技術稍加改造，實現(xiàn)商業(yè)化。”王京說，“原來絹人人臉是用絹紗一層一層貼出來的，現(xiàn)在改為軟陶或者硅膠制作，大大縮短了生產工期，生產的整個難度也大大降低，但核心的東西還在?！?/p>

同時，唐人坊從全國農村選拔了一批有刺繡基礎的女孩子，進行絹人生產培訓，“既解決了就業(yè)問題，也突破了絹人藝術商業(yè)化、市場化的瓶頸?！?/p>

此次廟會上，僅十天的時間，唐人坊帶去臺北的絹人實現(xiàn)“十天銷量10萬元人民幣，供不應求?！蓖蹙┱f。

“到達他的家鄉(xiāng)”

在其后“中華文化世界行走進曼谷”的地壇廟會文化交流活動中，北京文服啟動“匠心中國”項目，聚焦于傳統(tǒng)手工藝的傳承與商業(yè)化。

曼谷中國文化中心，人頭攢動的廟會一側，靜態(tài)展示區(qū)優(yōu)雅沉靜?！巴ㄟ^‘雅集活動共同品茗、撫琴，通過中華傳統(tǒng)的茶道、香道讓大家感受到一種意境，與廟會文化相得益彰，動靜分開?！睆堩嫡f。同時，主題為“華夏好丹青”的畫展讓曼谷市民不禁感嘆，“以前電視里的中國書畫，真實地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真的太精美了?！?/p>

“‘華夏好丹青在國內選了十位頂級畫家作大師指導，我們幫他們海選，通過背靠背的投稿方式，從1500名年輕畫家中選擇55人，大師對其進行培訓。”王京介紹說。

而在55名青年畫家的培養(yǎng)過程中，北京文服又組織他們去培養(yǎng)京津冀鄉(xiāng)村美術教師，將技藝繼續(xù)傳遞下去，為整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盡一己之力?！白屗l(fā)揚光大的同時，一定要實現(xiàn)商業(yè)化價值，讓更多的人接觸到它、接受它?！蓖蹙┱f。

而廟會只是起點。“北京還有白云觀廟會、廠甸廟會、龍?zhí)逗R會等很多有親和力的民間文化活動，我們還可以將白云觀的打金錢、摸石猴用虛擬的手段展示出來，讓更多的朋友特別是年輕人能夠體驗北京節(jié)慶文化?！睆堩嫡f，“通過文化消費產品服務，形成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境界提升，將東方文化的內斂深邃、感情的豐沛都體現(xiàn)出來?！?/p>

“北京作為首都，其中的一個核心功能就是文化，對外交流包含其中，承擔中華文化的話語權形成的責任?！眹野l(fā)改委城市與小城鎮(zhèn)改革和發(fā)展中心學術委員會秘書長馮奎說。

在他看來，“歷史上在文化走出去這方面，我們缺乏商業(yè)開發(fā)的基因。文化交流、文化事業(yè)是我們一直做得比較好的，但是我們還缺乏做文化產業(yè)的經(jīng)驗，至少缺少這個基因。如何處理好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并且實現(xiàn)兩條腿有機協(xié)調，這也是我們面臨的問題?！?/p>

地壇廟會走進曼谷，“我們想把文化廟會提升為‘中華文化世界行，在廟會基礎上在對中國文化做一次精準定位。全力打造文化設計平臺，特別是京津冀地區(qū)的文化先行，采取自營及合作的形式，精準定位文化輸出領域，制定量化標準。在政府扶持基礎上加大市場力度，探索一種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商業(yè)模式?！蓖蹙┱f，“這一定是條大船，很多文化企業(yè)、項目放到船上，帶著走出去?！?/p>

“不止廟會，還有很多方式傳播中國的民族文化?！敝苊钦f，“比如采取更多方式支持走出去的文化企業(yè)，建立分支機構，甚至收購國外主流的、熱門的劇場，形成北京特色乃至于中國特色的文化演出，這也是文化傳播與傳承?！?/p>

無論如何，“文化要到達他的家鄉(xiāng)?！瘪T奎說，“這里面有大量的評估問題，比如心理評估、社會評估、贈予評估等一系列。如果沒有這個，很難講我們的文化到底走到哪里去了，到底走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