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娃
摘要:認識自我,尋找自我,作為“人的存在”的真實性,才能體驗作為人的價值與人的尊嚴(yán)。歌劇院魅影有一張畸形的臉,像“咒語”一樣注定他一生的悲劇命運,他成為棄兒,被人類的情感和社會所遺棄,但這位藝術(shù)天才從來沒有放棄自己,即使他過著幽靈般的生活,成為眾人眼中可憎的“惡魔”,但追求自由與尊嚴(yán),渴望愛情,探求人生的價值所在,努力實現(xiàn)自我超越的精神內(nèi)核不曾改變。
關(guān)鍵詞:歌劇院魅影;尋找自我;生命意志;基督救贖
故事發(fā)生于19世紀(jì)末,宏偉壯麗的巴黎歌劇院里住著一個“魅影”,人們都不曾親眼見過這位“魅影先生”,但是,他又仿佛是無處不在,他時而隱居于歌劇院的地下密室,時而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劇院的某個角落,神秘與恐懼始終籠罩著這個演繹虛幻的場所?!镑扔啊睕]有名字沒有面孔,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不遵從任何法律法則。世人不知道他是人是鬼,從未從人的角度去審視、對待。對于“魅影”而言,因為一張畸形的臉自小被“愛”與“人性”所遺棄,后又為社會所不容,什么是“人”的概念、“人”的價值,用他卓越的天分和至純的愛情窮其一生都在探求、實踐著。人的尊嚴(yán)的權(quán)利決定人的價值的權(quán)利。這個游離于時代主流宗教及道德倫理之外毫無尊嚴(yán)可言的“幽靈”,不斷與命運抗?fàn)?,為所欲為,只為品嘗“為人”的存在性和真實感,實現(xiàn)“為人”的價值。然而,盲目未知的命運從來不是坦途,從不真實到真實,從無到有的過程注定是條充滿激昂的悲劇之路。
一、由“鬼”到人的歷程
2500年前的悲劇《俄狄浦斯王》掀起了一個哲學(xué)話題:人真正地認識自己。“魅影”那張被詛咒的臉同樣是悲劇命運的“預(yù)言”,盡管他的經(jīng)歷遠不如俄狄浦斯復(fù)雜。他幸運地存活下來,不幸地接受比常人更多的身心苦難,怎樣認識自己,如何面對異化的人生,“悲劇性”在這個天才的畸形人身上又會是被怎么演繹?魅影不受法律、宗教、道德約束,他擁有自己的存活法則和精神律令,“幽靈”般超人的神化感可以給他帶來安全感和成就感的同時,魅影渴望建構(gòu)起真正的自我,得到社會的認可,并試圖向“人”邁進。
超凡的藝術(shù)才華之美與畸形的臉扭曲的心之丑不可調(diào)和地集中于“魅影”之身,注定他會成為上帝“不安的羔羊”,同時也掀起一股令人扼腕嘆息的悲劇情緒。作為藝術(shù)之都的巴黎似乎對相貌丑陋的人有種偏待,從《巴黎圣母院》里丑陋的敲鐘人卡西莫多到這個畸形的魅影,雖同是孤兒,卡西莫多卻生長在教堂,在善的熏陶下成長。雖然說副主教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但平日他注重教化,卡西莫多也為之感染,知道什么是善,如何去愛,但魅影卻從不知曉;他們雖都是外貌丑陋,但兩者之間卻有迥異的命運,卡西莫多是個極其平常的小人物,但畢竟受到社會的認可,生活于社會之中,這個丑陋的弱者長期被人操縱利用而無法掙脫,魅影不是這樣,他擁有過人的智慧和天分,寧可游離在社會之外也不愿受人操控擺布,這位命運的棄兒努力地與種種不幸抗?fàn)?,反抗一切鄙夷、戲謔他的人,他為了教訓(xùn)一下不聽話的歌劇院的頭頭兒們,顯示自己的威力,將舞臺上傲慢的卡洛塔的嗓音變成了蛤蟆叫,制造詭異;他使劇院的大吊燈砸在舞臺上的愛人面前,表達對背叛的憤怒;他用旁遮普套索絞死的雜工的尸體并從舞臺天幕上吊下來,恐嚇?biāo)?,實現(xiàn)對周圍世界的占有欲和支配欲。
魅影充滿激情,無節(jié)制地吸取藝術(shù)的精華,釋放個體能量,慢慢將自己神秘化、幽靈化、超人化。激進的魅影正是通過這些行動使人們不能忽視他的存在以及價值,這已不簡單只是魅影生存的方式,實質(zhì)上更是不被社會所容的他要獲得“人”之尊嚴(yán)愿望的強烈表達。魅影的掙扎與奮斗讓我們仿佛看到了尼采“強力意志論”的影子:強力意志不是世俗的權(quán)勢,而是擴充自我,追求強力,占有和奴役他人的意志。它是一種本能的,自發(fā)的力量。它決定生命的本質(zhì)及人生的意義。 強力意志的特性是:激情,欲望,狂放,活躍,爭斗。[1]尼采認為,強力意志源于生命,歸于生命,它就是現(xiàn)實的人生。人生雖然短暫,只要具有強有力意志,創(chuàng)造意志,成為精神上的強者,就能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魅影從不向命運低頭,勇敢地追求自身的價值,從行動中體會自己的存在感,這或許算是“魅影”為成為人邁出的第一步。
二、由“欲愛”到“摯愛”
愛往往是一種激情,具有一種全面控制愛主體身心的作用?!栋屠枋ツ冈骸分携偪駩凵习z美拉達的副主教克洛德就陷入了一種肉靈撕裂的極端痛苦中,他甚至對艾絲美拉達說:能夠吻一下她的一雙小腳,就算搭上小命也值;即使頭破血流也覺得其樂無窮。在《歌劇魅影》中,魅影單調(diào)的精神世界中只有克里斯汀,他將身心都聚集在自我的愛的體驗中和所愛的人身上,對于克里斯汀的情感進行占有曾經(jīng)令他的“幽靈”生活富有價值,這種愛類似于古希臘人所謂的欲愛,當(dāng)然,魅影之愛要比上述的欲愛復(fù)雜得多。魅影“人”的意識的覺醒和追求“意志”的抗?fàn)幘駥ζ鋹矍橛^具有決定性作用,他享受克里斯汀的崇拜與迷戀,享受這種可以隨性支配的“占有”,以顯示力量的強大。直到克里斯汀愛上了勞爾,被勞爾所吸引,而不再屬于他,他嫉妒、憤怒,直至最后十分,失去理智的魅影要進行復(fù)仇的反抗沖動,要當(dāng)著克里斯汀的面殺掉她的愛人,究竟是什么使魅影放棄那個罪惡的念頭?
這部《歌劇魅影》中具有很濃烈的基督情懷,為什么魅影最終會選擇成全克里斯汀和勞爾,就是源于這種基督情懷。魅影看到勞爾與克里斯汀的互相犧牲,意識到自己對克里斯汀的愛也是非常真摯的,愛比死亡更強大。真正的愛在于愛之本身,而不再是對愛的對象的索取和占有。這種愛便是基督教的“摯愛”。舍勒說:基督教的愛絕不是從本原自利的欲望引導(dǎo)出的單純的生命獲取,它是生命體本身的一部分,先于一切特殊目標(biāo)和目的,是一種強烈的自由的犧牲精神。它是一種自由奉獻自身生命財富、生命力之美好的自然充溢的犧牲。它是一種“無懼心態(tài)”,源于內(nèi)在的踏實和自身的生命充實,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為外力所摧毀。[2]這種愛不再是一種追求行為,不再有“生命之畏”?!皳磹邸北旧砭褪浅錆M價值的。那么魅影、克里斯汀和勞爾在生命最危機時刻都已轉(zhuǎn)化為不求回報的施愛者,在這一過程中體現(xiàn)人的最高價值。在這一意義上講,魅影是與勞爾成為一樣的人而真正不再是黑暗深處的幽靈。永失摯愛的劇痛,實際上是魅影成人,彰顯人性的蛻變之痛。他留下了面具,從此再不用活在另一個世界了。endprint
三、生命意志與基督救贖的斗爭
人類在面臨悲劇命運時,最終是心靈的飽受折磨,智慧的畸形人到底通過什么方式來拯救自我?
生命意志與基督救贖擁有相似性,都是基于對生存悲劇性的理解基礎(chǔ)之上建立的。生命意志體現(xiàn)尼采的審美主義,具有創(chuàng)造、奮斗、熱愛的人生的精神,即是對人生痛苦和悲劇性的反抗。尼采曾說:“縱使有恐懼和憐憫,我們?nèi)允切疫\的生存者?!盵4]在尼采的思想里,沒有救世的上帝,真正的救主是人自己。這種“向上生長”[5]生命意志在未受過洗禮的魅影身上體現(xiàn)得非常充分,這種思想幫助魅影很好地回避那張畸形的臉,擺脫屈辱的生活,排除異己,獨自堅毅地生存下來,發(fā)揮他過人的藝術(shù)才華,好似具有超自然能力的神秘感令人生畏,展示他作為人的價值一面。但是在作品中,這種生命意志與扭曲心態(tài)結(jié)合,使他離人群離社會越來越遠,包括他的愛情。厄運與悲劇的情緒始終包裹著他,他在其中像困獸一樣痛苦掙扎并飽受孤獨,對此世進行反抗的生命意志由于沒有先驗之根,漸漸地便沒有了反抗的依據(jù)和動力,自然也無法完成超越,只能是在反抗基礎(chǔ)上的原地踏步。所以,當(dāng)魅影失去摯愛的克里斯汀時,他的精神世界空虛得只剩下報復(fù),繼續(xù)以更加幽靈化的方式以牙還牙??死锼雇。ㄏED語原意:基督徒)對他說:上帝終會拯救你的靈魂,你其實并不孤單,并深深地獻上一吻,他改了主意,雖然目送心愛之人遠走并可能此生永不得見,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他覺得那也是解放自己的途徑,顯然這是對耶穌基督的歌功頌德。在布伯看來,超越指向既不在人之外的宇宙中,有不在于主體內(nèi),人是在“我”與“你”的關(guān)系中實現(xiàn)超越。[6]十字架的真就是“我”與“你”的相遇,人唯有從十字架才能領(lǐng)有通向神性世界的鑰匙,也才能真正實現(xiàn)超越。
救贖是對思想的開拓還是麻痹?看來,在作品中,生命意志使魅影存活下來,但基督的救贖實現(xiàn)了魅影到人的自我超越。深受基督教精神浸潤的作家無疑都有著強度的宗教體驗和意志審美體驗,這兩者無疑是有本質(zhì)差別的,但是用二者的相似點開始對比,在命運與價值觀跌宕起伏的較量中,參悟一些對人生多重解讀的可能性。
四、結(jié)語
盧梭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chǔ)》中說:人的最原始的感情就是自我生存的感情,最原始的關(guān)懷就是對自我保存的關(guān)懷。[7]極丑的魅影是不幸的幸運兒,在悲劇性的命運中,在痛苦掙扎里總在積極地尋找合適的生存鍥點來發(fā)揮自己,用才智、激情及堅強意志與命運抗?fàn)?,他先是尋找方式讓身體獲得自由,繼而尋求心靈的解脫,最終甩開面具,脫下紅袍,離開了巴黎歌劇院的地下密室,然而,悲劇總是不會戛然而止的,失去愛情的魅影生命里再一次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欠缺,上帝的救贖彌補愛與生命之信仰,其它的我們一無所知。
【參考文獻】
[1]http://baike.baidu.com/view/89246.html
[2]莫運平.基督教文化與西方文學(xué)[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88.
[3]劉明厚.西方悲劇導(dǎo)論[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1:28.
[4]http://www.kanhaha.com/v/yingshi/110374.html.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