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夏目漱石《心》

杜文博

摘要：在夏目漱石的《心》中，執(zhí)筆《上》《中》部分的作者多次言及與老師相關的當時的“青春”，那么執(zhí)筆的時候作者是在年輕的時候呢，還是在老師死后對遙遠的過去做的回想？另外，如果從手記執(zhí)筆時作者已不再年輕這個猜想來看的話，可以發(fā)現(xiàn)這里的內(nèi)容與老師回顧他年輕時候的姿態(tài)是相似的。因此，在文章中可以試著以作者的“青春”為焦點，依次展示描寫重點的演變。

關鍵詞：敘述；青春；遺書；夫人

一、筆下的“青春”

作者在《上 老師和我》、《中 父母和我》中回顧了以與老師交往為中心的學生時代。在這里存在著兩個時間，一個是執(zhí)筆時的作者，另一個是故事中的作者，可以看出作者執(zhí)筆時是回顧了從前的事后又加入新的意義。例如“我并不清楚對老師為什么會產(chǎn)生那樣的感情。直至老師過世到今天我才開始明白”從這樣的記敘中可以看出現(xiàn)在與從前“不明白”時的心情是不同的。另外，“年輕時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這樣的敘述是拋開了從前，以回憶的視角去寫的。因而，應該從當時和執(zhí)筆時兩個時間來考究作者的思路。清水孝純用以下觀點指出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

作者所有的關注點均是沉淀后被記錄下的東西。在其敘述中，其實存在著雙重視覺。故事展開的時空，大致是作者以現(xiàn)在的視角眺望從前發(fā)生的事，這樣的眺望是視覺之一。當然也是直接感受老師的視覺。

在《上》《中》中可以找出作者以過去式寫的從前的事的幾個地方，這些都表明了作者執(zhí)筆時已經(jīng)不年輕了，而是經(jīng)歷了老師死后的時間，在這期間自己進行假想而寫出的回憶。執(zhí)筆時的作者已經(jīng)遠離了學生時代，與老師有關的回憶隨著歲月的風化暴曬已經(jīng)模糊，從而不得已進行一些改寫，拋開過去與老師交往的真實情況，把現(xiàn)在自己所獲得的感受當作從前回憶的真相。

二、“年輕”的舉例

在《心》中對年輕的舉例，在《上》中有14例，在《中》中有1例，在《下》中有16例，一共有31例。另外與年輕相關的句子舉例共有34例。

當時也有再現(xiàn)他人言及作者年輕的場面?！拔译m然寂寞但是上了年紀也沒法改變，而年輕的你是可以左右行為的”老師雖然這樣說著以表同情，作者的父親批判“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只知道花錢不知道賺錢”。老師與年輕人的共鳴并不單單只對于作者一個人。“年輕沒有寂寞”這種具有代表的看法洞察了年輕人的本質，這種感覺也展現(xiàn)在作者的眼前。

另一方面，追蹤《下》老師的用例來回顧老師對“青春”的表達。老師指著我們這一代人說“從倫理上來想，我們和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的年輕人可能是不同的”言及作者的青春寫到“你們的考慮無關背景，你的過去過于年輕”等這幾處表現(xiàn)了現(xiàn)在老師對原來的大小姐現(xiàn)在的妻子可以平靜以待，但回想搬家時對大小姐還不能平靜看待而是懷有興趣“她年輕的身影總是拂過我的心頭”，這說明了陷入愛情的樣子?！芭c年輕的女性相對而坐感到不能想象的不安”等。

老師的遺書中以說作者年輕開始，接著將視線擴大到到大小姐，K，及當時自己的身上。讀了老師的遺書后就發(fā)現(xiàn)作者所執(zhí)筆的《上》《中》就過于拘泥于“青春”了。于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個疑問：作者所言及的“青春”是在年輕的時候看到了老師的遺書馬上就執(zhí)筆回顧那一段“青春”呢，還是在離過去很遠的現(xiàn)在開始執(zhí)筆的呢？

因此，下一節(jié)想在作者的“青春”的基礎上，一邊議論橫亙在與老師交往時的作者同現(xiàn)在執(zhí)筆的作者之間的意識偏差，一邊考慮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在反復地喚醒記憶中，作者的意識是如何轉變的。

三、明滅可見的青年的“青春”

（一）看清“受傷的老師”的“年輕血液”

“我年輕過，但是并沒有想過年輕的血液是如何發(fā)揮作用的”。老師遺書中的這句話讓作者開始明白老師從一開始就是不討厭自己的。老師對“我”表示的冷淡的問候及動作，并不是想遠離“我”的不快的表現(xiàn)。從不對別人對自己的好意加以回應的“老師”在輕視別人之前，首先輕視了自己。

我當時還很年輕，但是世界上這么多人為什么只有我對“老師”有這種感覺。對此作者無法理解?！爸钡嚼蠋熑ナ赖慕裉欤也沤忾_”，可以說那只是針對當時的一種感覺。但是，在“我當時很年輕”和“對與世上所有人來說，我沒想到年輕的血液竟然如此的坦率地發(fā)揮作用使我對老師產(chǎn)生如此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兩層意思上有著奇妙的差別。與坦率地吐露真情的表現(xiàn)手法相比，既可以承認為在執(zhí)筆的時候混入了自己的評價，讀者也可以擁有自己著眼閱讀的部分。

（二）奇怪的直覺——“太過靠近就會不適”

文章開頭說與“老師”的最初相識出于莫名其妙的想接近他，和“老師”交往過程中直至執(zhí)筆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作者在“老師”的遺書中了解到了他的過去，反復思考遺書的內(nèi)容和作者那種感覺的接點，促使作者寫下了這篇文章?！暗?，我的直覺后來得到了事實上的證實”與此相比較的話，那種不可思議的無論如何也要接近他的感覺恰恰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如果把“或許在眾多人之中只有我對老師有這種感覺”這種現(xiàn)在時的時態(tài)換成過去式的話，當時那種對老師懷有的特殊感情即使能表現(xiàn)出來，這種固有性卻沒有突出出來。當時莫名其妙想接近老師的這種感覺，在當時不能完全表達出來，只留在感覺這一層面上，這也沒有使我感到不安。

即使被說年輕，或者被嘲笑為愚蠢，這也包含著現(xiàn)在的我也受到周圍人（讀者）的評價這層意思。現(xiàn)在長大了，站在現(xiàn)在成熟的視點上來看，讀者會嘲笑我那時的少不更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三）出于尊敬的接近

“我想這真的不可思議，但是我不是以想研究老師的心態(tài)而進去他家的，我只是那樣順其自然的過著，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我的態(tài)度是老師是我的生活應該尊敬的一個人。因為這個，我才能和老師有些親密的交往。如果我對老師有著幾分好奇心，以研究他的心理去接近他，那么連接兩人同情的線就會被毫不留情的切斷。”

作者是以情緒化的動機來接近老師的，執(zhí)筆時回顧往事時這一層就更加堅信，這和前面提到的“我最初覺得老師很難接近，但是不知為何，我卻產(chǎn)生了一種特別想要接近他的感覺，也不知這感覺是來自哪里”這點是相通的。endprint

“現(xiàn)在想來，當時我對老師的態(tài)度是把老師看成我生活中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這并不僅限于和老師交往的我，也包括直到執(zhí)筆時的我的意識。分別從主觀和客觀兩方面反映“我完全是因為那個才能和老師進行正常的交往”。如果從我回憶的故事這一層面著眼的話，年輕是屬于過去的，執(zhí)筆時的我可以客觀地對待年輕，以成熟的一面看待這個問題，更促進了對當時的年輕認識的自覺。

從執(zhí)筆時去凝視當時的我在和老師交往的時候，已經(jīng)感到“老師雖不是那樣的，但是可能會冷眼看待我”有這種可能性。和前文所說的“老師的難以接近”以及“我迫切想接近老師”同時來看的話，正是因為我認識到老師害怕被研究這個事實，才會用“但是我不是以研究老師的心態(tài)進入他家的”這種否定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

（四）美麗的夫人

“與其說她沒有什么特點可說，不如說是沒有個機會讓我來表達其特點。然而我總是在完成老師囑咐的事情時懷有對夫人的情感。夫人也常懷有好意邀請我來家里，也許是想與我相遇。但如果除去老師的話，我倆幾乎沒有交集，所以初次見面夫人，除了美麗外并沒有太多印象?！?/p>

將記敘時的我年輕化，和老師相會的時間和執(zhí)筆遺書的時間接近了。事實上，不再年輕的作者自稱年輕，是為了避免讀者認為“我”和筆下的“我”有距離感而選取的表現(xiàn)形式。同時為比記敘時的我年長的或是成熟的讀者考慮，我站在不成熟的角度表達一種謙遜題材的方式。

作者將對夫人的片段記憶重新整理，執(zhí)筆時的感情生發(fā)，又幾度喚醒了我對夫人的認識，在此之上，殘留的疑惑再次被強烈喚醒，所以“也許是”時最恰當?shù)谋磉_。讀者可以在作者的認識上新增意味，或是有超過其的不同理解。

最終的判斷是把夫人對“我”的態(tài)度解釋為“好意”。但老師死后，夫人和“我”的交際繼續(xù)持續(xù)，是因為夫人想要繼續(xù)追究丈夫自殺的原因才和與丈夫交厚的“我”走近的。但“如果除去老師的話，我倆幾乎沒有交集”也是自然，回想當時，如果老師死了，“我”和夫人也只能是陌路，但是去了老師這一重要的存在，“我”和夫人又有了圍繞老師的過世展開的共同話題，生出了親密感情，再進一步，拋去了老師的話題，也有了更加私人化的交往。

（五）偉大的老師

“對我來說老師的教誨比課堂知識更加有意義。老師的思想比教授的意見更為重要。比起站在講臺上執(zhí)教的教授們，獨自做學問的老師更值得尊重?！?/p>

這是作者在記敘時對學生時代的回顧，隨著時間流逝，記憶也有所改變，記敘時的靈感讓“我”和老師的接觸記錄正?；２坏靡训母杏X出現(xiàn)在面前，站在記敘時的立場上暗示了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推測出當時與老師的接觸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

作者在記敘時回憶當時的思想，因為是在讀過了老師的遺書后，對老師的尊敬之情和與老師接觸時的“我”絕不一樣。就“老師的談話”、“老師的思想”、“沉默寡言的老師”，與夫人圍繞遺書內(nèi)容和老師的話題展開發(fā)展，隨著大量的討論展開，也許也會對老師的過去產(chǎn)生批判。但是，即使根據(jù)討論展開思索，老師的威嚴也沒有減少。我冷靜下來也可把老師當作課堂中的教授或者其他的人一樣得理解了。

四、結語

《心》在大正3年4月20日開始在《朝日新聞》上連載發(fā)行，完結后立刻就在9月20日被巖波書局發(fā)行。作者23歲從大學畢業(yè)，作品設定為在作者畢業(yè)兩年后的25歲落筆。用回想文體對作者之前的年輕作檢討，這是其喪失了年輕的心后生發(fā)出的判斷。

寫《上、中》的作者已不年輕，對死去的老師比之前更能冷靜地描寫。將老師的遺書內(nèi)容記錄出來：“我回顧我這一生善惡，由他人評判，然而我卻不向妻子透露些許。讓妻子對我過去的記憶盡量保持空白是我死前惟一的希望，哪怕是我死之后，也把你對我有限的了解爛在肚子里”。

老師的心里即使對遺書的公開發(fā)表表示許可，但希望不要讓夫人知道。老師生前就很清楚夫人會向作者詢問她丈夫的情況。西垣勤說《心》是一篇排除女性思想的文章。作者已經(jīng)到了和寫遺書的老師相似的年紀，更能理解那時老師的情感，用第一人稱在讀者眼前展開，讓讀者感到老師仿佛就在眼前。在隨后的時間里，我將繼續(xù)對《心》的內(nèi)容展開細致的研究，來體會作者的思想路線。

【參考文獻】

[1]水谷昭夫.漱石的文藝世界[M].櫻楓社，1974

[2]水川隆夫.品讀夏目漱石的《心》[M].平凡社，2005

[3]藤井淑貞.漱石文學集注[M].若草書房，20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