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 鼠

歐陽躍

主人上班去了。阿旺蹲在門口，冷眼看著阿咪圍著柜子、桌椅追老鼠。

阿咪東沖西突，總是不能得手，鼠兒上竄下跳，跟阿咪玩起了捉迷藏。阿咪累得氣喘吁吁。

“旺兄，快來幫忙捉了這鼠輩?！卑⑦湎蚨自陂T口的阿旺求援。

阿旺搖擺頭，不幫忙也不說話。鼠兒許是玩累了，便對阿咪說：“咪哥，累了不玩了，鼠弟我先去睡了。拜拜。”說完鉆進(jìn)柜子底下失了蹤跡。柜底縫隙太小，阿咪進(jìn)不去。無可奈何，踩著T臺走秀的貓步來到門口，側(cè)躺在阿旺的身邊。

“旺兄，你如果幫我在前面堵截，那鼠輩早成了我阿咪的點(diǎn)心?！卑⑦渎裨沟?。

“咪老弟，”阿旺平靜地說，“非是愚兄不幫你，你剛來，有些事還不懂。在你來之前，這里本來還有阿吠兄和阿喵兄，我們?nèi)齻€就像三兄弟?！?/p>

阿旺對阿咪講起了它們?nèi)值艿墓适隆?/p>

阿旺阿吠和阿喵是主人養(yǎng)的兩只狗和一只貓。主人愛好古董收藏和攝影。主人對三兄弟有明確分工：阿旺阿吠負(fù)責(zé)看家守門，阿喵負(fù)責(zé)捉老鼠。三兄弟各自守在自己的崗位，履行各自的職責(zé)。日子過得和諧平靜?？蛇@平靜的生活，被不久前的一起事故打破。

那天，主人照常去上班，三兄弟各司其職。天快黑的時候，一只該殺的老鼠竄了出來，在主人擺放藏品的柜子上肆無忌憚地穿梭游走，把阿喵當(dāng)成了擺設(shè)。阿喵火冒三丈，“嗖”一下跳上柜子向鼠兒撲去。結(jié)果，鼠兒跑了。倒是主人花大價錢買來的一只瓶子，被阿喵撞落地下。“砰”的一聲，瓶子粉身碎骨。阿喵嚇呆了，阿旺阿吠嚇呆了，鼠兒也嚇呆了。室內(nèi)靜得令人窒息。鼠兒第一個回過神來，跳下柜子向門外竄去。守在門口的阿吠眼疾口快，一口將鼠兒咬住，上下牙一使勁，鼠兒魂斷犬牙，赴了黃泉。為討主人賞，阿吠一直叼著死鼠不撒口。

很快，主人回來了。阿吠老遠(yuǎn)迎上去，向著主人搖尾請功。主人高興地?fù)崦⒎偷念^，以示表彰?？蓜傄贿M(jìn)屋，臉就綠了。一腳向阿吠踢去，罵道：“天殺的東西，叫你多管閑事?！卑⒎捅惶叩猛弁蹃y叫。最后，阿吠以玩忽職守和越俎代庖罪被處以極刑。

“那阿喵呢？”阿咪問阿旺。

“阿喵見阿吠做了自己的替死鬼，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看破紅塵，出家了?！卑⑼嬖V它，“最近老鼠鬧騰得厲害，主人又從市場買來了你?！?/p>

聽完阿旺講的故事，阿咪沉默了，不作聲。

老鼠興許是睡足了，“嗖”的一下又躥上了柜子。阿咪看著阿旺，用眼睛問它怎么辦。阿旺附在阿咪的耳邊說：我吼一聲把鼠兒從柜上趕下來，你把它捉住。于是阿旺“汪”的大吼一聲，嚇得老鼠從柜上跳了下來。阿咪斷喝：“無恥鼠輩，不講游戲規(guī)則?！闭f完縱身向柜上躍去，一口咬住老鼠。這一幕剛好被回來的主人看到。晚飯時賞了阿咪一條大大的魚。

為表彰阿咪的滅鼠功績，主人做了一塊很精致的獎牌，用根漂亮彩帶系在阿咪脖子上。走起路來獎牌一晃一晃的金光閃閃，很是耀眼。阿咪風(fēng)光無限了好幾天。

幾天過后，又一只該死的老鼠出來搗亂。阿咪吸取上次的教訓(xùn)，請阿旺先守在柜子下，以防老鼠又鉆進(jìn)柜底。自己突然躍起撲向老鼠，老鼠熟練地滑向柜腳，剛想鉆進(jìn)去，卻見阿旺守在那兒張開血盆大口。情急之下，老鼠沿柜腳往上躥。眼看就要爬過柜子向墻上逃逸。阿咪用盡平生最大力氣，縱身一躍，利箭般射向老鼠，眼看老鼠在劫難逃，不料系在脖子上的獎牌，被主人晾曬照片的鐵絲纏住。阿咪身子懸空，四腳亂蹬喘不過氣來?！巴炅?，此命休也，任有九條命也枉然?！?/p>

彌留之際，阿咪哀嘆道：“捉老鼠本是我應(yīng)做的分內(nèi)事，為何要掛個奪命的獎牌給我？”說完，四肢一伸，一命嗚呼。

阿咪懸在半空的尸體，流下了兩滴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