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男性應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的犯罪對象

摘 要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下社會上出現越來越多男性受到性侵害的案件，由于我國《刑法》對于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只能為女性，正是這一漏洞使得男性受到性侵害的犯罪得不到有效的規(guī)制，從而“從強奸罪立法上保護男性性權益”的呼聲越來越高。我國《刑法》關于強奸罪的規(guī)定已經到達了無可避免而急需及時擴大其犯罪對象的范圍，因此對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已顯得非常必要。

關鍵詞 男性 強奸罪 犯罪對象

作者簡介：顧文，華南師范大學2015級法律碩士（法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分則、民法總則、合同法、侵權責任法。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6）02-252-03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男性受到性侵害的案件日益增多，但是我國的刑事立法卻未能跟上時代的發(fā)展，沒有給予其足夠的保障。本文將通過如下的分析，論證男性應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以保障男性的性權益。

一、我國《刑法》將男性排除在強奸罪犯罪對象外的原因

我國《刑法》規(guī)定強奸罪是指違背婦女意愿，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強行與婦女性交的行為。從這一規(guī)定來看，我國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具有單一性，僅限于女性才能成為強奸罪的對象，而將男性排除在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范圍之外。究其原因，大概能歸納為以下兩個方面：

（一）受中國傳統(tǒng)性文化所影響

中國傳統(tǒng)性文化當中，中國傳統(tǒng)男性在婚內和婚外都享有性自由，從不會有性禁錮，擁有多名妻子的男性在婚姻存續(xù)期間擁有對眾多女性的性獨享權，若經濟條件不佳只能擁一妻且無錢嫖妓的男性，也會由于手握夫妻性生活的發(fā)起權而得到相對的自由和滿足，真正遭受性禁錮的是女性。 由此看來，男性往往是性活動的發(fā)起者，而女性在傳統(tǒng)性文化下只能充當一名默默的接受者。另外，中國傳統(tǒng)性文化會受到中國傳統(tǒng)社會男尊女卑的思想所投射，由于這種從屬關系，使得女性不具有性支配力，須受到男性所掌控。正是基于受中國傳統(tǒng)性文化的影響，會使人誤以為只有男性強奸女性，而不會有女性強奸男性或者男性強奸男性的出現。

（二）受男女之間存在生理上的差異所影響

由于男女之間存在生理上的差異，假若男性不存在欲望的話，即使女性希望與其發(fā)生性關系，也無法成功進行，因此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存在女性強奸男性的。另外，由于男性雄性激素的作用，使得男性更易受到性沖動的影響而對女性產生性欲，從而犯下強奸罪，所以從這一層面上看，強奸行為的發(fā)起者往往是男性，而女性常為強奸行為的接受者。

二、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的必要性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下社會上出現越來越多男性受到性侵害的案件，由于我國《刑法》對于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只能為女性，正是這一漏洞使得男性受到性侵害的犯罪得不到有效的規(guī)制，從而“從強奸罪立法上保護男性性權益”的呼聲越來越高。我國《刑法》關于強奸罪的規(guī)定已經到達了無可避免而急需及時擴大其犯罪對象的范圍，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已顯得非常必要。

（一）實現我國《憲法》基本權利的需要

我國《憲法》第33條有關平等權的規(guī)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任何公民享有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權利，同時必須履行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義務?！逼降葯嗍俏覈稇椃ā匪?guī)定的基本權利，而《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效力最高?！稇椃ā肥侵贫ㄆ胀ǚ傻囊罁?；任何普通法律法規(guī)均不得與憲法相抵觸；憲法是一切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和全體公民的最高行為準則。

由于《憲法》具有最高效力性，因此《刑法》的制定和修改都必須符合《憲法》的規(guī)定，而《憲法》規(guī)定了平等權為公民的基本權利，從而要求《刑法》中關于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不能只著重保護女性，而忽視了男性的性權益的保障。以上證明必須從修法上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以實現我國《憲法》基本權利的需要。

（二）遵從《刑法》基本原則的需要

我國《刑法》第4條有關平等適用刑法原則的規(guī)定：“對任何人犯罪，在適用法律上一律平等。不允許任何人有超越法律的特權。”平等適用刑法原則是《刑法》三大基本原則之一，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律原則在刑法中的具體化。平等地保護法益；平等地認定犯罪；平等地裁量刑罰；平等地執(zhí)行刑罰。

平等適用刑法原則的內容就要求《刑法》關于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需要最追求平等——男女之間的平等，即無論是男性抑或女性都能成為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因此，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是遵從《刑法》基本原則的需要。

（三）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

在很長一段時期的歷史發(fā)展之中，關于強奸罪已經存在著這樣的一個特定化的觀點：強奸是屬于一種性暴力、性侵害的行為，只能是男性向女性單方面發(fā)起的，而不能是女性對男性所為。在這樣的一種觀念下，若男性遇到這種暴力、侵害的行為是往往不能讓社會大眾所接受并給予足夠的重視。另外，由于這種行為是過去極少發(fā)生和存在的，因此并沒有引起立法者足夠的注意，從而對此種情形在立法上未予考慮。但社會是處于一種動態(tài)的發(fā)展當中，男性遭受“強奸”的案件只會越來越多。

最近在重慶發(fā)生的一起男子被性侵案件，2014年9月12日凌晨，小剛（化名）在沿江邊散步的過程中，突然被一男子小勇（化名）強行拉入路邊的一間廢棄已久小屋當中。小剛初以為只是遇上搶劫，但事情遠遠不止搶劫這么簡單，最后小剛被小勇強行性侵。小剛被性侵后立刻找到警察以尋求幫助，隨后警方將嫌犯小勇抓捕至派出所進行詢問。警方在詢問小勇期間，發(fā)現若是男性遭受性侵，這屬于法律空白，我國無法律對此種行為進行規(guī)制。加之，小剛身上并沒有受到一點明顯傷害、小勇又是喝多后失態(tài)并對此承認犯錯。警方只能教育了小勇后將其釋放。另外，發(fā)生在江西省的一起九十后男子性侵果園大爺的案件里，九十后男子被判處兩年八個月的有期徒刑與兩千元罰金。但是將其定罪的罪名并不是強奸罪，而是因為此為一法律空白，最終以搶劫罪、容留他人吸毒罪定罪。假若該名九十后男子的行為不是還構成其他犯罪的話，那么法院也無法根據《刑法》中關于強奸罪的規(guī)定而對其判刑，只能對此宣告無罪。

因此，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男性遭受“強奸”的案例越來越多，從而必須對《刑法》強奸罪作出修改，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以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

三、國外及我國臺灣地區(qū)“刑法”關于男性為強奸罪犯罪對象的立法情況

從當代全球刑事立法的發(fā)展來看，世界上有更多的國家以及地區(qū)將強奸罪的犯罪對象的范圍擴大，不再過重強調男女之間性別的差異。下面將介紹國外及我國臺灣地區(qū)“刑法”關于男性為強奸罪犯罪對象的立法情況：

第一，英國刑法中關于強奸罪的定義經歷了一個這樣的變化過程：在修改《1956年性犯罪法》以前，強奸是指“男性強奸女性的犯罪行為”?！?956年性犯罪法》在修改以后，其第1條第一款強奸的定義已發(fā)生了變化“男性強奸女性或其他男性的犯罪行為”。 英國刑法修改后明顯地把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范圍給予擴大化，對象不再是限于女性，而把男性也包括在內。

第二，雖然根據美國《模范刑法典》第213·1條的規(guī)定，美國刑法中的強奸罪是指男性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與妻子之外的女性發(fā)生性關系的行為。 然而美國有一些州的法律是規(guī)定有以下情形的，男性也能成為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一名男性雞奸另外一名男性的、一名男性強迫另外一名男性為其口淫的。 另外，美國德州對于強奸罪有如下的規(guī)定：“女性與不滿十八周歲且不是其丈夫的男性發(fā)生性關系的” 同樣，美國刑法中關于強奸罪犯罪對象的規(guī)定也不局限于女性，也擴大至男性。

第三，德國《刑法典》第177條規(guī)定為實施如下行為，強行使他人忍受行為人或第三人的性交活動、或強行使之與行為人或第三人發(fā)生性關系的，處1年以上的自由刑。 這一法條將受害人表述為他人，即表明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不僅只有女性，還包括了男性，不再突出性別。

第四，法國1810年的舊刑法典沒有對強奸罪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但是在法國刑法學界或實務界均認為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僅為女性。直到法國《刑法典》于1994年重新修改，該法典第222-23條明文規(guī)定：“以暴力、強制、威脅或趁人不備，以性進入的方式侵犯他人的，無論此行為系何種性質，均定性為強奸罪?！?此法條中“他人”也是包括了男性和女性。

第五，1999年我國臺灣地區(qū)大規(guī)模地修改了性侵害犯罪。在臺灣地區(qū)“刑法”總則第10條第五項中增加對“性交”的定義，以性交取代奸淫的概念。根據該法條所表述性交的定義，男女均可以成為性交犯罪即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因為在臺灣地區(qū)“刑法”中，奸淫概念下的“奸淫”犯罪的行為主體僅為男性而行為對象僅為女性，而性交概念下的各性交犯罪的行為主體既可以為男性亦可以為女性，行為對象亦是男女皆可。

四、完善我國《刑法》強奸罪立法的建議

要有效地規(guī)制男性遭受性侵害的案件，保障男性的性權益，必須從《刑法》強奸罪立法上入手給予修改。雖然本文一直在論述男性應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的犯罪對象，但對強奸罪的立法修改并不能單單只針對犯罪對象，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必須連同強奸罪犯罪主體一并進行修改。

（一）對強奸罪犯罪主體的修改

通說認為強奸罪的犯罪主體原則上為男性，其中單獨的直接正犯僅能為男性，而強奸罪的教唆犯、幫助犯、甚至是間接正犯和共同正犯均可以是女性。 但是，我國近幾年來還是出現了不少以女性作為單獨行為者性侵男性的案子。

據報道，某省曾經出現過這樣一起案件，一名高中女教師多次把其本班的一名男學生引進一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以后，強行與該名男學生發(fā)生性關系。事件被男學生的父母發(fā)現后并將此女教師告至法院，但由于國內并無法律對男性遭受性侵的行為進行規(guī)制，因此法院只能以無法可依為由對此案件不予立案。在走投無路之下，高某的父母只能選擇私了，接受蘇某賠償的1萬元精神損害。另外一則案件，20歲的李強被他年過半百的夜總會女老板下藥進行性侵，與此之外，女老板還與其一名女友一同在當地的一家酒店對李強實施性侵。事后，李強決定向警方報案?？墒牵@同上面提到的那起案件一樣，由于國內并無法律對男性遭受性侵的行為進行規(guī)制，警方只能以證據不足為由，不予立案。這些以女性作為單獨行為者性侵男性的案件在數量逐漸上升，無論是給司法實踐還是刑事立法都帶了不小的困難。

因此，筆者認為，要對強奸罪犯罪主體作出修改，將我國《刑法》中的強奸罪單獨直接正犯的范圍擴大至女性，也即將我國強奸罪犯罪主體的范圍進行擴大包括女性。對此，強奸罪的犯罪主體可以使用“行為人”這一淡化性別的概念進行表述。

（二）對強奸罪犯罪對象的修改

如前文所述一般，目前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針對男性所發(fā)生的性侵案件不斷增多，強奸男性已經成為社會所熱切關注的問題。許多外國國家（地區(qū)）對此問題作出了相應刑法規(guī)定的修改，包括了我國臺灣地區(qū)也出臺了妨害性自主罪的修法。對強奸罪犯罪對象的修改不僅是實現我國《憲法》基本權利的需要，還是遵從《刑法》基本原則的需要，以及是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

故筆者認為，應借鑒上文所介紹的國外和我國臺灣地區(qū)的立法經驗，對強奸罪犯罪對象作出修改，將強奸罪的犯罪對象擴大至男性，以實現我國《憲法》基本權利、遵從《刑法》基本原則、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以及從而使我國《刑法》與國際社會更加接軌。對于強奸罪的犯罪對象，法條的表述可以進行如下修改：以“他人”和“幼童”分別替代我國《刑法》強奸罪犯罪對象中的“婦女”和“幼女”。

（三）不必對強奸罪強奸行為進行修改

因我國刑法并沒有明文規(guī)定“強奸”的定義，只是根據傳統(tǒng)觀念的解釋來定義強奸行為為性器官之間的觸碰。但是，實際上強奸罪的行為類型并不局限是性器官之間的觸碰，也有可能發(fā)生在性器官與肛門或口腔之間的觸碰。故對于強奸的定義完全有可能與傳統(tǒng)觀念的解釋存在差異。也正因如此，新法條不必對強奸罪強奸行為進行修改。

最后，依筆者所見，我國《刑法》第236條可作出如下變動：“行為人使用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強奸他人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奸淫不滿十四周歲幼童的，以強奸論，從重處罰；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一）強奸他人、奸淫幼童情節(jié)惡劣的；（二）強奸他人、奸淫幼童多人的；（三）在公共場合強奸他人的；（四）二人以上輪奸的；（五）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的。”

五、結論

綜上，將男性納入我國《刑法》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填補了我國現行刑事立法上對男性性權益保護的空白，從而有效地規(guī)制男性遭受性侵害的案件，保障男性的性權益，滿足實現我國《憲法》基本權利、遵從《刑法》基本原則、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最后，筆者期待本文所論證的觀點能夠得到相關立法機關的采納，并能在未來的修正案或者司法解釋中有所體現，從而讓男性的性權益能受到刑法更強更有效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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