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型城市化：特大城市的城中村“未拆盼拆”及其治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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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城市化的進程當中，“期待型城市化”是這里提出的一個新的概念，希望用其來表述特大城市城中村進行城市化的那種“未拆盼拆”的村民心理。一方面，處于這種環(huán)境下的城中村村民，比起城市居民而言，往往在社會保障，公共服務與收入來源等方面待遇相對較差。另一方面，他們也知道，自己的房子遲早要拆遷，但是他們“希望”政府能夠早點給他們拆遷時間上的答復，從而能夠在收入和居住環(huán)境上進行改善。文章基于W市的兩個城中村進行田野調查，分析出“期望型城市化”背后所折射出的城中村生存困境及制度困因，并提出用依法改造、合理分配、科學規(guī)劃等措施進行治理。

關鍵詞：城市化 期望型城市化 城中村 改造 “未拆盼拆”

中圖分類號：F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6）06-030-04

一、引言

眾所周知，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加快戶籍制度改革，全面放開建制鎮(zhèn)和小城市落戶限制，有序放開中等城市落戶限制，合理確定大城市落戶條件，嚴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規(guī)模。

然而，控制特大城市的人口規(guī)模并不是說不進行城中村的改造，之所以如此的主要原因在于，城市化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利器，也是我國在實現(xiàn)工業(yè)化、現(xiàn)代化過程中所必須經(jīng)歷的一個過程。并且，城中村改造可以促進城市化。鑒于此，2015年城鎮(zhèn)常住人口為77116萬人，比上年末增加2200萬人，鄉(xiāng)村常住人口為60346萬人，減少1520萬人，城鎮(zhèn)人口占總人口比重為56.1%。這也就是說，2015年我國的城鎮(zhèn)化率為56.1%。另據(jù)資料顯示，2015年我國的城市化率將超過58%。所以，城市化率比城鎮(zhèn)化率要高。

我國在進行城市化的過程中，也遇到了一些不小的問題，比如說，因為拆遷而導致的自焚事件、群體性抗爭事件、集體上訪等，這給我國當前的社會穩(wěn)定增加了一些不小的“麻煩”。故而，政府在進行城市化的過程中，一再強調需要“柔性執(zhí)法”，不要傷害農(nóng)民的利益，以此來保障基層社會穩(wěn)定。

但是，筆者并非關注的是底層居民在拆遷時的“抗爭性政治”，而是關心在特大城市的城中村，有的村民為何愿意被拆遷？問題的關鍵是，政府的城市規(guī)劃又沒有“城市化”到這些村民所在地的居住區(qū)域。在進行城中村改造語境下，這樣的張力與矛盾背后，村民的這種“未拆盼拆”恰好折射出的不僅僅是什么樣的城市化問題，還有種種制度困因。

為此，2016年4月份，我們的調查小組進入到了湖北省特大城市-W市的魯磨路進行調查，擇取了XT村和FJ村，這兩個村加起來的總面積共約60畝。

如今，魯磨路屬于GS街道。其基本情況是：人口282830人，面積52500畝，轄38個居委會。也就是說，“雙村”占該街道（社區(qū)）的總面積的0.1%。且值得強調的是，該街道地處“中國光谷”腹地，2009年全街國地稅收入總額50591.42萬元。再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雙村”是典型的城中村，位于兩所大學的中間。據(jù)調查，這兩所大學的在讀大學生總數(shù)（本、碩、博）達6萬多人。

在進行入村調查的時候，我們首先采取了隨機抽樣，以這樣的方法來尋找那些“未拆盼拆”的居民。其次，確定他們的身份以后，再進行結構式訪談，從而得到了一手的研究資料。同時，筆者也結合文獻資料，來分析這種“未拆盼拆”的“期待型城市化”的心理及其背后的因素。

二、問題的提出

聯(lián)合國人居組織1996年發(fā)布的《伊斯坦布爾宣言》強調：“我們的城市必須成為人類能夠過上有尊嚴、健康、安全、幸福和充滿希望的美滿生活的地方?！边@意味著城市化不但要看城市發(fā)展的速度，還要看城市發(fā)展的質量。

然而，城市發(fā)展質量好壞，還與城中村改造好壞有很大的關系。陳丁等人認為我國目前的城中村改造有三種模式：第一，政府主導型改造模式；第二，村民主導型改造模式；第三，開發(fā)商主導型改造模式。就我們所調查的“雙村”而言，如果想改造，那么就需要W市市政府與資本（開發(fā)商）的合力運作。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雙村”的村民期盼政府的城市規(guī)劃能夠“落”到他們所居住的區(qū)域。

正如上文所說，村民的“期盼”與該市的城市化進路又存在矛盾：一方面，雖然“雙村”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背靠D湖，兩邊是兩所211大學，且出了村莊就有公交站，有的線路還將此設置為始發(fā)站或終點站；另外一方面，距離W市的一個商業(yè)中心僅僅只有5站（公交車）的距離。雖然地鐵2號延長線在修建，但朝著“雙村”方向的還未有規(guī)劃。為此，就在整個城市在大面積的“挖”和“建”的情景下，“雙村”的居民可謂是又盼望、又焦急。

問題是，為何“雙村”的居民對于這樣的城市化充滿了期望？為何他們愿意政府和開發(fā)商來合力把自己的房子拆了？我們希望從這些問題背后看到“未拆盼拆”的原因及“期待型城市化”的治理。

三、期待型城市化語境中的城中村村民“生存困境”

任飛指出：“‘城中村是在特有的土地所有制與文化背景下，在快速推進城市化進程中出現(xiàn)的一種新的問題?！蹦敲矗降子心男﹩栴}在困擾著城中村的村民與整個城市化的進程呢？

在先前，我們調查了S市的城中村，發(fā)現(xiàn)顓橋鎮(zhèn)某城中村主要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第一，集體資產(chǎn)的荒廢；第二，村莊的污染；第三，治安問題；第四，征地補償與底層抗爭；第五，家庭教會；第六，村干部腐??；第七，賣淫；第八，婚嫁。同時，在對城中村進行調查后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第一，缺乏合理的規(guī)劃，村容村貌差，安全隱患多；第二，產(chǎn)業(yè)畸形，沒有整體的競爭力；第三，社會保障體系不完善。”然而，與S市等地區(qū)的城中村相比，W市卻沒有這么多。

就筆者所調查的W市而言，現(xiàn)在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兩種“生存困境”：一是生存環(huán)境；二是“錢”的問題。通過我們的調查，“雙村”的居民經(jīng)濟收入來源有以下四種：第一，出租房屋和門面；第二，開設副食商店和麻將室；第三，山后的田里種植的蔬菜；第四，魚塘養(yǎng)殖的魚。且主要是靠出租房屋給在讀的大學生或附近上班的“白領”、“藍領”等。還有把門面租給做生意的人，收取一定的租金。其他的收入方式，對于他們而言，并不多見，也“賺不到錢”。

進一步說，出租房屋對于“雙村”的居民而言，一般是一個月一付，價格大約都是在一間屋300～400元不等，多半是一廳一衛(wèi)，空間非常小，多是15平米～20平米之間。之所以如此，在于占據(jù)租客人數(shù)多半的在讀大學生沒有能力付出更大的租房成本。而房東又不想把“房子空著”，故而他們就需要壓低價格，以在讀大學生這個群體可以接受的價格出租出去，從而獲得收益。據(jù)我們觀察，他們創(chuàng)造更多收益的方式是把一間房隔成兩間或者三間不等。

如計算他們的年收入則需要根據(jù)房屋的結構，根據(jù)觀察，差不多一個樓層有4間房（用木板隔成的，原先只有2間），一棟樓（一戶人家）多半都是5層樓高。如果房東占用一層（一般都是這樣的），第一層用于停車，那么就有差不多12間房可以出租。如果按照每月400元的租金，且都出租出去的話，那么每月的收入大概有4800元。對于一個家庭而言，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微薄的收入情況，何況還是生活在類似W市這樣的“特大城市”之中。

鑒于此，我們進一步調查了當?shù)氐囊恍┐迕瘢l(fā)現(xiàn)一個家庭之中，要么出去到W市的某個單位或者公司打工，要么就如我們在上述中所說的，開棋牌室或者出租門面等。且，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有這樣的條件。有村民告訴我們，對于日常生活而言，他們這些收入還相對來說應付的過去，但是就怕生大病。因為，他們?nèi)狈Τ鞘芯用袼硎艿哪欠N社會保障。

接下來，讓我們對這種心理類型的背后所隱蔽的原因進行分析。從而更好地理解“未拆盼拆”。

四、特大城市城中村“未拆盼拆”的原因分析及其治理

1.原因分析。在特大城市中，改造城中村的城市發(fā)展計劃比起非特大城市而言，要多一些，且政府和市場的資本和實力也要強一些。比如說，華南地區(qū)的G市市政府與一些市場資本就要比山西地區(qū)的T市要強。正因為有這個原因，所以特大城市的城中村村民在被拆遷的意愿上可能要高一些，畢竟政府可以補償?shù)母啵ㄌ卮蟪鞘械耐恋氐氖袌鰞r格，評價而言要高一些）。

然而，特大城市的城中村村民，在還未拆遷的時候，如果收入偏低，那么生活的將相對困難，因為生活成本相對非特大城市而言，也要高一些。在上文中，我們論述了“雙村”的村民現(xiàn)在所面臨的幾種生存困境的問題。我們不妨從表1中更為直觀的來看“雙村”的4個房東的境況。具體見下表：

我們從表1中可以發(fā)現(xiàn)，這4位在當?shù)赜蟹康拇迕瘢瑢Υ疬w的看法呈現(xiàn)出三種狀態(tài)：第一，不愿意拆遷。她覺得自己的房子被拆遷以后，收入就變得不確定了。第二，愿意拆遷，覺得還可以有創(chuàng)造新的收入。第三，都可以，因為這是政府的政策。從這三個角度我們似乎看到了不同當?shù)卮迕竦囊庠?，且絕大多數(shù)都愿意拆遷。

問題的關鍵是，現(xiàn)在還沒有“拆”到“雙村”來，所以他們很焦急地期盼。而他們所期盼的，正好是政府在進行城中村改造所能夠給予的。

那么，政府到底又能夠給他們什么？第一，居住的環(huán)境問題。正如我們在第三節(jié)所說的那樣，生存環(huán)境是“雙村”面臨的一個問題，“規(guī)劃不合理”、“臟、亂、差”等，直接影響了他們的生活質量，并且給身體健康帶來了威脅。第二，如果拆遷，那么W市會采取“以房屋面積補償”。比如說，一個樓房面積總共有“300平”，那么相當于補償3個“100平”的小區(qū)房。而該城中村的地理位置，周邊的房屋價格已經(jīng)達到平均價8000元/平米。加上，兩邊都是211大學，相信賣出去，應該是不成多大問題的。所以，拆遷會給他們帶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收入。這樣的例子，其實在我們現(xiàn)在的日常生活里經(jīng)常聽聞，有的城中村居民，因為城市化的改造，從而“一夜暴富”。第三，可以給子女留下好的房子。村民CXF跟我們說，“現(xiàn)在租出去的房子不算好，等以后拆遷了，換個新的房子，子女們回來住也舒服，以后他們賣出去，也可以賺錢?！睆倪@段話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之所以愿意拆遷在于，他們希望給子女創(chuàng)造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無論是錢還是現(xiàn)有的居住狀況。第四，還可以繼續(xù)出租。這也是經(jīng)濟收入的一個方面，只不過，如果價格稍微抬高一些，居住環(huán)境好一點，在讀的大學生們，特別是情侶在外租房的，也基本上都愿意，畢竟“一分錢，一分貨”。其實這樣的看法，并不奇怪，因為相對于W市的其他地方的租房，如今的300～400元/每月已經(jīng)很便宜了。

然而，不可忽視的是，政策也是影響他們愿意拆遷的一個因素，但是對于“期盼”被拆遷而言，它又不構成主要的影響因子。畢竟是一種外力的作用，而不是村民自發(fā)的一種心理機制。哪怕是抗議政府拆遷，通常都是“敗家”，畢竟公權力對于每一位有房子的當?shù)卮迕穸?，都是“利維坦”。

2.如何治理。那么，我們對于這種的“未拆盼拆”的期望型城市化又該如何治理呢？

筆者認為，“期望型城市化”的主要特點是利益訴求，一方面是居住環(huán)境的利益，一方面是變賣房屋（按面積補償）利益。具體而言，首先，就生存的環(huán)境而言，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改善周圍的安全衛(wèi)生，不讓垃圾“滿天飛”、污水“遍地流”。村容村貌，還需要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需要當?shù)厮诘纳鐓^(qū)/街道來引導和治理。其次，依法實施改造工程和合理分配利益。對依法認定的農(nóng)房， 可讓其直接進入市場交易。新成立的居委會要對原村委會和原村民小組的集體經(jīng)濟進行清產(chǎn)核資和資產(chǎn)評估， 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資產(chǎn)評估報告和驗資報告。因為，據(jù)本文所調查的這種類型的村莊得知，他們所訴求的是利益，是補償款。而如被開發(fā)商“玩手腳”或者政府某些官員“私吞”他們的部分補償利益，那么對當?shù)卮迕穸?，就有種“挖坑讓他們跳”的感覺。并且，這樣的案例不是沒有，我們在調查S市的時候，明明可以補償“100平”，但是村干部中飽私囊，勾結開發(fā)商，最后村民所得到的只有“70平”。這“30平”到底去了何處？

在學界，現(xiàn)在提出最多的就是如何引導城中村進行改造，讓他們的意愿加強，比如有的學者提出，“完善村民就業(yè)問題和社會保障問題”、“協(xié)調政府、開發(fā)商和村民之間的博弈關系”等然而，這些預設并非是本文所要討論的內(nèi)容，因為我們所面對的這個村莊，恰好不是“不愿意拆遷”，而是“樂意拆遷”，“希望拆遷”和“盼望拆遷”。他們在城市化的進程中，希望政府早日將他們所在的城中村納入到城中村改造的計劃之中。但是，政府的發(fā)展方向卻又沒有繼續(xù)向他們哪兒去，比如地鐵2號延長線的建設，是往光谷的東邊去了，而他們在光谷的北邊。這無疑給當?shù)卮迕窈艹林氐亍按驌簟薄?/p>

總而言之，我們還是將這樣的“城市化”稱為“期待型城市化”，意在表明，居住在城中村的居民，希望自己城市化。在城市化的進程中，享受城市居民所應該享受到的社會保障、居住環(huán)境和收入增加等。這恰好折射出我們的社會，因為一系列的問題，而導致的城中村居民，雖生活在城市，但是不具備城市居民的尷尬身份和境地。他們愿意“融入”，城市卻暫時“拒絕”，撕扯之間，也間接地反映出了當下的一些比較實實在在的制度困因，主要還是社會保障、收入來源與公共服務等三個方面的問題。

五、總結

城中村的形成焦點在土地，原因在規(guī)劃管理，癥結在體制。城中村是城鄉(xiāng)土地所有制矛盾、社會轉型過程中的制度真空以及法律法規(guī)滯后和不健全、村落社會關系網(wǎng)絡的頑強存續(xù)、城市管理疏漏的結果。面對城中村現(xiàn)在的居民所存在的收入來源、身份轉型、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等問題，城市化進程中的城中村村民，基本上是希望被拆遷，以此來換取這些利益。尤其是收入方面的利益。

然而，城市化有很多不同的進路，特別是對于這樣的“期望型城市化”而言，它不僅僅是“政府如何回應村民”的問題，也折射出了村民如今生活的困境所在。他們生活在城市的“邊緣地帶”或者“中心地帶”，但是他們的身份依然沒有轉變，他們的收入依然在城市的底層。

比如本案例所呈現(xiàn)出的那樣，雖然地處兩所大學中間，且租房的都是在校大學生，雖然治安問題不是主要問題，但是他們需要更換的生活環(huán)境與收入狀況。由此，我們通過本文的論述，大體上認知到這種期望型城市化，政府又該如何從根本上改變，可謂是迫在眉睫。最后，我們想說的是，在本文看來，科學規(guī)劃，合理分配利益，依法改造是改造城中村需要遵從的，不然就很可能引發(fā)底層抗爭等問題，這對于社會穩(wěn)定和政府公信力，危害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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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南科技大學 河南洛陽 471023，澳門大學 中國澳門 999078）

（責編：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