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長征勝利80周年,在紀念這個光輝歷史之際,我們更不能忘記勝利來之不易。長征勝利地到達陜北后,毛澤東對此深感內(nèi)疚,他曾對斯諾說:“這是我們惟一的外債,是紅軍拿了藏民的糧食而欠的債,有一天我們必須向藏民償還我們不得不從他們那里拿走的給養(yǎng)?!?/p>
美國著名作家和記者哈里森·索爾滋伯里在完成其名著《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后,感慨地說:“一九三四年中國革命的長征卻不是什么象征,而是考驗中國紅軍男女戰(zhàn)士的意志、勇氣和力量的人類偉大史詩。它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行軍,不是戰(zhàn)役,也不是勝利。它是一曲人類求生存的凱歌,是為避開蔣介石的魔爪而進行的一次生死攸關、征途漫漫的撤退,是一場險象環(huán)生、危在旦夕的戰(zhàn)斗?!睍鴮戦L征的著作和文章,記載的多是高層的人和事,漫漫征程上普通戰(zhàn)士跋涉、奮斗的事跡,多被宏大的歷史敘事所忽略??烧撬麄儾耪嬲w現(xiàn)出紅軍戰(zhàn)士的“意志、勇氣和力量”,正是他們創(chuàng)造了這部“人類偉大史詩”。
路工當紅軍
紅一軍團突破封鎖線后,來到江西宜章的白石渡,這里是粵漢鐵路的必經(jīng)之地。鐵路剛剛在這里開工,聚有許多來此打工的湖南農(nóng)民。他們來此迫于天災,原指望掙點工錢,回去養(yǎng)家糊口??晒ゎ^卻從來不發(fā)工資,遇有天災害病,工人只得活捱,倘有體質弱的人,只能活活等死。他們住得是用松樹搭成的窩棚,一棚要住二十人上下。
紅軍看到了他們的革命性,派出擴紅突擊隊,深入他們之中去,一面做宣傳工作,一面救濟窮困工人,給他們發(fā)放谷米和豬肉,發(fā)放衣服物件。有工人急欲回家的,還給他們發(fā)了路費。很快,工人們?nèi)宄扇旱貋淼讲筷?,紛紛要求當紅軍。一些年紀大的工人為不能參加紅軍而嘆息:“可惜我老了,不然,我也要參加紅軍,跟著你們一道走?!彼麄冋f:“我活到這樣大的年紀,從沒有看到這樣好的隊伍,從沒有看到這樣真正為老百姓謀利益的隊伍,你們一定要成功的??!”
童小鵬在他的文章《粵漢路旁》中寫道:“擴紅突擊隊帶著五六個新戰(zhàn)士回來了,大家都親愛和藹的招待他們,向他們宣傳呀,給飯吃呀,打水洗腳呀,送慰問品呀,拿衣服給他們穿呀,弄得新戰(zhàn)士應接不暇。一大群穿得衣服襤褸的工人,一下子就成為穿上新衣服的新戰(zhàn)士了。
…………
休息的一天很快的就過去了,第二天經(jīng)過宜章縣,仍向目的地前進。因為昨天各部隊都擴大了很多新戰(zhàn)士,隊伍已排得更長了?!?/p>
巧渡金沙江
根據(jù)中革軍委的指示,紅軍兵分三路,搶渡金沙江,一路以一軍團為左縱隊,以龍街渡為渡江方向;二路以三軍團為右縱隊,以洪門渡為渡江方向;三路以軍委縱隊和五軍團為中央縱隊,以皎平渡為渡江方向。三路人馬以最強的急行軍速度,趕往各自的渡口。一軍團和三軍團各自趕到龍街渡和洪門渡,都因沒有渡河工具,而被阻在金沙江畔。全軍焦急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皎平渡,聚焦到中央縱隊。
劉伯承率領中央縱隊干部團三營化裝成國民黨軍,乘守敵疏于防備的情況下,弄到了兩只船,當即就把一排人送過江。過江后才知道,川軍在皎平渡并沒嚴加設防,僅有一個收稅的厘金卡。當紅軍戰(zhàn)士沖進厘金卡時,酣睡中驚醒的川軍士兵們,還以為是神兵天降。紅軍戰(zhàn)士很快就找到劉文輝封江的四只船,連同原先的兩只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六只船。千軍萬馬全靠六只木船渡過天險金沙江,不是親身經(jīng)歷,確實難以置信。1936年,陳云以廉臣的筆名發(fā)表《隨軍西行見聞錄》,文章說:
“我曾見赤軍總司令部及共黨中央委員會派有共黨高級人員組織渡河司令部。一切渡河部隊均須聽命于這個渡河司令部?!看刑柎a。船內(nèi)規(guī)定所載人數(shù)及擔數(shù),并標明座位次序。不得同時幾人上船,只得一路縱隊上船。每船除船夫外,尚有一司令員,船中秩序必須聽命于這個司令員。……赤軍之組織能力,除表現(xiàn)于組織秩序外,而同時極好地組織船夫。船夫第一天只有十八人,后聞增加至二十七人。工人之所以能增加,由于赤軍渡河司令部除派共黨干部進行宣傳工作外,并優(yōu)給工資。聞每天日夜工資現(xiàn)洋五元。工人中大部吸鴉片,赤軍則命人燒云南鴉片一大鍋,隨便由工人抽吸不算錢。且日夜進食六次,每次殺豬。而共黨指揮渡河之人員,則每餐之蔬菜只吃青豆。……并聞渡河以后,共黨即毀船,船為當?shù)匾图翌I袖金土司所有。但念船夫生活暫時將絕,故每人除工資外,各給現(xiàn)洋三十元及幾斤鴉片,因此船夫中有大部對赤軍由好感而隨軍入川者?!?/p>
當薛岳率領追剿大軍趕到金沙江邊時,紅軍早已不見蹤影。國民黨在臺灣所編的戰(zhàn)史這樣記述:“共軍人槍雖少,但行動極為靈活,一路向西竄進,國軍既攔截不到,亦尾追不及,迄5月9日,于武定以北地區(qū)渡過金沙江,其先頭部隊已到達西康之會理,追剿軍正分途向金沙江南岸推進。黔滇地區(qū)之追剿作戰(zhàn),于焉結束?!?/p>
藏民的麥子
紅軍的隊伍得到擴充,可在過草地時由于缺少糧食,隊伍仍在生死線上掙扎。最后一顆糧食都沒有了,只能靠吃樹皮和草根充饑。許多戰(zhàn)士食用有毒的野菜后,上吐下瀉,甚至丟失了性命。野菜草根找不到,只得將身上的皮帶、皮鞋,甚至皮坎肩和馬鞍子,和著水煮了吃。“行行日已遠,人馬同時饑。”再這樣下去,紅軍是無法走出險象環(huán)生的草地。生存變得尤為重要,紅軍司令部下達了命令,要求每個人要尋找到30斤糧食。在藏區(qū)波羅子的一戶人家,他們終于找到了糧食。童小鵬在《波羅子》中寫道:
“樓上樓下,房前房后,草里面,牛糞中,神龕下……到處找遍了,總沒有看到絲毫痕跡。
突然老曹在牛欄里喊了起來,他高興得要死,要我點火去看?;瘘c去時,果然發(fā)現(xiàn)牛欄中間有扇由石頭新砌的墻,上面糊的泥巴,似乎是沒有好久的。走到外面看,這牛欄的外墻是很大,而它里面的空間很小,這就是里面有秘密的很好的表現(xiàn)。把那新墻拆開時,的確里面埋滿了東西。
我們高興得跳起來了,大概比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還要高興些。很多同志也被我們這一高興的聲浪吸引過來。大家都帶著不甘心的態(tài)度說:‘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我們也去找一個吧!
走進去時,真是手忙腳亂,不知道搬哪樣東西好。幾口大鐵鍋盛著小麥、大麥、玉蜀黍、黃豆、豌豆,特別感興趣的便是紅辣椒。這是很久未曾嘗過的寶貴食味?!?/p>
民以食為天,紅軍也不能例外,再說空落落的村子,紅軍也失去交流和協(xié)商的對象?!澳且粠У牟孛癞斎皇桥艿镁?,糧食大部分搬走了。剩下的一點吧,先頭部隊那還會講客氣的。所以我們到那里的時候,首先一個問題,就是吃飯問題。在這種困難環(huán)境下,有錢買不著東西。為了保持部隊有生力量,只有不顧一切,‘割麥子去!要曉得麥子是藏民的,麥子又熟了,藏民不在家,等待他回來嗎?那只有餓死,等不及了。麥子不割了嗎?也是會掉落地上生芽的。此時不能不把從來沒有違反民族政策和群眾利益破壞了,自己動手,不講客氣的大家都割起來了?!蓖踺x球在《波羅子》寫道。
長征勝利地到達陜北后。毛澤東對此深感內(nèi)疚,他曾對斯諾說:“這是我們惟一的外債,是紅軍拿了藏民的糧食而欠的債,有一天我們必須向藏民償還我們不得不從他們那里拿走的給養(yǎng)。”新中國成立后,這件事仍然深深地印記在中共高層領導人的心中,1952年7月21日,鄧小平在西南軍政委員會重提舊事,他說:“紅軍北上,在那里是把他們搞苦了,這在當時是為了保存紅軍,沒有辦法,把他們的糧食吃光了,他們吃了很大的虧,要在具體利益上向他們賠償,真正從經(jīng)濟上幫助他們得到利益。”
吃上鹽油肉
紅軍突破天險臘子口,翻越岷山,到達甘肅宕昌哈達鋪。毛澤東說:“萬里長征,千回百折,順利少于困難不知多少倍,心情是沉郁的。過了岷山,豁然開朗,轉化到了反面,柳暗花明又一村。”“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下了岷山,與雪山草地相比,恍如霄壤之別。看到了村莊,看到了炊煙,看到了人群,人群中有漢、回族人,他們都笑嘻嘻地迎接紅軍。 楊定華在《從甘肅到陜西》中回憶到:
“部隊進入宿營地之后,一切小販買賣在我們周圍都陳列起來了。為避免買賣擁擠起見,各部戰(zhàn)士都只派出采買員去購買東西,而且買賣都用現(xiàn)洋。群眾覺得紅軍說話和氣,買賣又公平,這樣多的人馬一點不感到嘈雜麻煩,都感到有點驚奇。
在這里更有意思的是幾位漢、回農(nóng)婦對于紅軍中做政治工作的女戰(zhàn)士,她們覺得這些女戰(zhàn)士言語行動明明是女子,但細看她們穿著戎裝、麻鞋,又纏上綁腿,配著手槍,雄赳赳地又引起她們懷疑。于是幾個農(nóng)婦格外親熱地牽著一個女同志向他們家里跑,一回兒所有女同志都被當?shù)鼗亍h農(nóng)婦牽到他們家里了。因為她們對女同志是男是女還抱一點懷疑態(tài)度,所以向女同志‘執(zhí)行檢查。她們向女同志胸前一摩,觸著兩個乳峰,自然立刻可以肯定是男是女。紅軍同志當時弄得莫名其妙,大家嘩然一笑,然而那些‘執(zhí)行檢查的農(nóng)婦們則更進一步親熱,請那些紅色女戰(zhàn)士上炕(北方睡土炕,凡有客人來了都請上炕,但女人的炕只請女客)。女同志不僅被請上炕,而且被農(nóng)婦請吃了很好的晚飯呢!我想這不僅是因為女性與女性之間有更親切的關系,而且是因為她們對萬里長征的女戰(zhàn)士確抱著無限羨慕和敬仰。
一般的戰(zhàn)士們雖然沒有農(nóng)婦請吃晚飯,但各個伙食單位都買到了羊肉和白面、鹽、油,與雪山草地吃野菜、青草,數(shù)月不嘗鹽油之味的情形比較起來,你想精神上是如何的快樂啊!如果形容起來,真有點像困于囚籠之鳥兒,一旦逃脫而翱翔空中一樣?!?/p>
紅軍繼續(xù)向陜北行進,由于宣傳北上抗日的主張,由于秋毫無犯的紀律,沿途都受到群眾的歡迎。在“雞鳴聽三省”的甘肅環(huán)縣,紅二、三縱隊就住在老爺山的廟宇里。紅軍雖然住在廟宇,但是絕對尊重宗教自由的原則,對神佛塑像多加保護。不僅是老爺山,凡是紅軍足跡所及,無不受到佛教徒、回教徒、天主教徒、耶穌教徒的歡迎,他們甚至直接為紅軍服務。僅舉甘肅一省為例,初步算來就有成千的回教子弟加入紅軍。紅軍是無神論者,可并不因此而忽略加入紅軍的回民,特意將他們集中編制,繼續(xù)回教的風俗習慣,諸如不吃豬肉和念誦經(jīng)文等。除此之外,紅軍中還有不少天主教徒和耶穌教徒的戰(zhàn)士,他們多是紅軍中的醫(yī)護人員。
“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935年10月7日,毛澤東率領陜甘支隊跨越六盤山,這是紅軍長征途中翻越的最后一座高山。毛澤東欣喜的心情難以言表,故吟哦而成以上《清平樂·六盤山》。走下六盤山,他對身邊的人說:“從江西算起到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走過了十個省。走下山去,就進入第十一個省———陜西省了,那里就是我們的根據(jù)地、我們的家了。”是啊,紅軍歷經(jīng)千難萬險,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家。自此,中國革命以陜北作為落腳點和出發(fā)點,將以此而開始中國革命的更加波瀾壯闊的歷史征程。
(據(jù)中國共產(chǎn)黨新聞網(wǎng))